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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会在这里过这种生活。

是因为你别无选择。

喝酒、做/爱以及……自以为是的忧郁,和足够的金钱以夜夜沉浸在遗忘中。

但是我。

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想在这里。

——《心之全蚀》阿蒂尔·兰波。

两年后。

日本的一家私人影院里,calm杂志社旗下的模特在此聚会。

所有人开啤酒庆祝,声音嘈杂,或是讨好着杂志社的主编,投影屏幕上播放着美国好莱坞莱昂纳多最新主演的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

与年轻的主编相比,地位更高、但是私生活混乱的油腻社长笑呵呵的,丝毫不在意模特们实际上比较追捧主编。社长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了另一边,在这些男男女女聚众的角落里,安静地坐着一个看电影的人。

对方歪着身体,手掌撑着脸颊,令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知道是在认真看电影。青年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典型的欧洲人外表,有着绝非染色的金色头发,遮过了耳际,凌乱随意的半长发经过造型师的手法,打理出了时尚的层次感。可以说在场的模特里,没有一个人的“星光”程度比得上这个爱理不理的青年。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对方洁白的皮肤未被好好保养,肤色不均,需要靠化妆粉饰经过风吹日晒的皮肤和几颗俏皮的青春痘。

今村社长的目光变得深邃,还有几分对青年难以掩饰的喜爱之情。

对方是去年加入模特行业的新人。

毫无疑问,这份独特的气质,放进竞争激烈的娱乐圈里也能闯荡出一条路。

男人拿起一罐啤酒,走过去放下,问道:“这么喜欢看电影吗?”

金发青年吝啬给予视线,漂亮的眼珠子直视幕布,在电影的灯光下呈现出浅水区海洋的潋滟蓝色。他观赏着改编自《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电影,手里却不接他人递来的饮料,散漫地说道:“我只是对盖茨比感兴趣而已。”

今村社长心中一动:“盖茨比是纽约的富豪,你是对富豪感兴趣吗?”

金发青年终于微微侧过脸,映入今村社长眼帘的是是一张侵略性的美貌,肖似几分好莱坞的国际巨星莱昂纳多。

张扬,桀骜,可以让同性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你可真无聊,在暗示我什么吗?”

仔细一听,今村社长能听出对方的口语进步极大,相比起一年前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吐,说日语的水准已经显著提高了。

“没有。”今村社长推了推啤酒罐子,“兰波君,你一个人坐着喝点东西吧。”

日本人总是有一种可以把人名强行改成日本称呼的本事。

“我不喝。”金发青年嘲弄着社长,姿态却相当随性,眼角的余光追随者电影主角的一举一动,“我怕我喝了,第二天就在别人的床上醒过来,双腿打开,然后被人拍下照片或者某种视频,你不是一直想上我吗?”

他的坐姿不变,猛地把脸凑近了今村社长,硬是逼迫得人停止呼吸。

法国人的颜值冲击到人的灵魂,盛世美颜也不过如此。

“我不会让你上的,死肥猪。”

“……!”

今村社长的脸色抽搐。

见识过法国人的直白,听一次还是被吓到一次,完全与本国国情不符。

换做是一个人,今村社长早就发怒了,哪里容许一个小模特这么诋毁自己。可惜面对兰波,他恨不得举枪投降,越被骂越兴奋,呐呐地说道:“我没有这个想法——好吧,我想过一两次,但是兰波君不同意,我也不可能强迫你啊。”

今村社长假装幽默地说道:“兰波君,你的日语脏话学得太好了吧。”

留在日本两年,编造了来历,迅速融入二十一世纪的阿蒂尔·兰波轻哼一声,最先学会的永远是坏小子喜欢的东西。他嫌弃对方的油腻,要不是对方还有一丝自知之明,想学习什么绅士风度追求他,他早就跑路了。

“这个明星——”阿蒂尔·兰波想了想,“你有办法让我见到他吗?”

今村社长愣住,指了指电影屏幕,“莱昂纳多?”

阿蒂尔·兰波点头,眼中笑意浓烈。

今村社长差点就沉迷美色,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不得不说,眼前金发法国人居然和年轻时候喜爱演叛逆少年的莱昂纳多有许些神似之处,同样具有强烈的个人魅力。

今村社长:“恕我无能为力。”

阿蒂尔·兰波分分钟冷下脸,不再看他,“哦。”

今村社长不甘心,难得听见对方提要求,“你为什么想见他?”

阿蒂尔·兰波随口:“我是他的粉丝。”

今村社长算了算自己的人脉关系,咬牙保证道:“虽然无法私底下单独见面,但是我可以带你去看他的真人,拿一个签名还是没有问题的。”

阿蒂尔·兰波兴趣淡淡:“不用,这家私人电影院看电影不错。”

今村社长爽快道:“我把会员卡给你。”

阿蒂尔·兰波沉浸入电影的世界,不再说话。

他的耳边屏蔽了模特们嫉妒的声音,世间的嘈杂,还不如一场纸醉金迷的电影。

晚上的聚会散场了,阿蒂尔·兰波没有跟随离开,用今村社长的会员卡包了一个通宵。他把看电影的房间锁上门,关掉了所有的灯,手里拿起了遥控器,躺在了沙发上享受起高科技带来的便捷生活。

他点播了莱昂纳多在1995年拍摄的一部老电影。

——《心之全蚀》。

电影讲述的是十九世纪的诗人阿蒂尔·兰波遇到保罗·魏尔伦的故事。

他的心神随着莱昂纳多的表演而摇曳。

似喜似悲。

假如有人看见,便会发现把头靠在手臂上趴着的金发青年像的不是莱昂纳多,而是莱昂纳多扮演的《心之全蚀》主角,十六岁离家出走,十七岁认识保罗·魏尔伦,十九岁告别了文坛的阿蒂尔·兰波。

看到电影的结尾对应着故事的开头,【兰波】的妹妹来找保罗·魏尔伦销毁哥哥生前过于下流的诗歌集,并告知了哥哥的死讯。保罗·魏尔伦假装答应下来,事后撕毁了对方的名片,呆呆地坐在放了一杯苦艾酒的桌子后。

保罗·魏尔伦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苦艾酒,却出现了幻觉。

活着的【兰波】坐在他的对面,容貌年轻,宛如十九岁还未离开的时候。

“告诉我你爱我。”

“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兰波】问他,“你爱我吗?”

“爱。”

“那就把手放到桌子上。”

【兰波】在保罗·魏尔伦的困惑和惧怕中说了两次。

【兰波】说道:“手心向上。”

保罗·魏尔伦听从了他的意思,把手缓缓地翻开,眼神忧郁而哀伤。因为保罗·魏尔伦曾经这么做过,被【兰波】用餐厅的水果刀刺伤了手掌心。

可是幻觉里不一样,没有重演历史的这一幕。

【兰波】手中的水果刀轻轻滑过了保罗·魏尔伦的手掌心,落下了一吻,不再去伤害自己心爱的男人。

吻代替了伤害。

爱代替了刻骨铭心的痛苦。

【兰波】最后在对他微笑,是幸福的,男人的手指上再也没有与女人的婚戒。

保罗·魏尔伦没有哭,眼神在恸哭。

三十七岁的【兰波】死后,保罗·魏尔伦感到莫大的绝望,每天都梦到了【兰波】,每天都想到了他们美好的过去,沉醉于【兰波】的封笔之作《地狱一季》。

电影将十九世纪的事迹改变,加以升华,为这场不为世人接受的爱情增添色彩。

“他的记忆有如太阳照耀着我,永不熄灭。”

——保罗·魏尔伦。

明明虚构了许多的情节……电影外的人冷漠地看着故事,去擦拭脸颊,触碰到簌簌落下的泪水。

“为什么我会再为这个人哭泣。”

“我不该哭的。”

“三十七岁的我不会为他动容,只想要再次出海,去追寻远方的太阳。”

“是我的年轻,让我还未看透吗?”

“我看过历史资料,【阿蒂尔·兰波】因为右脚的肿瘤而截肢,成为了残疾人,三十七岁死在了马赛。”

“魏尔伦与妻子离婚后逐渐精神失常,穷困潦倒的活到了五十一岁,死前名声大噪,成为了法国的诗人之王,应该挺得意的吧。没有我,他收养了一个十九岁的学生当情人,情人没几年死于伤寒,他为情人创作了二十五首诗,收入在诗歌集《爱情》之中……”

“再之后,他跟两个老妓/女同居,老妓/女靠卖他的诗歌维生,这就是他感人肺腑的爱情啊。”

阿蒂尔·兰波想到保罗·魏尔伦晚年的生活就冷笑连连。

保罗·魏尔伦还有脸说:“他死后,我夜夜都梦见他,他是我巨大而光耀的罪。”

阿蒂尔·兰波的呼吸急促,气得够呛,身体蜷缩在沙发上,胸口反胃恶心,手臂哆哆嗦嗦颤抖地要去掏向裤子的口袋,又硬生生遏制住了。那个年代,欧洲的贵族和平民都流行吸食浸泡了大/麻的烟草,以此为傲,证明自己是有闲钱的人。

“我不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阿蒂尔·兰波好似看到历史上病痛缠身的自己,双眼失神,“我的身体会坏掉的。”

他十七岁刚在巴黎认识保罗·魏尔伦没多久,染上恶习,被哄着喝苦艾酒,抽某些有问题的香烟。阿蒂尔·兰波尝试过戒断,那种滋味太过痛苦,令他屡屡失眠,头痛欲裂,来到二十一世纪后才让他在精神上忍住了。

这个时代的新鲜事物特别多,知识变得仿佛不要钱,阿蒂尔·兰波沉迷其中。

对世界的探索欲的满足了阿蒂尔·兰波的内心。

“我不要过早的死去,我不要截肢——我还没有去过非洲,去看让‘阿蒂尔·兰波’流连忘返的埃塞俄比亚。”

阿蒂尔·兰波脸色煞白,咬紧牙关,在四人座的长沙发上翻来覆去难以安定,衬衣卷起,被挤得露出了洁白的腰身。他快要对非洲好奇死了,那样酷热的地方,怎么会吸引“自己”?

电影结束后,自动重新播放。

听着《心之全蚀》里两人初见的对话,阿蒂尔·兰波抱住了头,肩膀簌簌发抖,好似在回忆的牢笼里被折磨的鸟儿。

日本的服务员在门外敲了敲门,低声询问:“先生?您还好吗?”

回答他的是法国人交杂着尖锐吸气声的怒骂。

“滚!”

这一声格外的凄厉。

随后,服务员面红耳赤地同手同脚离开,听见了房间里低低的喘息声和哭腔。

仿佛里面发生了想入非非的事情一样。

服务员心道:要不是我知道里面就一个人,我还真信了,这位先生在看色/情片吗?

重点不是电影内容,而是这位房间里的客人极具风情,宛如好莱坞电影里让人神魂颠倒的明星。

一直到凌晨三点,身心饱受折磨的阿蒂尔·兰波睡着了,手机从他的手里滑落出去,掉在了地毯上,屏幕亮了亮,显示出历史上感染过梅毒的名人的新闻。

这其中不仅有王尔德,疑似还有兰波和魏尔伦。

第二天,阿蒂尔·兰波害怕自己患有传染病,用海啸后重新补办的身份证明去医院体检。

针对性体检的结果——没有梅毒。

阿蒂尔·兰波瘫坐在公共椅子上,大大咧咧地笑了。

“好险。”

幸好,魏尔伦还没有把他往死里坑。

也幸好,他在参加巴黎公社的时候,没有让那些喝的醉醺醺的法国士兵得逞,有几次他差点就被强/暴了,惶恐不安,只能在白天做出同流合污的假象。

那些肮脏的家伙。

下一秒,阿蒂尔·兰波露出讽刺而悲哀的笑容。

“这次你比我先下地狱了,我的童/贞/女啊。”

“我会好好活着的。”

五十一岁的保罗·魏尔伦贫困交加,长期患有糖尿病、溃疡、梅毒,死于肺出血。

而二十二岁的阿蒂尔·兰波——

活蹦乱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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