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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纳兰雪从屋子里出来,便瞧见李未央和旭王元烈正站在院子里,她神色如常地走上去,声音低沉:“无论如何,我会谢谢郭小姐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
李未央那一瞬的波光,竟然异常温软:“你对我有恩在先,又替母亲诊治在后,我还没有回报,这并不算什么。有些事情应当尽早解决,否则病会越拖越严重,你是大夫,会明白我的意思。”
纳兰雪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少女是在告诉她,她和郭衍的感情已经变成了毒瘤,若是不尽早解决只会让彼此伤得更严重。她望了望对方,又立即低下眼去:“谢谢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纳兰雪转身向外走去,李未央心头一动,突然叫住了她,纳兰雪回过头来,脸色十分苍白,身形也是摇摇欲坠,李未央见她如此,不由心头怜惜,口气也软了三分:“多谢你没有告诉二哥——关于二嫂的事。”
陈冰冰曾经派人想要杀死纳兰雪一事,对方没有透露给郭衍知道,依照郭衍的性格,他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原谅陈冰冰的,从此他们这一对夫妻就会变成怨偶,郭陈两家的关系也会彻底降至冰点。
纳兰雪声音很平缓:“我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自己,若是因为此事再掀出什么波澜,只是为自己生出无望的期待,一刀两断不是更好?”
李未央眼里竟有了然明澈的悲悯神情,别过脸,吩咐赵月道:“你送纳兰姑娘回医馆去吧。”
赵月应了一声:“是。”便毕恭毕敬地纳兰雪送了出去。
李未央向屋中看了一眼,却见到那屋子里的烛火突然熄灭了,她知道这是二哥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的意思。轻轻一叹,她柔声向着元烈道:“咱们也该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未央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的,她向来睡觉很警醒,闻声一下子坐了起来。赵月急匆匆地进来,挽起帘子,向她禀报道:“小姐,昨晚上出事了。”
李未央少见赵月神色如此紧张,心头一沉,道:“出了什么事?”
赵月低声道:“刚才旭王殿下来了消息,昨天晚上京兆尹大人带了一批衙役冲进了别院,四处搜查,还说是收到了密信,有人密报郭家的二公子就藏在别院之中。”
李未央皱了皱眉头:“二哥他没事吧?”
赵月神色略微放松道:“是,好在旭王殿下早已有了缜密的计划,人刚冲进去,二公子就已经随着护卫秘密的从密道离开了,殿下说其他地方不安全,如今已经将人送回了郭府。”
李未央略一沉吟,随即道:“服侍我穿衣洗漱,我要去见父亲。”
赵月还是有些不放心,提醒道:“小姐,大家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李未央眼里,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冷意,显然毫不在意:“知道又如何,我引纳兰雪去见二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赵月小心翼翼:“当然不是不对,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总会让人有些疑心的。”比如二少夫人那里,恐怕会有大意见。
李未央却不理会,穿好了衣裳,慢悠悠地吃了早饭,这才一路走到了大堂。
这时候,所有的郭家人已经在厅内等着她了,见她一进来,陈冰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瞳中已燃起了细小的火苗:“嘉儿,你昨天究竟做了什么?”
李未央眼里漾过了冷厉的笑纹,目视陈冰冰道:“哦,二嫂觉得我昨天做了什么?”
陈冰冰咬牙,因为脸上带着震惊和愤怒,那一张娇俏的面容也因此显得冷酷了三分,她冷声道:“你为什么要带着纳兰雪去见你二哥!”
李未央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环视了一圈,除了陈冰冰以外,没有一个人用这样质问的眼神对着她,他们的脸上最多不过是疑惑和忧虑。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纳兰雪曾经和二哥有过婚约,她千里迢迢来大都,就是为了寻一个说法,这个说法郭家给不了,二哥可以给!让他们见一面好做个了断,二嫂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陈冰冰在李未央带着纳兰雪去见郭衍的时候,她心头连这个小姑子也一并怨怪上了,觉得她反倒和纳兰雪这样的外人亲近,可是现在,见李未央神色淡然,并没有露出丝毫惭愧的模样,陈冰冰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也许李未央只是带着纳兰雪去解决此事,并无偏帮的意思。
这时候,郭夫人开口道:“你二哥已经回来了,我将他安置在后院的佛堂,暂时不会有人知道的,好在昨天旭王殿下早一步得到消息,如果郭衍当场被人抓住,会坐实郭家藏匿钦犯的罪名,绝不是轻易解决的事。”
李未央微笑如常:“母亲别担心,我既然将二哥藏在了别院,就不会让人轻易将他捉住,至于纳兰雪——”她看了陈冰冰一眼道:“我知道二嫂你在想什么,你不过就是怀疑一切都是纳兰雪透露出去的,不是么?”
陈冰冰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很轻的颤抖,轻得连她自己都不曾知晓,她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徐徐道:“不错,我怀疑的人就是纳兰雪,她被你二哥抛弃,心怀怨恨,意图报复,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说到底,若是你不带她去那别院,断然不会发生这事!”
李未央笑了笑,神情之中有一丝让陈冰冰看不懂的嘲讽。
陈冰冰不禁问道:“小妹,你不相信我吗?”
李未央垂下了眼睛,轻轻笑了笑:“二嫂不必多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陈冰冰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李未央这样的眼神意味这什么,可她直觉意识到了不对。跟李未央相处的这些日子里,陈冰冰也知道,对方面上冷淡,背后却是无情,眼睛里一颗沙子也不揉,越是温柔的时候,手段越是厉害,她也不想得罪对方,可她无法理解,李未央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纳兰雪,以至于完全不顾她的颜面。越是这样想,她越是相信了福儿的话,觉得纳兰雪是别有用心,否则为什么连李未央都要哄得团团转呢?
旁边的郭澄叹息一声道:“好在二哥没事,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陈冰冰却断然拒绝:“不,这件事情,一定和纳兰雪有关!不然为什么她刚去看完你们二哥,立刻就出事了呢?说不准是她心怀怨恨,向别人通风报信!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啊,你们为什么什么如此的相信她?都疯了不成吗?”
陈冰冰口口声声都是质问,已经完全不复往日温柔娇俏的模样。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她,尤其是郭夫人,什么样的原因,竟让陈冰冰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后退一万步讲,纵然纳兰雪真的出卖了郭衍,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是他们对不起别人在先,别人心怀怨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婢女走了进来,看情景,躬身走到郭夫人身旁,低声禀报了几句,郭夫人面色平静地向众人道:“我有事,去去就来。”郭夫人向李未央招了招手,她心头一动,立刻上前扶着郭夫人,母女两人就要一同出去。
陈冰冰脸色一变,目光顿时变得冷凝,她看着郭夫人,突然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道:“母亲,你究竟是站在谁那边?”她这句话分明就是质问,她就是要让郭夫人做出一个选择,要不就是她陈冰冰,要不就是纳兰雪!她决不允许郭夫人对纳兰雪有丝毫的善意。
郭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媳,一时站住了脚步,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陈留公主开口道:“冰冰,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陈冰冰一愣,随即看向了祖母,陈留公主向她招了招手。陈冰冰有些疑惑,可终究还是向陈留公主走了过去。郭夫人和李未央这才能够脱身离开大厅。陈冰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头不禁焦急起来。
陈留公主却在此时拉住了她的手,陈冰冰心头一跳,看向公主。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郭家的媳妇,这一点,你母亲知道,你妹妹知道,你那夫君心里也清楚,他们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放心吧。”陈留公主神色平缓,字字惊心,显然早已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座上其余各人,却都是神情各异。
陈冰冰咬住了贝齿,她当然知道郭家人信守承诺,既然已经迎娶了她,就不会做丝毫的改变,更何况木已成舟,又能改变什么呢?但是她总觉得纳兰雪是一个祸胎,决不能让她这样继续的祸害郭家,祸害她和郭衍。陈冰冰这样想着,目光之中流露除了一丝冷芒,而旁边的丫头福儿却是低下了头,掩住了眸子里的阴沉之色。
此时的大厅上,齐国公一直沉思不已,郭澄和郭敦都是心思沉重,就连陈留公主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谁也没有机会注意到,那丫头福儿的神色。
凉亭之中,纳兰雪已经向郭夫人盈盈拜倒,并且将手中的玉镯子还给了郭夫人。郭夫人一愣:“我已经说过,你若是不愿成为郭家的儿媳妇也没有关系,从今往后我会将你当成女儿来看待,以后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当然,这一切都要合乎你自己的心意,我是绝对不会勉强的。”
纳兰雪微微一笑,眼睛里也不禁含了一丝泪光,这位郭夫人神情温柔,典雅端庄,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明明知道自己的到来会给郭家带来无尽的风波,可她还是接纳了自己,果然当年郭衍所说的没有错,他的家人都会愿意接纳她。可纳兰雪还要摇了摇头,轻轻地将玉镯子退给了郭夫人,语气坚决:“夫人,多谢你对于纳兰雪的关怀,可惜我不习惯大都的繁华,今日就要启程回去了。”
郭夫人关切:“你家乡不是没有亲人了吗,你回去找谁呢?”
纳兰雪微微一笑道:“虽然没有亲人,还有祖宅在,我回去守着父母的坟地,尽一尽孝道……郭夫人不必为我担心,我常年一个人在外,早已经习惯了漂泊的生活,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郭夫人看着纳兰雪,心里头闪过一丝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纳兰雪和自己的女儿郭嘉有一点相似,不单是言谈举止,就连处事的方式都是那么的决绝,不给自己留下丝毫的后路。以前就是因为自己失去过郭嘉,让她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所以对纳兰雪也有几分心疼,此刻见到对方不顾挽留执意离去,她叹了一口气:“若是你非要走,我也不拦着,但是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回来找我,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纳兰雪看着郭夫人,不禁又开口道:“我听郭小姐说起,夫人除了头痛之外,每逢下雨的天气还会全身酸痛,我这里有一个偏方,只要你感到身上骨节疼痛的时候,用袋子装上盐巴,在水中煮上半个时辰,然后用这些盐袋敷身上的关节,疼痛就会有所化解。”
这法子倒是奇妙,郭夫人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你记挂着。”其实郭夫人得的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若是纳兰雪在,过个一年半载,一定会调理好的,但是纳兰雪不能在大都停留那么久了。她只是看着李未央道:“郭小姐,城中雾善药堂还有一位廖大夫,他的医术也是十分高明,尤其擅长治疗头疼之症,在他手上治愈过的病人不计其数。我不在的时候,郭小姐可以请他为郭夫人治疗,我想慢慢调养的话,一年半载夫人总会痊愈的。”
郭夫人整个人一僵,心里不禁更加的难受,这样的一个姑娘,模样文雅大方,性格更是温柔,会看病,尤其难得的是善解人意。她唏嘘着,可惜自己家中没有这样的福气,没有办法将她留下,纵然知道陈冰冰有许多不及纳兰雪之处,但她毕竟是郭家的儿媳份,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
纳兰雪看到悲伤的神情袭上了郭夫人的面庞,她心头酸楚,面上却微微笑道:“夫人不用伤感,若是有缘,将来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郭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常,她点了点头道:“好,希望有这一天吧。”话还没有说完,便闻到一阵香气袭来,随后环佩叮当的声音,众人向身后望去,却见到陈冰冰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怎么?纳兰姑娘要离开大都吗?”
这时候见到陈冰冰,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李未央轻轻皱起眉头,连陈留公主的劝阻都拦不住二嫂……
陈冰冰看见纳兰雪,心头压抑下去的嫉妒和愤恨,再一次的翻腾上来,她并不想与她为难,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也有许多理亏之处。只不过,正如福儿所说,若郭夫人真的让纳兰雪进了门,郭衍还会再看自己一眼吗?想到这两年来,郭衍在对她好的同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陈冰冰微笑道:“既然纳兰姑娘要走,也应该让我们为你饯行才是。”
这句话说出来,就连郭夫人都吃了一惊,她看着自己的儿媳,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陈冰冰情真意切地道:“我知道从前做错了很多的事情,所以这一回是诚心诚意的要向纳兰姑娘道歉,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
纳兰雪望进了陈冰冰的眼睛,只见到那美丽的眼睛之中带了一丝恳求,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未央不赞同地看了纳兰雪一眼,反正都要离去,何必再和陈冰冰纠缠呢?纳兰雪的心肠比之自己实在是软了太多,有时候,反倒让她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
所谓的饯行,并非是说说而已,陈冰冰特意命人做了精致小菜点心,安排了酒水,亲自为纳兰雪送行。陈冰冰主动捧起桌上的酒杯道:“这一杯酒,算是我祝纳兰姑娘一路顺风。”
纳兰雪微微一笑道:“二少夫人,我是从不饮酒的。”
陈冰冰倒也并不勉强,她转头吩咐福儿道:“替纳兰姑娘倒一杯茶。”
福儿笑盈盈地从旁边倒了一杯茶来,恭敬地递到了纳兰雪面前。那茶水颜色碧绿,茶汁鲜嫩,散发着异香。李未央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微笑道:“二嫂这杯茶看起来非同凡品,不知是什么茶叶?”
陈冰冰笑容如初,眼神温和:“嘉儿果然好眼力,这茶叶叫汨罗,是云舟山上独有的一种茶,长在最高峰上,一年也不过寥寥数株,后来成了贡品,每年得到不过两三斤。陛下今年全赏赐给了贵妃娘娘,她又送给了我。这茶之所以如此珍贵,除了味道奇香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采摘十分不易,需得二十名精壮的采茶人没日没夜,花上足足八天的功夫,才能爬上峰顶采摘下来,还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山下,若是不信,你可以瞧瞧。”陈冰冰举起了那茶杯,天青色的茶杯称着她纤细的手指,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很是美丽。
李未央看了一眼,微笑道:“果然是好茶,可惜二嫂从未拿出来,可见是藏私了。”
陈冰冰只是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已经为你留了不少,待会儿全都送过去给你。这一杯茶,是特意送给纳兰姑娘的。”说着,她已经向纳兰雪敬道:“纳兰姑娘此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希望喝了这杯茶之后,咱们之间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再次见面亦是朋友。”
这话说得十分蹊跷,一对情敌什么时候能够做朋友呢?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其中一人已经放弃了,现在纳兰雪要离开大都,就是说明不会与陈冰冰争夺正妻之位,所以陈冰冰表现得很是大方,要替纳兰雪饯行。郭夫人心头不禁放松了些许,如果她们两个人真的能够到此为止,这件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吧。所以她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开口阻止。
纳兰雪看了一眼这茶杯,就势举起了茶,淡淡笑道:“如此,就多谢了。”说着她正预备将那茶水喝下去。电光火石之间,李未央却觉得那福儿神色有异,她心头一震,灵光一闪的念头像一条可怕的毒蛇,瞬间缠绕在她心上,迫使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劈手夺过了纳兰雪的茶杯。一时众人面色都是变了,只奇怪地看着李未央。
纳兰雪同样转过头,一双漂亮而清澈的眼睛,就那样赤诚而忧心地看着李未央。李未央恍若未觉,似笑非笑道:“如此的好茶,让我先喝一杯吧。”说着,她仿佛就要将那茶水凑到自己的唇边。
福儿大惊,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这奇怪的情景一下子看在陈冰冰的眼中,她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极为迅速地拦住了李未央的手。然后她转头目光极为冰冷地瞪了一眼福儿,神情中带了一丝极端的异样!
到了这个地步,李未央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陈冰冰心头痛苦至极,坐在对面的未央从来就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有时候你觉得她明明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却在顾盼之间,好像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此刻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冷静,让她在瞬间有被看透的的错觉,于是,不禁变成惊弓之鸟。
李未央神色欣然,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二嫂,这茶这么好,纳兰姑娘不懂茶道,实在不该浪费了,让我喝了吧。”
可是陈冰冰看着她,眼神极端复杂纠结,始终执着的捉住李未央的手,不允许她将这茶喝下去。
李未央看着对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福儿咳嗽了一声,陈冰冰一下子惊醒过来,她夺过李未央手中的茶杯,连声道:“这茶水已经凉了,不能再喝!”说着,她不等别人开口,忽然一扬手,将那茶水向地上一泼,随即转过头来,微笑中带着不安,“我都已经说了,我特意为妹妹留下了好茶叶,何必这么心急!”
那一抹笑容,却是带着掩饰的慌乱!
李未央原本端着茶杯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就停住了,维持着动作,良久才缓缓放下,她笑了笑:“是啊,纳兰姑娘已经要离开大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二嫂又何必如此焦心呢?”
郭夫人完全愣住,她不是蠢笨的人,只是万万想不到,一向温柔和善的儿媳妇竟然会作出这种事!刚才若是——
陈冰冰没有开口说话,目光也没有看任何人,终究只是垂下了头去,口中淡淡地道:“是啊,那我就祝纳兰姑娘一路平安了。”
福儿在一旁十分的焦虑,不时地看向李未央和纳兰雪的神情。她悄悄地在下面推了推自家的少夫人,陈冰冰却仿佛变成了一桩木头人,根本就没有抬眼瞧她。
福儿在焦虑之余,想要做出更多的动作来让陈冰冰警醒,可是就在此刻,她注意到了一道寒冷的目光正看向自己。她猛地抬头,正好看到在李未央身后的赵月,对方目光冷淡,眼带寒光,笔直地向自己看了过来。福儿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
赵月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丫头,福儿是跟着陈冰冰一起从陈家嫁过来的,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婢女自然是陪嫁的,若是运气好生下一男半女,抬个妾室做一做,也算是飞上枝头了。只不过这福儿进入郭家两年,见到郭衍丝毫没有将她收房的意思,就连她百般动作,郭衍也是视而不见,日子久了,她就没有那份心思,一心一意的服侍陈冰冰。从前赵月还觉得她是个安分的丫头,可是今天看到她撺掇着陈冰冰,对她不由起了三分警惕。
既然陈冰冰不再多说什么,纳兰雪便起身,向众人告辞道:“我该走了,这些日子以来给各位惹了不少麻烦,请见谅,此去一别无期,请各自珍重。”说着,她已经快步向外走去。
李未央看到这情景,向赵月使了个眼色。赵月立刻明白过来,恭敬地退了下去。李未央的意思很明显,她让赵月安排人手,好好保护纳兰雪,不要再出现上次那件事。
纳兰雪走了之后,郭夫人的面色沉了下来,她冷冷地盯着陈冰冰道:“冰冰,刚才那杯茶水之中你放了什么!”
陈冰冰心头一跳,不能为自己辩解,眼泪不禁滚滚而落。
郭夫人看到这种情形,正要说什么,李未央却突然将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之上。郭夫人看向李未央,却见到她向自己摇了摇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郭夫人心头很是无奈:“冰冰,你先下去吧。”
陈冰冰行了一个礼,这才带着丫头福儿退了下去。
郭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刚才的情形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若不是李未央拦下了那一杯茶,恐怕纳兰雪离开大都没多久,就会中毒身亡了。到时候,陈冰冰大可以推说纳兰雪是在路上染了疾病而死,谁也不会随便的怀疑到她身上去。事实上,有一个事实李未央不能理解。对于陈冰冰来说,她的一切都托付在了男人的身上,如果纳兰雪一日不死,郭衍就一日惦记着她,所以她总是对纳兰雪耿耿于怀,不能放手。
陈冰冰回到自己的院子,劈手就给了福儿一个耳光:“我都说了不必你多事,谁让你这么做的!”
福儿失声哭泣道:“奴婢都是为了少夫人你着想啊!”
陈冰冰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几乎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婢女下毒,跟自己下毒又有什么区别?!现在,她根本是没办法辩解了。
“滚!你立刻就滚!”她强行提起精神,呵斥道。
“不,奴婢不能走,奴婢若是走了,再也没人会为夫人你着想了!奴婢宁愿死,也绝对不离开夫人!”福儿一边说,就往旁边的柱子上撞,陈冰冰一时吃惊到了极点,连忙拦住了她:“你真是要气死我,罢了,退下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福儿悄悄擦了眼泪,又观察着陈冰冰茫然无措的神情,帘子落下的时候,恰好掩住了福儿唇畔的一丝冷笑。
李未央原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陈冰冰被她当众拆穿,一定会有所收敛,可是纳兰雪下午的时候却突然被人送回了郭府,这一次,她的伤势要比上一回更加的严重,整个人早已是昏迷不醒,气息奄奄了。
李未央见到这种情景,不由动了真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暗中派了不少人秘密的保护,以防止裴家的人动手,这一路本来应该十分的平安,可是在中途却出了一点差错。纳兰姑娘不肯接受小姐的保护,她说和郭家的关系已经彻底断绝了,不想再和郭家人有任何牵扯,所以咱们的护卫只能由明转暗,暗地里保护她。本来这也是十分妥当的策略,不会引起裴家人的怀疑,也可以引蛇出洞。可是纳兰姑娘走到城郊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一个孩子落水,即将被淹死,于是她想也不想的便跳下河去救人,没有想到刚刚把人救上来,却莫名其妙的冲上来一伙衙差,还有一个哭闹不休的妇人,说纳兰姑娘意图拐带自己的孩子,因为孩子不从,就将她的孩子推下了水,并说是她亲眼所见!就这样,那些衙差当场锁走了人,护卫们若是对付寻常的刺客还好,但是这样的情况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救人。于是他们火速派人去回来送信,可是还没有等信送到,那华县的官员却认定了纳兰姑娘的罪名,吩咐如狼似虎的衙差将她打得奄奄一息,都是往死里下手,若非旭王殿下的人及时赶到,已经没命在了!”
李未央清丽面容上抑制不住地涌起怒色,她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声道:“欺人太甚!”
陈冰冰向来是个单纯的人,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多毒辣的计策?又为什么非要将纳兰雪置诸死地不可?!背后一定有人在暗地里运作一切!
赵月从未见过李未央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极为惊讶和惶恐。
李未央心血如沸,五内如煎,一股愤怒哽在喉间,几乎要喷薄出来。握紧了拳,合上眼,用尽全部气力,将那一腔恼怒强咽下去。她一直是同情纳兰雪的,只因她也有过同样的遭遇,所以感同身受。过去她从来不怜悯别人,但人都是有弱点的,她每次看到纳兰雪都会想到自己,所以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帮助她。说到底,她不是在帮助纳兰雪,而是帮助过去的自己。但同时她也知道,情感是一回事,理智是另一回事。在纳兰雪和陈冰冰之间,利益关系迫使她一直站在陈冰冰一边,正因为如此,她才要竭力压抑这样的情绪。
她一边强烈的自我否定着,一边意图让自己冷静的处理此事,以至于明知道陈冰冰咄咄逼人,非要杀了纳兰雪不可,也不对陈冰冰采取丝毫的举动。那是因为对方是她的二嫂,从理智上来讲,她必须维护郭家和陈家的联盟。更重要的是,她由始至终都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或者,对方就是将纳兰雪推到了她的面前,故意要诱她一步步地抛弃冷静,豁出去站在纳兰雪一边,替她主持公道,这才能达到对方彻底离间郭陈两家的目的!可以说,对方已经找到了李未央平静冰冷表现下的弱点,并且善加利用,逼着她明知道这样做会损害利益,也必须顺从本心,按照对方的棋路走,这样的高手,实在是叫人心惊胆战!
所以,李未央一直在和对方战斗,和自己的心战斗,坚决不肯按照对方铺好的路走,等到李未央惊觉自己这样的坚持,反倒让纳兰雪一步步的走入了死地,她的心头,涌现出来的是极大的恼怒和滔天的怒火。
匆匆赶到了客房,这才发现,屋子里的纳兰雪身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赵月轻声地道:“纳兰姑娘上一次受到的伤还没有痊愈,这一回又将她旧伤打裂了,刚才大夫说情形很险,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李未央面色一变,随即冷声道:“你去将母亲和几位哥哥全都请来吧。”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不是郭衍又是谁呢?郭衍慌乱之中却被椅子绊倒,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衣裳都被勾破了,他顾不上擦伤和疼痛,一下子扑到在纳兰雪的床边上,整个人筛糠一样颤抖不止,那神情极为震撼。
李未央轻轻地别过了眼睛,除了身上的伤口之外,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差,竟然用铁钳在纳兰雪柔嫩的脸颊之上作恶,以至于她那一张容貌变得极为可怖,多么温柔可人的一张脸啊,竟然变得血迹斑斑,形容可怕。李未央不知道这样的伤口能不能再痊愈,现在早已不是考虑容貌的问题,纳兰雪伤成这个样子,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她没有想到陈冰冰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将对方伤到如此不说,竟然还毁了她的容貌,这样的伤口多么的可怕,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就是毁了纳兰雪的一生,纳兰雪明明已经想要放弃一切,就此离开大都,陈冰冰为什么不肯放手呢?
裴后太聪明了,她准确地算准了每一个人的心,不动声色,手不沾血,便已经让他们互相厮杀,鲜血淋漓、伤痕累累……而李未央再如何聪明,也没办法控制陈冰冰的嫉妒,纳兰雪的倔强,更加无法要求郭衍转过去爱陈冰冰。
郭衍紧紧地握着纳兰雪的手,像是看不到她的容貌已经毁了,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了纳兰雪的面上。可是这也没有办法,让躺在床上的人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人佝偻一团,浑身都是血迹斑斑,李未央的五张六腑霎时紧紧揪在一起,仿佛看到的不是纳兰雪,而是当初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自己。
“都是我的错。”郭衍的声音像是随风斜飘的雨丝,凌乱而悲凉,“我以为只有赶她走,她才能得到最后的解脱,却没想到会将她逼到这种地步。”
李未央没有回答,她只觉得郭衍的忏悔来得太晚,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都是一片死寂。
等到郭夫人和其他人赶来,见到这一幕,面上都是无比的惊讶,郭夫人看着李未央,面上无比震撼:“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摇了摇头,她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跟别人解释,更不想再看到这一幕,因为看到纳兰雪,总是让她想到那些斑驳的伤口,所以她别过脸去,正要出去,却没有想到迎面陈冰冰也已经快步地走了进来。她一见到他们,立刻劈头盖脸地问:“你们不是说纳兰雪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她怎么又回来了?”她一连串的说着,神情癫狂,看起来像是一个疯子,而丝毫没有过去那种美丽温柔、活泼俏皮的模样。
李未央目光冰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却站住了脚步。不止是李未央,其他人都是用这样的眼光看着陈冰冰,像看陌生人一样。
陈冰冰一时仓皇:“你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向来最喜欢陈冰冰,与她关系最好的长嫂江氏情不自禁地开口:“冰冰,你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模样,纳兰姑娘说过了要离开这里,不会再威胁你的地位,你为何还要下这样的毒手?”
陈冰冰震惊地看着对方,“你说什么?”
李未央指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纳兰雪,惊异于自己,竟能这样平静冷淡地一字一字说着:“你没看见吗?她浑身是斑斑的血痕,那漂亮的脸也已经毁了,纵然你和她是情敌,也不必做到如此的地步,难道你要二哥恨你一辈子吗?”
陈冰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看着李未央,丝毫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的模样。
郭夫人叹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心头痛彻心扉的失望:“冰冰啊,这一回你是真的做错了,不管我怎么劝你,为什么你都不肯放下执念呢?让这件事情圆满的解决不好吗?非要做到这个地步,让大家都怪你,你才高兴吗?原本纳兰雪就是郭衍的未婚妻,是你硬生生的将衍儿夺走了,不错,这件事情,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罪,可是纳兰雪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呢?”
陈冰冰看着众人的嘴巴张张合合,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样,失声道:“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要口口声声指责我?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郭澄早已得到了消息,看到这一幕,更不愿再信任她,眼前的女子已经太让人失望了,他冷冷地道:“二嫂,今天纳兰雪离开大都,谁知半路上却出了岔子,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差将她捉了去,根本不容分辨,将她毒打了一顿,小妹派去的护卫不敢和官府起冲突,等我们发觉不对的时候,纳兰姑娘全身的伤口都已经崩裂,而她的面容也已经毁了,这难道不是你做的吗?除了你之外,谁会这么恨她呢?”
陈冰冰摇了摇头,恐怖的感觉游走全身,看见郭家每一个人冰冷的眼神,她骇得浑身发抖,竟然觉得一种莫名奇妙的气恼冲上心头,变得不受控制的歇斯底里:“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就在这时候,床边的郭衍已经转过了头来,他缓缓站起身,蹭的一下子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向陈冰冰走了过去。
李未央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下子拦在了他的面前,声沉如冰:“二哥,你要做什么!”
郭衍摇了摇头,看着李未央,神色平静:“我没有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妹妹,请你让开!”
陈冰冰不敢置信,此刻无论她如何辩解都没办法替自己解释,她的双眼直而空洞地看着男人冰冷的眼睛,整个世界死一般地沉寂。
李未央摇了摇头,不肯离开,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郭家人都不肯伤害陈冰冰,她不希望郭衍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终身悔恨的事。
齐国公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作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够阻拦,齐国公突然开口:“嘉儿!你二哥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先让开吧。”
李未央的步子还没有移动,郭衍已经越过她向前走过去,那冰寒的剑尖指着陈冰冰,郭衍慢慢地道:“我早已想向你说明一切,只不过你的父母亲不允许我这么做,在他们的面前,我的感情微不足道。家族联姻在即,我只能放弃纳兰雪,我的确对不起你,可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她,从前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忘记她,好好对待你。可是今天你让我的愧疚变得永无止境,你让我没有办法再去爱你!”说着他竟然蹲下了身,将那剑反折过来,将剑柄递给了陈冰冰。
郭衍开口道:“这把剑如今就在你的手上,你杀了我吧。”
陈冰冰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郭衍睁着血红的眼睛,他向来是冷漠的,却也是相敬如宾,温文尔雅,可如今,他的神情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毫不留情。这才是真正的郭衍,她竟然从未了解过自己的丈夫!
郭衍神色异常平静,此刻他对陈冰冰并没有怨恨,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缘故,如果陈冰冰没有因为爱上自己,自然不会非要哭闹着嫁入郭家,也不会发生后来的惨剧,所有的惨剧都是他一个人而起,他已经去过信,向纳兰雪说明婚约作罢,却没有详细解释原因,只希望对方将他当作负心薄幸的人,彻底痛恨遗忘,但他没想到,她性子如此骄傲倔强,竟然一路追到了这里。现在,他必须还给纳兰雪一个公道。
“你杀了我,你我之间就此了结,这不过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与郭、陈两家没有丝毫的关系,更同纳兰雪没有任何关系。”
陈冰冰用剑指着自己的丈夫,她的双手在剧烈的颤抖,以至于她双手都没办法握牢剑尖。
李未央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第一次感受到了郭衍的决绝。
郭衍扭着她发抖的手,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将陈冰冰的剑尖指向自己的胸膛,仿佛诱哄一般道:“你只要刺进去就解脱了,你不需要再恨我,也不需要再恨任何人,你可以做回原先的冰冰。”
原先的冰冰?陈冰冰看着郭衍,浑身颤抖,嘴唇翕动,破碎的声带发出无声的嘶喊,她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之中有说不尽的仓惶:“原先的我?原先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郭衍神色异常冷静:“原先的你,单纯,善良,天真,你那么努力的希望我爱上你,那么努力的想要做郭家的儿媳妇,那么努力的照顾我的父母亲,我很感激你,也忘不了这一点,只不过,今生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夫妻了。”
陈冰冰想不到郭衍会说出这样的话,神情几乎木然。
郭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这件事情不怪任何人,我才是罪魁祸首,所以只要你杀了我,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陈冰冰一个劲地摇头,眼泪也不停地流着,泪水中的绝望和痛楚,无声的嘶喊和抗拒,震撼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她或许变得恶毒自私,或许无情丑陋,但只有一点在场每一个人都没办法否认,她太爱郭衍,以至于为他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原本的自己。
郭澄立刻就要上去,却被齐国公按住了肩膀,齐国公向他摇了摇头,郭衍的事情,必须他自己解决,郭家的人不能再插手他的人生了,这是自己对于这个儿子最后能做的事!
李未央看着这一幕,不由望向虚空中,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带着冷笑看着眼前的一幕,李未央深知这里的一切,正中对方下怀,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她刚要走上前阻止,却猛然看见郭衍微微一笑,手下一个用力,陈冰冰惊呼一声,那一把长剑突然穿透了郭衍的身躯。
“二哥!”郭澄和郭敦失声喊道。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谁都不肯相信陈冰冰真的动手,事实上那把剑根本不是陈冰冰用的力,而是郭衍,他竟然用一只手紧紧的握紧了剑锋,将那锋利剑尖一下子刺入了身体,他看着陈冰冰,微笑道:“咱们之间再也无所亏欠了吧。”说着,他整个人向后仰下去。
陈冰冰此刻已经完全都不会反应了,她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来指责她,又为什么她的夫君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连忙奔了上去,郭夫人失声痛哭道:“衍儿!”
屋子里一片兵荒马乱。
可就是这时候,李未央站在原地,她的目光不是看向血泊中的郭衍,也不是看着完全呆滞的陈冰冰,她的眼神落在了人群最后的福儿身上,那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瞬间变成一片苍茫的原野,深不见底……
福儿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不知为什么,她竟以为眼前的女子看穿了一切,可,这怎么会呢?这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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