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晓黎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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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破晓黎明(三)
雾柳垂泪道:“贝勒爷明鉴,是福晋昨日将除了宁府医之外的人全部调至您的院子里的,您与静侧福晋受的是外伤,为何还要留周、顾二位妇婴科的大夫呢!”
四爷被勾起伤心事,垂下了头。
苏培盛忙上前,小声道:“侧福晋、雾柳姑娘,这不是福晋之过,而是静侧福晋昨日摔伤,两个月的身孕也没了,所以福晋才请来了两位全科手和妇婴科的周、顾二位府医。”
柔则与雾柳一下便怔住了,她们昨夜只一心扑在了弘昐身上,根本不知道其中还有李静言小产一事!
“菀菀,这不干宜修的事,她是为了我和静言考虑,怕夜里有变故所以才叫来了许多大夫,可谁知,留下的那个宁府医竟如此误事!菀菀,是他该死!”
柔则骤然睁大了眼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苏培盛,这一切真的都是这般合情合理吗?!
苏培盛忙点头道:“侧福晋,夜里爷和静侧福晋高热不退,静侧福晋这会才稍微好些,情况很险,几位府医都忙不过来,连福晋都累得晕过去了,这,这实在是该怪宁府医啊。”
柔则淡淡嗤笑了几声,忽然脸色一变,便放声大哭起来。
“四郎,可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他死了呀!他再也不能叫你阿玛,叫我额娘了!我的孩子啊!”
柔则终于抑制不住,倒在了四爷的怀中,痛哭流涕。
四爷一下也止不住地落泪,然而他总算还能克制情绪。
“菀菀,你浑身都湿透了,昐儿也湿透了,我们先带他回蘅清苑好不好?”
然而化鹤却仍然不甘心,意欲攀扯宜修,却被雾柳一个眼神止住了。
宜修,是攀扯不了了。
“四郎,好,带我们的昐儿回去,带昐儿回去。”
柔则似乎又陷入了魔怔,终于颤颤巍巍地在四爷的搀扶下抱着弘昐站立了起来。
然而一瞬间,她就觉得天旋地转,两眼里的视线被黑色的墨点遮盖,逐渐放大,最终扩散了整个世界,耳朵里的声音也变得极为尖锐嘈杂,什么都能听见,却什么都听不清。
“侧福晋!侧福晋!”
终于,她感到呼吸都困难,在喘不过气的最后一秒,失去了意识。
夜幕再次降临,贝勒府暴室外,掌刑的人都忙着“伺候”宁府医,糊弄差事地给两个看门的小厮打了板子就丢开一边,然而奇怪的是,这两人生生被打了三十板子却没多大毛病。
一脸横肉的马夫催促道:“你们两个快点,贝勒爷吩咐了,今夜就得赶到庄子上。”
“是是是,有劳大哥了。”
二人连忙上了马车,那年轻的小厮忐忑不已,却又叫苦连天。
“好哥哥,我可被你害惨了,还好贝勒爷开恩,没叫打死我们两个。”
那人把声音压得极低,笑道:“傻货,你还真以为是贝勒爷开恩吗?”
“不是贝勒爷?那是谁?”
“分明是福——啊!”
“噗——”
那人睁大了眼睛,口中的话被淹没在血中,年轻小厮惊恐地摸了摸脸上的温热的血迹,登时厉声地拼命大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杀——啊!”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的尖叫声也戛然而止,马车恢复了宁静,车夫淡然地抹了抹匕首上的血迹,缓缓收到了鞘内,再次藏在了怀内。
“小子,留你一条小命,不是叫你胡言乱语的,还有你也是,在黄泉路上也得记住了,就是他害死了你,怨不得旁人,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车马快速地驶出了京外,到了一处繁茂的林间,马夫花了一夜的功夫,终于把这两具尸体给埋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旭日初升,仿佛之前的一场大暴雨根本没有来过,只有水塘里被摧残的荷叶上的水渍还能佐证一二。
四爷还躺在床上休息养伤,夏刈处理好了所有事,便进来禀报。
“回禀爷,宁府医受尽酷刑,背后无人指使。”
“好。”
“那两个看门的已经被打了三十板子,但在送往庄子上的途中企图逃跑,古汉当场处置了二人,已经善后了。”
“知道了。”
午后,前日留在荷叶上的水渍终于全部干涸了,柳树梢上的知了鼓足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吱吱叫个不停。
凝翠阁内,甘惠淑正跪在小佛像面前,虔诚地祷告着,宜修摇着团扇悠闲地坐在一旁的交椅上,绣夏手中还捧着斟满的好酒。
甘惠淑挑选好了整齐的香,点燃之后恭敬地举至额头,用左手上香,过后又在蒲团上恭敬地叩拜。
“老天有眼,叫这贱人也体会我的丧子之痛!”
宜修轻笑一声,将酒杯端起,洒在了地上。
“孩子,你安心了吧。”
这不知是说给甘惠淑未出世的孩子,还是在说前世的弘晖。
甘惠淑也端来一盏,洒在了地上,眸色阴狠又畅意。
“不管是柔则害死了你,还是苗笙语害死了你,额娘,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们!”
宜修垂眸暗笑,这个蠢货,那年她落胎,查出来是柔则身边的露荷做的,她便恨上柔则,自己提醒她也可能是苗笙语,她便开始仇视苗氏,甚至嫉妒柳氏有孕,算计她早产。
后来柔则与齐月宾自作聪明告发苗笙语,被自己搅浑了池水,又把银环和为莹给拖了出来定罪,甘氏就干脆两个人都恨上了。
“老天有眼,可也要人为才是,你得多谢你自己,在宁府医的酒里下了药,让他夜里怎么也不可能醒过来。”
甘惠淑畅快一笑:“是,纵然宁府医素日就喜欢喝酒,却还得感谢福晋成全,让妾身知道昨夜二阿哥又受惊了,以及除了宁府医,所有府医都会留在破尘苑。”
宜修满意又赞赏地一笑:“本福晋就知道你不会这样颓靡下去,成全你,也是成全府上所有人,省得再受她们母子的气。惠淑妹妹,本福晋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痛快了当。”
甘惠淑笑着深拜:“多谢福晋厚爱。”
宜修扶起她,将手搭在她的手上,不经意温和一笑。
“纵然昨日风雨甚大,可也不至于那样,那匹马为什么发狂至此?我想妹妹你应当知道一二吧?”
甘惠淑瞳孔一缩,她怎么会知道?
还没等来得及掩饰神色,手背上温热的手就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然后就离开了。
“以后做事,记得隐秘些。”
宜修呵呵一笑,丢下这句话便摇着菡萏团扇,悠悠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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