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奇经镇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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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条身影,刘豪军怔住了、怔住了、定住了。
紧接着,这个仿佛玩世不恭、万事不关心的男人,眼中竟然淌出两行清泪。
这一刻,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存在了。
天上地下,他眼中唯有这一人而已。
这并非是因为叶横舟忽然领悟了某种护体神功、抑或是临阵突破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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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指虚握,就像掌中有一把无形之剑,向前刺出。
不等叶横舟回话,孔涛罗神态越发痴狂错乱,昂首、伸手、抬袖。
恍惚间,他只觉得这诵念声像是一缕轻柔的气息,透过皮肉钻入自己的胸膛里,继而涤散至周身经络,四肢百骸,最后汇聚成一股细流,淌进自己的识海中。
瞬息间,两人浑身真气就已尽去,本就沧桑的面容上,更显老态,就连身子也开始颤颤巍巍、摇摇晃晃。
刚才叶横舟与刘豪军的战斗实在是太过迅速和激烈,即使是身为顶级内家高手的两人,也找不到丝毫插手的机会。
面对刘豪军,叶横舟尚且能运用自己的武学智慧、武功修为、斗心战意,把握一切能把握的因素,在九死一生的绝境中求胜。
孔涛罗单手持剑,手腕一震,细剑周遭震出一圈透明的气流波纹,剑身猛然绷直,就像一条丈量天地的准绳。
因为他们的内力虽然淳厚,却与叶横舟的功体性质不合,既难以融入至刚至阳的纯阳真气中,也无法汇进至阴却至烈的飞瀑真气里。
这个在传说中,为反抗刘豪军暴政而战死的绝世剑客,竟然没死!
黄景东的呼声本是充满兴奋与喜悦,可当他看见孔涛罗的眼睛后,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面容是更积满浓郁的疑惑神色。
——紫电掌,孔涛罗!
这种茫然,已经到了空洞、虚无的地步。
因五脏六腑皆受到沉重内伤,叶横舟此时虽是竭力出声,可他的嗓音中,还是有种掩不去的虚弱。
叶横舟并未用拳脚回击,事实上,以他现在的状态,要亲身上阵,完全是插标卖首,只怕不出三回合就要被孔涛罗斩于刀下。
所以,他们当机立断、孤注一掷,将自己残存的全部功力,都渡给这生平仅见的实战派高手。
肌肤与刀柄接触的瞬间,他眼中的茫然淡去些许。
就算是瞎子也感觉得到,这位“紫电掌”不仅是没死那么简单,在他身上,还发生了某种脱胎换骨、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了会儿,孔涛罗摇摇头,将剑插在地面。
——某种与自己血脉相连,同呼吸、共生死的东西。
就在孔涛罗分神搜寻着什么的时候,两只手一前一后拍在叶横舟后心。
甚至都没有再添一道伤痕、流半点热血。
所以,他只是念起了山字经。
再次受到一次贯穿伤害后,叶横舟用右手捂着心脏,倒退出数步,血液从五指缝隙中渗出、淌流。
与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叶横舟已然中剑。
他们或许是修为深湛的内家高手,却绝非是叶横舟这种战志绝强的真正战士。同样一份真气,在叶横舟手中能爆发出的威力,就是两人绝然无法比拟的。
孔涛罗紧握长刀。
——而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超过了他。
包租公、包租婆都知道一件事,若论实战能力,自己两人加起来,恐怕都打不过叶横舟一只手。
叶横舟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这浮光掠影的回忆没有让孔涛罗清醒,反令他更加痴惘狂乱,他攥紧刀柄,纵声嘶吼,状若疯魔。
如此惊变,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听到他的哭声,叶横舟心中既惊骇又酸楚。
准确来说,是聚焦在那把贯穿他胸口的细剑上。
听到黄景东的声音,孔涛罗却全然不为所动,就像眼中完全没有这个昔日的战友、兄弟、同袍。
面对这人的眼睛,叶横舟头皮一炸。
叶横舟眼前一亮,耳畔一炸,胸前一痛。
——这才是真正的戴天流奥义·六尘散魄无缝剑!
可他却并没有死在这不可阻挡的一剑下。
他将心神异力催至极限,从身体里的每一条经络、每一根肌肉纤维里,强行榨取出纯阳真气,尽力弥合伤口。
但不是他要的剑。
他摇摇头,迷惘着断续呢喃道:
“不对,不对……”
他右手平伸,五指虚张。
面对两人重如山岳的信赖,叶横舟没有做任何保证,他只是抬起头,再次直面孔涛罗这个可怕、可怖、可畏的对手。
察觉到这股力量的同时,叶横舟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刚才的判断错了。
做着如此决绝的动作,包租公还像个守财奴一样,抠抠搜搜、咬牙切齿地念叨道:
“这可是老子辛辛苦苦一辈子才攒出来的棺材本,你小子千万别浪费,要给我一点不落下地吸进去。”
这本书本就是不同于寻常武学的修行法经,内中所记载,除了炼神的手段外,还有颇多专攻精神的奇门异术。
他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刀,而是一段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人生。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心头,却是模模糊糊,叫人看不真切。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
——孔涛罗的神意不是足以与他匹敌。
不仅是眼神,刘豪军的嗓音也变了,不再是清朗有力的男人声线,而是另一种低回婉转、百转千回,绕指缠绵的少女声。
他伸手一招。
插在叶横舟胸口的细剑就像如蒙皇帝传召的小吏,以一种不胜荣幸、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姿态自行腾起.
细剑化作一道细长电光,落到孔涛罗手中。
虚晃着的嗓音就像一阵风、一片云,甫出口便涣散于天地间,无影无踪、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
不只是黄景东,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间,就连叶横舟也惊了一惊。
他肩宽背阔,身姿雄健,面容刚毅,方正端肃,五官轮廓像是刀劈斧凿而成,充满阳刚的雄性魅力。
变成了无限欣喜、无限温柔。
他的头颅、眼珠转动一圈,视线像是越过一切阻碍,扫过在场众人的面容,最后聚焦在叶横舟身上。
唯有在叶横舟体内真气行将消耗殆尽、山穷水尽的当下,他们的真气才能被叶横舟的身体接纳、融合。
只有在最深处,才有一点暗淡微光,明灭不定、若有若无。
可他的刀光甫一展开,就被叶横舟迫住,不得不中止。
刘豪军低低地唤了声:
“涛罗……”
他双手抱头,浑身哆哆嗦嗦,呢喃吐字,不断睁眼闭眼,却始终无法改变眼前所见,终于迸出一阵嚎啕痛哭。
而现在,孔涛罗虽然更强,却是神志不清、意识迷茫,两人都看出这一点,终于把握住他片刻失神的瞬间,出手相助。
孔涛罗低下头,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脑中的疑惑越发强烈。
一一四.四一.七七.二四二
——可曾经坚毅果敢、义薄云天的青云帮豪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这個问题,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
以孔涛罗的剑术,就算是子弹都截得住、斩得中,又怎么会刺不准一个伤势沉重、行动不便,近乎活靶子的叶横舟?
但这样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这一道剑气并不快,至少没有任何突破音障的表现和迹象,叶横舟却偏偏避不开、躲不了、架不住。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红。
此刻,孔涛罗也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孔涛罗神思虽是混乱,刀法却丝毫不减精妙,法度森然,从心所欲。
他对自己的生命没有丝毫留念,最后只深情地道一声:
“等我、等我……”
可这个男人只看了叶横舟一眼,就让他心头生出一种感觉。
“兄长大人,你终于、终于醒了。”
一条漆黑如墨的虹光,从大楼最深处腾起,如困龙升天,斩破沿途一切阻碍,最终悬停在孔涛罗身前。
说实话,包租公、包租婆虽是此界内家武学中的顶级高手,可论真气的数量、质量,都和叶横舟相去甚远。
这是一种毫无杀伤力的力量,是以孔涛罗的神意修为虽深,在只存斗战本能的情况下,却全然无法阻止这种力量的渗透、侵入。
只是这种法术对修行深湛、心清神明的武人来说,影响实在是太小,是以叶横舟从未在实战中施展过。
“好小子,竟然还藏着这一手……”
言毕,再无声息。
这一剑的落点,距离他的脖颈,约莫三尺——这大概是寻常剑器,一整个剑身的长度。
“刘豪军”伸出手,想要抚摸那人的面容,却又无力地垂落下来。
叶横舟憔悴着脸,却亮着眼,眼中死志尽去,只有一片激荡翻涌的豪情胜慨,似是已拿定了什么主意。
一剑无功,孔涛罗疑惑地眯起眼,哭声倏止。
错得离谱。
——必死的感觉。
目剑。
“孔涛罗?!”
他更没想到,正是这种无心插柳,反让他在面对这前所未见的生死大敌时,有了最后的底牌。
两股真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叶横舟的体内,如水火交融、龙虎交汇,渐渐润泽叶横舟干涸的丹田气府,奇经八脉。
——他的心更是温暖、炽热。
他马上意识到,传说中的“终极杀人王”,正是这位在《鬼哭街》原著中,为了夺回妹妹的魂魄碎片,连斩数位青云帮香主的真正主角。
包租婆则是沉喝一声。
对剑客来说,眼明心亮手稳是最基本的要求。
浑浑噩噩、迷迷惘惘中,他忽有种莫名感觉。
若不是为了教导大卫修行拳法,叶横舟甚至都不会下苦功钻研这些法术。
“禅慧轮智识,精定盖力行……”
孔涛罗头颅一震,泪痕犹在的脸上,再次显示出强烈的迷惑与挣扎,手中长刀再难挥出。
如果孔涛罗有一剑在手,现在的叶横舟,早就该是一具尸体了。
比剑光剑风都可怕的剑气,发自孔涛罗的手中。
可现在却变了。
他想不到那对空洞虚无的眼眸中,竟然能迸发出见过如此凌厉、如此凶戾的目光。
高墙之后,方从眩晕中恢复清醒的黄景东看见这个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可那对流着泪水的眼眸中,却倏无光彩,只有一阵茫然、空洞。
刀光随身窜起,洒然斩出,无数细锐气劲炸开,风声凄紧。
那是一柄刀刃笔直、狭长的唐刀。
蹲在刘豪军身前那人,眼见此景,忽觉心头如遭雷亟,疼痛欲裂。
孔涛罗一怔。
而是因为——孔涛罗打歪了。
他望向叶横舟,哭声渐低渐哑,只是泪水不住滚落,越淌越急,哽咽道:
“是你、杀了他?”
事实上,就算两人将毕生功力都渡给叶横舟,也未必能让他增加多少战斗力。更何况他们已经历过一场大战,个个都受创非轻、消耗颇多?
可就是这样两道并不雄浑、也不浩瀚,更不深厚的内力,对此时此刻的叶横舟来说,却像是天降甘露、地涌清泉。
那简直不是目光,而是一柄剑。
可孔涛罗注定不会给出答案。
而是包租婆、包租公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眼神中本充满感慨、怀念。
若是在叶横舟神完气足的全盛时期,就算是两人想要传功,也是力有未逮。
叶横舟趁热打铁,诵念声更急,苍白面容上隐隐焕发出异样的红,浑身不断炸出细密声响。
这的确是一把好剑。
叶横舟从这一剑中,体会到了与刘豪军的“六灭剑”相似又不同的气息。
包租公更是抑制不住地发出惊呼,他猛拍了下叶横舟,哈哈大笑。
真正滋润他的,不是这内力本身。
哭声中,男人转过身。
即使是一模一样的戴天流六十四式,在他手中施展出来,都要比刘豪军更多一份堂皇气度、一股恢弘气势、一种豪壮气魄。
孔涛罗抬头,叶横舟只觉有股蓬勃的无形之力,从这半疯半癫的剑客眉心斩出,如罗网般荡开,罩住整座“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再过片刻,孔涛罗呆立原地,目中光彩尽去。
剑光夺目,剑风暴鸣。
事实上,对现在的他来说,光是站稳身子,就已要费尽全身力气了。
——自己手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叶横舟也跌倒在地。
他双眼紧闭,就像一尊泥胎木塑的人像,气息断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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