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路中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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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的鼻子和舌头,可都是吃饭的家伙。
“然后呢?”王不二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完。
江景和又看了她一眼,继续讲道,“他的徒弟还算精明,知道师父应付不了,幸亏那几日张老也在城内,便忙去寻了他来。张老去,只跟那妇人说了一句话,‘滑胎是夫人笼络住你家官人的好机会’。”
妇人自然是在意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但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最大的价值,还是为了笼络住男人的心。张老能有其他法子,妇人自然暂时放了他师弟。
从妇人的药渣下手,张老查出真相,再后来的事情,自然是几方狗咬狗的大好戏了。张老的师弟却被吓得每每给人看病必然先询问对方身份。
张老在此案中,也不过是为妇人提供了比保胎更大的价值。
可笑的是,再高明的医术,也防不了人心的险恶。
听完,王不二默不作声,现代的医患关系很复杂,她上大学的专业课老师,多次告诫他们,用药一定要稳妥,保护好自家的安全最重要。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王不二总是不能认可,人人追求稳妥,用药愈发局限,于医药一途上,实在难以进步。她跟师父说了她的观点,师父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看着她叹息。
到了这里,王不二反而在思考自己曾经坚信不疑的那些东西。她看到了太多人,也看到了太多人性。这一切,叫她不得不怀疑起来。
王不二很迷茫,“那我,就只能走稳妥之路这一个办法......”
江景和反而摇摇头,“非也,天下之道,向来非激不能进,非进不能远。多留一个心眼,反而是在一条路上走得更远的一张底牌。这与富贵人有富贵人的治法,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治法来说,并无不同。”
富人富治,穷人穷治。这在医学上并非什么稀奇事。
中药不少贵重药物,价值高,价格贵,但药效好,见效快。也有些药,虽说见效不快,可价格低。若是治中焦,下焦之病,加重药量,达到与贵重药物同样的效果,便也无妨。
直到坐在马车上时,王不二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如何才能有价值,这实在是个千古谜题了,若是非得按照现代的价值取向来讲,个人的价值,最重要的,自然是个人对社会所作出的贡献。这无疑是集体主义的价值观,而与之相反的,是西方个人主义的价值观。王不二无法评判两者如何高下。
王不二“啧”了一声,决定把这个问题反踢给江景和,“殿下,您觉得儒家与法家,如何?”
这个问题实在巧妙,儒家,天地亲君师,三纲五常。法家人性利益至上,君权法治。恰恰是个人与他人之间的矛盾
江景和翻看卷宗的手一滞,抬起头看她。他沉默不语,只是把手上的册子递给她。“王公子以为,是儒是法?”
王不二疑惑地接过,这是一份奏折,只一眼,就瞧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她咋舌,“这……”
“梁生,招供了?!”
粮草也找不到,动乱也没抓干净,去年哄动的案件也没差清楚,就凭梁生一张嘴,就算完了?天下哪有这样简单的事!
梁生所说,受起义军威胁,不得不出此下策,先行调取了一部分,送到安驷城去赈灾。若不按照他们所说,安驷城百姓,将永无天日,梁生与他们达成协议,这部分赈灾粮,会送到安驷城百姓手上。而当初封锁安驷城,也属无奈之举,当初在城内发现瘟疫的苗头,为了梁州所有百姓,他作为梁州州牧,不得不顾全大局,幸而在皇帝和大邺有上天庇佑,经过不懈努力,梁州瘟疫已经控制下来,且安驷城起义军也已经全部抓获。
王不二看完,不知所言。
“是属下着相了,儒法哪有正确错误之分,全凭时代所用。”
很多时候,我们站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上帝视角上,看待先贤甚至自己走过的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但似乎所有人都默契的遗忘了,时代的裹挟里,没有人会做出完全正确的答卷,他们所走过的路,本身就是在那个时代下,最完美的答卷。
“梁生递去京城的折子,本王派人截下来的。”
真是有意思极了,梁生身上大半部分经脉,都被他封完了,只能当个吃穿都靠人伺候的废物,这才多久,他能冲破封锁,还能向上递折子,若说梁生身后没有人,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到底是谁呢,又到底在掩盖些什么呢。
王不二再次打开奏折,一个字一个字死盯着,想要从字里行间找到点什么踪迹。
江景和当初向安驷城送粮,走的是益州的路子,从头到尾都没让梁生插手,自然不会在梁州的记录上,倒是成了梁生的借口。而瘟疫,更是无耻之徒,梁州瘟疫能解除,跟他梁生有半毛钱关系!
奏折上,有安驷城,起义军,粮草去处。
王不二突然想到了什么,再仔细将折子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对,完全掩盖了,她后背发凉,抬头,却正好和江景和深邃的眼眸对上。王不二无声说道:“金石怪谈。”
江景和点点头。
马车缓缓行径在青山绿水之间,赶车人悠闲地哼着歌,偶尔将马鞭甩到马儿身上,许是力道太轻,马儿也不理睬,依旧保持原速。赶车人不着急,也不呵斥它。
谁也不知道,如今这辆马车,早已变成了空马车。
突如其来的破空声响起,一支箭矢从马车左侧穿进,又从右侧穿出。这仿佛是个信号,箭落在地上的瞬间,四面八方窜出来拿着刀剑的蒙面黑衣人。下盘沉稳却轻盈,动作利索,不知道比谢家派出的那些人,专业了多少倍。
赶车人丝毫不作纠缠,真气一运,依着高超的轻功飞出包围圈,逃之夭夭。
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他,对于他的行为,自然也不做过多理睬。
带头的人倒是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掀开马车帷幔,空空如也。
“该死!”黑衣人眼睛发红,怒火中烧。
对于医患关系这件事,有太多感慨。遇到过不是东西的医生,也遇到过满怀恶意的患者。还是依了那句话,伟大的从来都不是集体,而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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