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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小道分开,温归姝才长舒一口气。
明赫,那本真假千金小说的男主。
因珍妃生他时身体衰弱还被人下了毒,所以他出生起身子就绵弱多病,主要命地还是从娘胎里带着一种奇毒,这种毒每每发作就浑身冰寒,生死不如,最是畏冷,且可能活不到二十五岁。
自然,这毒也就只有身为医师的女主顾霏能救。
顾霏进京寻亲前先在龙泉寺小住了几日,顺便为寺庙中的僧人看病积福,打探京中情况,也恰好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被人行刺的明赫。
顾霏心存善念随手一救,竟还发现明赫身怀奇毒,而她曾在医术上见过关于此毒的解法,但未曾尝试过,明赫为了求生也愿意让她放手一搏,两人就此来往不断,情缘展开。
明赫作为男主,在原书是个看似谦谦有礼、宽厚和善的性子,但实际性情凉薄,只对女主顾霏一人心动、一人心软。
今日她虽与明赫相见,但想来只要不与这位气运之子起什么冲突,也不和女主顾霏争什么男主,应当也不会遭什么祸患吧。
温归姝如此想到,不过......
“往后我若修府邸,还是莫要修池湖了。”温归姝的葱白玉指缓提着裙摆踏上台阶,忍不住感慨道。
杏春见小姐有感而发,便问道:“小姐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太多事了。”这府邸中的池湖、假山等地就像是一个刷剧情的点一样,实在太容易出事了,温归姝还是决定干脆不要修了得好。
走着走着,黄衫婢女已经将温归姝带到了一间园林偏房,房屋不大但还干净整洁、隐蔽私密。
温归姝这才安心重新换好衣衫,整理好发髻。
——
另一边,正在更衣的明赫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落水时难堪羞耻,他的面容冷淡,深棕色的眼底一片疏离漠然,潮湿的衣衫被褪下,那具单薄白皙的身躯薄肌紧实,漂亮有力。
明赫的小厮黄广单臂搭着衣裳,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去为他擦拭身上的水痕。
“已照着公子吩咐,今日之事必定会传开的......相比也一定会传到赵老爷耳朵里。”黄广低声说道,眸光时不时看向窗外门口,时刻警惕着有人偷听,“只是回去公子一定要把药吃上,您这身子可是受不了寒气。”
“这事办得不错。”明赫说道,年轻的面容倒是让人完全看不透心思。
“不过公子可有觉得,安阳侯府的世子与那日救下公子您的顾姑娘有几分相似?”黄广斟酌着词句说道,提到那位顾姑娘,可也是美若天仙、清冷出尘得不似凡人。
黄广这般一提,明赫也对比起了这两张脸,好似眉眼间是有四五分相似。
明赫掩住眼底的思虑,倒是并没有回他话。
黄广倒也识趣,见主子没说话,他也就安静了下来。
——
观阳院,东厢房。
窗边榻几上正有两道身影临窗对弈,雅韵红木桌几上黑漆描金花卉纹棋罐盛着黑白两罐棋子,裱锦棋盘上黑白厮杀激烈,黑子猛攻急进,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失态凶猛;白子看似困局却从容不破,舍子回攻生机乍现,不输半分。
执白子的乃是一位老人,乌发已经杂白了大半,一寸长的硬胡须在他布满皱纹的手掌中穿过,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看着是混浊,但偶尔一闪而过的精光却让人不容小觑。
执黑子的是一位青年,身高八尺,身形高大,玄色圆领衣袍上以金线绣着凶态毕露的睚眦兽纹,与梁宣一向崇尚的清雅之风颇为背道相驰,凌厉俊气的脸上却被左眉的浅疤稍纵破坏,平添戾气与煞气。
执白子的正是老安阳侯。
执黑子的是当今二皇子恭王。
“五年不见,王爷棋艺见长。”老安阳侯说道。
邵玹微微一笑,说道:“学生自知从前顽劣愚钝,前去西疆后便每日晨间于军帐读书,颇有感悟。如今真是后悔,没有好好听从老师教诲,自己学海苦作舟,才知老师字字珠玑......”
老安阳侯曾也再宫中为诸位皇子讲学过,只不过那时邵玹的性子被养得台放纵,不仅厌学逃课,还屡次忤逆师长,并没学到多少东西。
后来母族天翻地覆,他被扔上了那血淋淋的战场,才知道自己差得还有多远。
“不过我见王爷的锋芒还是不减。”老安阳侯感叹道,近乎古庙味道的熏香袅袅上升,白棋落定,棋局全盘翻转,黑棋全线崩溃,“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他混浊的眼眸看着棋盘,这凶猛好战的风格虽较五年前有所收敛,但却还是透着一股子自负与傲气,太过张狂霸道,鲁莽冲动。
“十几年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来的,学生倒觉得,有些锋芒未尝不好。”五年西疆,让邵玹变了许多,又好像没变什么。
安阳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恭王已安定西疆,功绩千古,就这样有何不好呢?如今梁宣百姓安乐,世态风清,一切都已是最好......”
邵玹眉锋一挑,一枚黑子开始挣扎反攻:“真的吗?可能学生在西疆见惯了腥风血雨、生离死别,倒觉得京中的太平安稳、纸醉金迷愈发不适应。”
“许是西疆,才是恭王的安身之所。”老安阳侯再落下一子,击退邵玹的进攻,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恭王不该回来的......”
这句话让邵玹也颇有动容,他看着眼前这位已经白发丛生身形佝偻、再也没有力气拿着戒尺满宫追着他打的老师说道:“年少学书,唯有老师您是真心对我的。只是学生看不清老师您的好意......万般歉意,学生已不知如何表达,还望老师海涵。”
“既知老夫是好意,又何苦再踏入困境。”老安阳侯说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人,还是莫要太固执。”
这些话,满京上下恐怕只有老安阳侯愿意对他说,也只有他敢对他说了。
“老师通透,学生惭愧。”邵玹回答道,“但学生始终觉得,有些事不应当如此,那就不应该如此。哪怕已成事实,也不代表那就是对的。”
话音落,黑子落下了最后一个位置。
老安阳侯这才发现邵玹所用计谋。
凶攻猛冲,玩得是大军压境、恍人心神。
鲁莽自负,玩得是故意露弱、诱敌深入。
伤己八百,玩得是虚假退让、舍尾谋生。
此下,战局已经明了,白子反而成了笼中困兽,无路可逃。
“好啊,好啊,好啊!”老安阳侯一连说了三个好,“是老夫先入为主轻敌了,还认为恭王仍是之前那个吴下阿蒙......”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这一手阳谋阴谋都玩得漂亮,还拿捏住了他这个老师对学生的轻视,倒是叫他这七十多的老夫子又做了次学生。
“瑕瑜互见,长短并存。锋芒毕露是惹人红眼,可是用的得当未尝不是另一种好事?”邵玹缓缓说道,他伸手拂过那最后一颗黑棋,周身的气场沉静却又透着一股无形的霸气与压迫感,叫人有些不敢直视他的面容。
老安阳侯看着眼前的恭王有片刻失神,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在恭王的身上窥得了宣厉帝的影子......
宣厉帝虽晚年喜好丹药、昏庸惰政,可是年轻时却也是锋芒锐利、杀伐果决。
他虽在登基路上以十几位兄弟叔伯的血肉铺路,但在政事上一改其父宣平帝胆小懦弱作风,大刀阔斧执行新政、狠抓贪官污吏、下放军权平反西疆之乱......将梁宣国改头换面、海清河晏。
他的铁血独裁手腕虽让朝中文官多有诟病,但老安阳侯是真心钦佩宣厉帝的果决刚毅、见识长远。
而恭王身上的霸王之气,与宣厉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这点子失神,很快被深深的担忧给取代。
恭王而非宣厉帝,如今的宣明帝也绝不是昔日那日日笙歌、荒唐无能的宣平帝。
老安阳侯伸手拂下白子开口道:“老夫年纪大了,如今惟愿儿孙安康,此生无忧。恭王今日来了,不若去我那孙女的赏花宴看看?王爷如今还没娶妻,没准能在那赏花宴上寻得个心悦之人,也算是让圣上与贵妃宽心几分......”
白子一颗一颗退出了那黑白厮杀的棋局,老安阳侯也将话头转到了催婚上,不再与他论旁的。
邵玹心下了然,伸手帮老安阳侯收拾起棋局来:“西疆风沙太大,本王也是许久没见过这等宴席了,只不过恐怕本王出现,大家就都玩得不尽兴了!”
此时,邵玹的自称已回到了“恭王”。
老安阳侯的退让回避邵玹也不意外。
只是他幼年在宫中学习时性情被养得顽劣愚笨、目中无人,唯有老安阳侯一人真心教导他,惜他天资又恨他迟钝,他那时却不知感恩珍惜,现在想来真是既懊悔又自责。
只是今日过后,恐怕他们二人之间也就再无老师与学生的身份,只剩王爷与臣子了。
邵玹:来看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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