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心腹还是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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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七月后，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首先便是包括芮国梁国在内的十多个诸侯国在虞国的茅津（今山西运城市平陆县城南茅津村）会盟，以“十牢”（牛、羊、猪各一头为太牢，十牢便是太牢十倍，天子仪式为十二牢）祭祀并歃血为盟，以表共击狄戎之意。

会上芮国更是请求虢公忌父下达命令，让虢国之军进驻芮国，以备作战。

当然次日虢公忌父便派出使者，要求郭猛尽出瑕邑之军进驻芮国。

“瑕邑粮草不足，当请父亲将瑕邑大军出兵所需粮草备齐，或是待秋收完成后，方可出兵。”

郭猛也不傻，虽说不能硬顶着命令不出兵，但是毕竟虢公忌父如今是会盟盟主，挟周平王之势，若是硬顶着不服从命令，只怕虢公忌父这个便宜老爹便会以此为由挟各国联军齐齐推进讨伐瑕邑。

郭猛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至少现在不想。

而以秋收为由，先把时间拖上一拖，为郭猛争取时间，并非坏事。

只是虢公忌父显然不会轻易上当，措辞极为严厉。

“……切不可辜负各国期望。”

而周平王亦派来使者，软硬兼施，同样让郭猛尽快让大军出征。

于是迫于无奈，郭猛磨蹭到七月下旬，终于还是不得不调出一千骑兵赶赴芮国，以此打发各方压力。

如此兵力不管是芮国亦或是虢公忌父，自然大为不满，毕竟年初击破荡社之戎，消息便已漫天飞，有宣称

瑕邑有数千骑兵者，更有宣称瑕邑有数万骑兵者，作为常年与荡社之戎作战的虢国，虢公忌父当然不会认为瑕邑仅仅用一千骑兵便已解决荡社之戎，毕竟当初解决彭戏、大荔之戎也超出了一千骑兵。

既如此，郭猛必定将自己的命令打了折扣，故而一再催逼。

而周平王使者亦是三日一趟，频频让郭猛出兵。

“战马所需粮草非步兵所能及，瑕邑地小民穷，若要瑕邑继续出兵，请周王为瑕邑提供粮草。”

周平王怎么可能给瑕邑粮草，使者只能继续空口白话，试图诱惑郭猛出兵，然而自然被郭猛所拒绝。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无足够粮草运达瑕邑，瑕邑先前所派骑兵将不得不粮尽返回原处。”

如此不给周平王面子的话，使者若是原封不动带回去，不就显得使者过于无能了么？自然不能如此轻易便返回洛邑。

“自古出兵皆需自备粮食。”

使者搬出了古训。

“自古粮尽则兵散。”

而郭猛毫不犹豫反怼。

总之不提供粮草，那就直接掀桌子就是了，反正郭猛已经派出一千骑兵意思过了，作为普通城邑，一般派出数百骑兵便已经是极限，郭猛所为在众多诸侯国眼里已能交代过去；若是虢公忌父当真要出兵追究郭猛不听号令之责，只怕附和虢公忌父之人便不多，根本无法以理服人。

如果虢公忌父当真打算在这狄戎入侵的节骨眼上出兵讨

伐瑕邑，郭猛倒也不怕，哪怕虢公忌父当真按某些传言的建议，将瑕邑放在国都上阳城码头的粮食扣押并给上阳城讨伐瑕邑大军使用，以瑕邑目前的城防，郭猛深信坚持个半年当不是问题。

而虢公忌父在秋收之时强行征兵出征，上阳城国人必然怨声载道，一个不好便容易引起兵变。

——当然郭猛仍希望不要出现这最糟糕的局面。

只是面对周平王使者如此催逼，郭猛心中甚是不满，这个使者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到底在周平王心中，北地狄戎的威胁重要还是虢国的威胁重要？

还是这使者有意举着鸡毛当令箭，想从自己这儿讹取好处？

眼看使者仍在咄咄逼人，郭猛不得不明牌提醒：

“使者不妨请示周王，瑕邑和虢国，孰轻孰重？”

既然话说到这儿，任凭使者继续虚言恫吓，郭猛也如老僧入定，再也不管了。

没了招的使者只能赶回洛邑复命，原本想向周平王控诉郭猛桀骜不驯；却不料郭猛命人日夜兼程抢先递上了木简。

按周礼郭猛这类虢国封君并无权力直接向周平王递上木简申述，然而靠着大舅温颖的运作，这木简仍旧成功送到了周平王跟前。

“糊涂，实在糊涂！”

对于使者可劲的逼郭猛出战的行为，周平王心中火大，对周王室而言，关中狄戎势头再大，也从未能波及到洛邑周边；狄戎若要威胁周之王畿，至少要先经过魏国

和虞国等国；相比于关中狄戎，河内地区不服管束的附庸之国和大夫之国显然还比盘踞着太行山的赤狄之戎更令周平王头疼。

但是不管是河内地区的附庸之国还是赤狄，皆没有虢国威胁巨大；虽然自己在使者出发前模模糊糊表达了此意，但是这位使者显然理解有所偏差，反倒一个劲让郭猛出兵。

——难道有瑕邑牵制虢公忌父，这不香么！

然而这种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毕竟盯着周王室的诸侯实在太多，而这种给诸侯国下绊子的手段毕竟上不得台面，若是宣扬出去，势必引起诸侯国的联合反弹，届时周平王自然也不好控制。

然而令周平王没想到的是，这使者就真的一点都没理解自己的苦心。

若真让虢公忌父借刀杀人，借周王所给的“尊王攘夷”之势，果真让瑕邑与关中和北地狄戎拼个两败俱伤，而让虢公忌父成功肃清国内反对之人，试想未来周王室将如何制衡虢国？别忘了，原本周王室两大打手晋国和郑国可都在内乱中。

需知周平王授予虢国“尊王攘夷”旗号，并非认定虢国为股肱心腹，而仍旧认为虢国乃是心腹大患。

“传令下去，对公子猛（郭猛）出兵芮国之举予以嘉奖，赐予寡人彤弓。”

这无非是要向郭猛表明周平王自己仍旧维持着扶持瑕邑对抗国都上阳城的策略，让郭猛放心；若有诸侯国质问周平王是否要以此分

裂虢国，周平王亦可以瑕邑第一个出兵为由，需以此鼓励而搪塞之。

当然只嘉奖郭猛而忽略了虢公忌父也是不对的，需面子上也得做好平衡，因而周平王再度下令:

“亦对虢公予以嘉奖，赐予寡人铜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