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风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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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火苗在黑暗中燃起。

“都活着吗？没活着就吱个声啊。”队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失足伞兵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死了怎么说话！”

借着手中这点微弱的光，闻南大致看清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地下空洞。

洞穴应该是刚刚形成的，泥土的味道还很新鲜，四周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蠕动、相互摩擦，却未能能将他们完全包裹起来。

他们与藤蔓之间正隔着一层透明的保护层。

这是失足伞兵在千钧一发之际撑开的防护，既缓解了他们下落的速度，同时又将所有人与那些虎视眈眈的植物彻底隔绝开来。

不得不说有些玩家在关键时刻十分靠谱。从前闻南也认为防御系角色在实战中用处不大，许多伤害依靠躲闪就能规避，现在看来，或许应该改变一下观念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啊。”小仙女道。

失足伞兵看着透明罩之外楚楚欲动的藤蔓，脸上说不出地反感：“究竟是在搞什么？捆/绑play吗？”

“那边好像有通路。”莉莉丝道，“这些植物都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队长便回头问道：“你的金钟罩能跟着我们移动吗？”

失足伞兵白了他一眼：“我这是领域，风领域，想怎么动就怎么动，你原地起飞都跟得上，金钟罩个西瓜啊。”

“果然风系男孩都很快乐。”这回队长没有反驳他。

闻南将手中的火苗仍到空中，使它成为照明工具：“走吧，进通道看看。”

由于有防护罩和火焰的存在，那些欲阻挡他们的藤蔓只得全部不甘心地推到两旁，留下中间狭窄的通路，五个人勉强在纵横交错的藤条之间行动，时不时会被狠撞上透明罩的植物吓到。

“我们会去哪里？”小仙女的声音在昏暗中听起来很是期待，“这样一直向下，不会去往魔界吧？”

闻南脚步停顿一瞬。

而队长皱眉：“我们魔族才不会来骗来偷袭。”

——大实话。

闻南想。

据他所知，艾尔弗雷德确实可以控制王座上的荆棘藤，但荆棘藤与这些绿油

油的枝条完全不一样，荆棘上面还会开好看的小花，况且魔王可没有这种使用触/手拽人进魔界的奇怪癖好。

如果有其他种族的人想来魔界，在没有开传送点的情况下就必须先跳进罗耶火山迷宫，依靠自身实力一路打到魔界入口才行。

莉莉丝思索道：“我们原本离海登堡已经很近了，这个方向也是朝着海登堡。”

“你能确定海登堡的方向？”失足青年道。

莉莉丝摇摇头：“我的罗盘摔坏了，只知道大致方位。但是海登堡地下会有红硬土，这些藤条上也沾了红土，所以，我们应该离海登堡不远了。”

“红硬土？”小仙女问。

“是一种特殊的土壤，由红铀矿石腐蚀而成，开始时是软的，时间一长就变硬了。”

“海登堡地下有很多那种矿石吗？”

莉莉丝说：“不清楚，矿石图鉴上没写。不过我猜应该不少。”

“哇，你懂得可真多。”

“只是看得东西多。”她仍没什么表情。

闻南发现这个未成年女孩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并且掌握着超出一般玩家的知识，还是个魔族，想必梅莉应该很喜欢她。

几个人走着走着，即便四周漆黑一片，时间一长还是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在绕圈子？”小仙女道。

莉莉丝说：“我方才做了记号，但一直都没再看见它。”

“这些藤蔓会动，你就算做了记号也没用。”失足伞兵道，“不过你是怎么穿透我的保护层的？”

“我的记号刻在洞穴上。还有风系魔法，我也会一点。”

队长叹气：“所以这通道不会是个圆吧？”

“没准鬼打墙呢。”小仙女道。

“你、你别说这种话啊！”失足青年抬高了声音，“游戏里怎么可能有鬼，我们、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队长嘲笑：“这游戏里非人物种多了去了，鬼有什么可稀奇的，我跟那未成年小妹妹还是魔呢。”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即使有鬼那也是小怪，用技能一波带走。”队长道，“

要是你实在害怕就想想现实世界的事，跟游戏一对比，不就没感觉了。”

“现实世界的事……我昨天刚成为积极分子算吗？”

“嗯，遇到鬼了你可以说出来吓吓它们。”

突然间，闻南停下脚步。

“有东西过来了。”他紧紧盯着前方深邃幽黑的洞穴。

话音刚落，强烈的空气流从黑暗里呼啸而过，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整个通道里撞击。

疾驰的风与护盾撞在一起，可怜的透明罩没能撑住多久便在这凛冽的风啸中彻底碎裂，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围持续不安分的藤蔓便像狩猎般争先恐后地扑上来。

随之而来的是火焰的暴怒。

闻南伸出手，瞳孔中酝酿出璀璨的金色。

在碎裂的风系领域中，青绿焰火四散奔走，透过细小的荧片折射出光芒万丈，像是高温爆炸的冲击之刃，所有靠近的植物都被瞬间焚烧成灰烬，纯黑与荧青交织出的炎色纠缠在烧却后的根茎上，只剩下惨白的骨骼。

这是死难之王的恩惠，魔族眷属的血脉证明。

被风火横连吹了一脸的小仙女仍不忘惊叹：“闻南好帅！”

“现在是说帅的时候么？！好烫！”队长大声喊，“卢本伟！单人盾呢！”

失足伞兵同样喊回去：“在放了！在放了！”

属于精灵的风咒领域再一次被点亮，与闻南释放出的火焰拥抱在一起，激发出能融化一切的奇温，映照得整条洞穴亮如白昼。

藤蔓的碎骨被炙热摧毁，卷进了长风的缝隙中，温度仍在不断攀升，四面八方的红土开始颤抖，发出炭火灼烧的赤光。

在那狂躁的火苗触碰到皮肤之前，每个人身上终于勉强撑起了轻薄的盾面。

队长压着莉莉丝和小仙女的头，与失足青年一起卧倒在地。

强烈的冲击波从他们头顶掠过，土屑与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带着灰烬的高温与星火，如果没有保护罩就会直接点燃他们的呼吸道，进而灼烧他们的肺部。

应该说幸好这只是游戏，否则在场的所有人没一个能活下来，没准连尸体都保不住。

几秒钟之后，火焰

仍在燃烧，风声却归于沉寂，到处都是焦灼的骨灰和不知名的碎屑。

而他们的正前方的顶端，却被开了一道巨大的坑洞。

熟悉的阳光自上而下倾泻进入地底，天空的颜色倒映而出，让人不由自主安心下来。

————

闻南依靠着魔族踏风的轻灵之力踩着洞壁，几下从地底跳出来。

长久的黑暗后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阳光，他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忽然觉得有什么人替自己遮住了太阳。

阴影笼罩而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用力捏住下巴强迫抬起头来。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逆着光看不太清脸，但他站在闻南面前，身材修长下颌紧绷，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好惹”。

“……东方人？”男人有些奇怪。

比起那些动不动就打一架的魔族，闻南自认为脾气不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随意捏着脸瞧来瞧去，特别是被男人瞧。

于是他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拉开。

——纹丝不动。

闻南：“……”

手中的触感如铁一样坚硬，对方手臂上每一块肌肉都充满无限的力量，仿佛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冰冷却完美无缺的雕像。

完美无缺并不是一个好词，至少眼前这个人，是人类没错，他的承受能力亦或是力气恐怕远远大于闻南这个魔族，再努力几年，没准能与艾尔弗雷德不相上下。

“你身上有魔族的气味。”男人凑近了他的脸庞，“不光是魔族，还有别的——”

突然出现的火焰再一次点燃了空气，丝丝缕缕浮动在两人之间。

“你这样真的很失礼。”闻南冷冷地瞧着他。

话音刚落，火焰一拥而上，男人迫于压力及时收手后撤，却仍是差点被点着了发尾，行动时四周响起风的尖叫。

自发运作的凛风与火苗撞击在一起，震荡出破碎的光影，灼热程度不亚于先前的爆炸。

对方身上或许贮藏着某种稀有的风种子，只要有危险迫近，风的领域就会像有意识般自发地将其保护起来，与魔王赐予闻南的火焰如出

一辙。

星星点点的火落在草皮里，乍起的冷风过境，火点化为细小的灰尘淹没在泥土中不见踪影了。

“木系与火系并存的魔族确实不多见。”男人笑起来，“但这可不足以让我跟杀人犯讲礼仪啊。”

“……杀人犯？”闻南疑惑地偏头。

“知道你很会伪装成小孩的模样。所以这次，我不会再被骗！”

□□闪烁成银白的流星，气势磅礴、威风凛凛，撕裂尘土与寒风，如狮牙般稳稳对准敌人的要害，瞬息之间便冲到了眼前。

“唔——！”

闻南下意识召唤出岩牙阻挡，却因那□□中蕴含的雷霆之力震得虎口生疼，半条手臂几乎撑不住岩面。

这场战斗与这个男人一样来得莫名其妙。

对面似乎认准了自己就是他想找的杀人犯，根本没有听人说话的意思。

此时此刻落在闻南后面的几位玩家终于从那深不见底的坑里爬出来了。

结果刚一露脸就被四处纷飞的土屑和火星遮挡了视线。

失足青年膛目结舌：“又怎么了啊这是！”

队长怔愣：“强、强制战斗吗？”

“呜哇——！？”

最后爬出的小仙女惊恐万状的声音在空地上响起：

“为什么闻南和圣子会打起来啊！？”

天边镀金一线在面前的年轻人身后渐渐明朗，闻南终于借助光亮看清了对方额头中央点缀的翠绿菱形——

正是奥托维亚圣教堂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