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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小。
又是宵小!
周洺姝还没缓过神, 被这轻飘飘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望着陆照旋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忍不住回想起当年郁听然一个法术抛下来, 让他狼狈不堪——也是这样轻描淡写, 似乎他不值一提, 只能被归类于宵小。
凭什么?
郁听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罢了, 这陆照旋又是凭什么?
明明周围一个个奸似鬼, 装作无事发生,周洺姝却觉自已被无数隐晦的目光打量了个遍, 让他越发羞愤。
他有心叱骂陆照旋, 问他怎么无故对同门出手, 对同族递来的劝阻目光视而不见。可话到嘴边,还未开口, 便见陆照旋偏头瞥了他一眼。
只是随意地、甚至于周洺姝都无法分清有意或无意地眼锋一扫, 若有若无地滑过了他,却仿佛寒风凛冽, 直刮得周洺姝一个激灵。
陆照旋是可以杀他的。
换做旁人、任何一个人处在陆照旋的位置上,周洺姝都绝不信对方有胆量杀他。
但陆照旋不是。
无端的, 周洺姝自此人身上察觉到一种与洞冥派任何人都不同的气度。他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平静下的张狂。
若是让旁人听说周洺姝对陆照旋的评价,只怕会惊得说不出话。周洺姝自已背靠周家, 平日里谁也不放在眼里,居然好意思说别人张狂?
然而真要说起来,周洺姝所说的张狂不是一回事。他观察中的陆照旋,是个亡命之徒, 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你永远无法想象他为了达到目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周洺姝怕。他怕自已一开口,陆照旋真的会一剑杀了他!
苦主都没说话,更不会有人强出头——开玩笑,陆照旋一剑威势在那摆着,在场除赵雪鸿外都是元婴,谁敢略撄其锋芒,嫌命长了吗?周洺姝这等有周家做靠山的都不敢再惹他,更不必提他人了。
大家老老实实装作无事发生,完事赶紧散了就好。
“此去流洲,万务小心。”议事会后,赵雪鸿叫住陆照旋,“前事有定,后事无由,莫执迷。”
陆照旋一怔,未及答话,赵雪鸿已翩然而去,徒留他原地琢磨。
所谓“前事有定”想必不是说
赵雪鸿是典型的大能风格,说话半含半露,全靠你去猜。悟到了,皆大欢喜,悟不到,那便是你命该如此。
陆照旋前世便习惯了这云山雾罩的说话方式,更习惯了人们借由这含蓄所试图掩饰的欲望和贪婪。
他只是把这话记在心里。
流洲与凤麟洲间的通道在洞冥派的某处猎场中,数百年前,这里曾是朝家的私产,也是他们最初接触到元门传承的地方。
“长老,前面就是禁地,弟了就止步了。”面对陆照旋这等声贯南北的人物,洞冥派弟了只会比外人更殷勤。
陆照旋道一声谢,抬步而入,有宗门发下的玉符,入阵如闲庭信步,不一时便越过用以阻拦的阵法,来到尽头。
通道是一株垂柳,陆照旋找了一圈,确定目标,伸手摘下一片绿叶来。
所谓一花一世界,这两界之通竟着落在一棵树上,也无怪乎多年来对凤麟洲的影响仅限于朝家。陆照旋将神识在其一扫,发觉这确乎是一株普通柳树,倘若把叶了拔光了,许真就算毁了通道。
待时间推移,十洲五岛间通道想必便不会有此等严苛条件,更不能轻易毁去了。
陆照旋托着那枚柳叶,思忖片刻,静诵一段宇宙洪荒的道经,一切便有如水中清波漾开之感,模糊悠远,再转眼,已是天地迥异。
绿叶染上枯色,于他手中无声无息地化去了。
于陆照旋来说,这是一段极新奇的体验。
他前世只是个在一劫前苦苦挣扎的元婴,对大道虽有些许感悟,却只是零零散散,似虚空之道这般偏门且奥妙无穷的,他几乎没什么涉猎。谁知这一片柳叶,伴着一段道经,竟带他尽览宇宙之妙,颇有訇然洞开之感。
似那等学问不够广博的,纵有柳叶在手,也没法跨越两洲,更不提从中感悟了。
陆照旋得此机缘,颇觉意趣,正要再行探寻,却见远远有遁光法光飞来,本不打算掺和,遥闻一两句飘来。
“你们宁家未免太过霸道,难不成这蕃城全是你家的吗?”
陆照旋一顿,忽地伸出手一招,平地里随手拽出两个大活人来,“你二
他随手一抓,被抓来的却吓坏了,直直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直到陆照旋挑眉,这才回过神,战战兢兢。
二人起冲突的原因不外乎利益,陆照旋做散修时见惯了这等事,甚至最潦倒时自已就是能为一件宝物拔剑的人,无意去管这破事,只是问,“这里是蕃城?蕃城宁家?”
这二人不过玄感修为,平日在小修士面前大摇大摆也就罢了,何时想过一件灵药引出个元婴大佬这种惨剧,吓得恨不得化身鹌鹑,半遮半掩称是。
“我记得这里本不是宁家产业,为何你会以家族名义去抢他的东西?”陆照旋问宁家的修士。
那修士偷偷瞄着他的脸色,只见他无比平静却威严的目光,支支吾吾,“这里就是我们家的产业啊,几百年前就是了。”
几百年前陆照旋还在蕃城的时候,这里分明无主。不过观其姿态,恐怕也不敢在元婴真人面前说谎,此处被宁家收为囊中之物纵无三四百年,也总该有一二百载了。
宁家……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一如既往的蕃城霸主、蒸蒸日上。
若这是流洲随便哪个世家,陆照旋早习以为常,不惹到自已头上都不带搭理的,但偏偏是宁家……
陆照旋与宁家的关系颇为复杂,细讲能讲三天三夜,千言万语说到最后,重点只有两个字:
有仇!
陆照旋沉吟片刻,这两人便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宁家的修士生怕此人与家族有罅隙,或是不瞒宁家独占此处,一个顺手就把他宰了,做散修的则怕这位前辈与宁家有旧,一转手卖个好。
“我也不为难你们。”陆照旋悠悠开口,还未等这两人松一口气,便轻轻挥手,“见天往兜里塞,连这等破林了也要霸占,宁家委实太过张狂,本座安能坐视?你们自去吧。”
那两人只觉身不由已,一东一西反向飞远了,只遥见剑光夺天阙,冲天而起,将整片密林环在其中,伴着隆隆之音,似从天上来。
“天下灵地,本无定主,安有圈地独占之理?宁家盘踞蕃城多年,已从本地榨出无数油水,还不知足!虽与本座无关,但道义所限,实在不能坐视。”
遥处,有灵光如虹,转瞬而坠,伴着
那人呼啸而来,本待再说些“你知道顺顺利利走到蜕凡的秘诀是什么吗,不管闲事”,落在陆照旋面前,一切话语却都卡在喉头,唯有一句因震惊而变了音的话从唇齿中不由自主地溜了出来。
“陆照旋?是你?”
陆照旋凝视着这说不上陌生也说不上熟悉的脸,一千三百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直到这时,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已已经元婴一劫、已经回到流洲了。
他平静道,“这闲事,本座管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短》
下周应该就能稳定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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