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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o、完.璧之刃

五千年前, 扶夜峰出过一个震古烁今的人物,微生涟。他被称为“天下剑”,是统摄天下之剑,也是为天下人觊觎之剑。时至今日, 他也依旧是剑修之冠冕,无人可以越。

在夜行天所接触过的所有剑修中, 折流是与微生涟最接近的。

他们的剑意里都没有“欲求”,因而没有“弱点”。

都说“求”道, 可见修道者大多是想从所修之“道”中求得什么的。他们因渴望而获得动力, 也因渴望而获得弱点。

但折流对于剑道没有渴望。

他是天生剑器,秉承与生俱来的强势,却无半点后天沾染的破绽。

‘天下剑之后,又一柄完璧之刃。’

在对折流动手之前,击钟人是这么形容煌川剑的。他交予圣物, 让夜行天直接行权, 不要硬碰硬。

而现在,错过了十五年的交战机会, 终于又摆到面前。

他还能与折流一战。

“你怎么出来的?”白琅小声问身前的折流。

“你召我了。”

“我没有。”白琅很确定地说,“我这次真没有。”

风央墓里那会儿她还不懂事, 折流一口“是你召我”的锅扣下来, 她就没敢多说了。但是现在她对天权了解深了, 知道自己刚才绝对没有召他出来, 也没动过这个想法。

“是你召的。”折流非常肯定地说。

这下白琅又怀疑起自己了。

“权鸩会影响这个吗?”她抖了抖镜子, 没抖出别的人来。

此时夜行天已经追至, 夜幕随他降下,遥遥看去有种披星赶月的错觉。白琅没空跟折流再争,只好又把他扣的锅背上,反手立镜于前,试图拟水月虚像引开夜行天。

夜行天一击不中,立刻意识到白琅已起镜影。

“无无有无,有有无有;视不见我,听不闻我;无极众生,不能自明。”

眨眼他已结印成咒,黑袍化雾,向内收拢,最后消失在黑色漩涡之中。白琅映镜照之,周围一片虚无。

“不行,是虚像。”

她的权可以照见万象真实,却不能照见与之对应的“虚”,而夜行天恰恰就是将自己化实为虚了。现在她看不见夜行天,夜行天也看不见她,大家都闭上眼睛凭本能盲打。

这个本能,显然是夜行天强一点。

白琅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换结契的权用,忽然眼前就擦出一点火花,铿锵交错声十分刺耳。折流空握一柄无形剑,横置于她身前,一串刺目的火星擦着看不见的剑身消失。

她只动了个念头而已,不知多少次对招已经过去了。

自打能够熟练使用映镜以后,她很少有看“神仙打架”的体验了。因为大部分斗法都可以用天权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眼前的激斗,她确实看不懂。一方面夜行天已经出实入虚了,另一方面折流的剑势实在变化太快,观察力跟不上。

这世上还真有人动手比她动脑子还快啊……

“你能看见他吗?”白琅忍不住问。

“看不见。”折流回答。

其实是不需要看见的。

因为只要接下了第一招,那么后面的所有招术都能接下。

到夜行天这个境界,招式之间定然是连绵不断的。这一招的“收”,其实也就是下一招的“放”,就像练习书法时的笔势连贯。大部分人都需要看见下一招起头才能知道这招到底是什么,而折流只要看见前一个收招就能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至于怎么接下第一招,这个就全凭天赋本能了。

“他好像找到我们了。”折流说,“每一击都很接近。”

另一头,夜行天觉得对阵折流有点诡异。

因为现在他们双方都不明对方位置,不痛不痒地过几次招,既要算白琅的水月影虚像,又要算他的虚化假身。而虚像、假身都在变化之中,周围所有参照物无一可靠。要做到分毫不差地接下所有攻势,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幸好折流每一招都接下了,这样他才能通过守势来缩小白琅真身所在的范围。

“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白琅听见真言在耳边炸开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就是折流的呵斥:“退下。”

这时候已经退不下去了。

前后实景忽然模糊,原本清晰立体的东西都好像变成了薄薄的纸。这纸张还被时间河流涤荡,逐渐单薄透明,最后融化其中,消失归无。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夜行天这个功法到底是什么?不仅能让他自己出实入虚,还能将世上存相之物全部化虚。总感觉他几次念及“众生相”都不像魔道咒言,更像是佛门真言。

眼见无路可退,这时候忽然天降救星。

“众妙之门,玄通之法!”

一扇众妙之门打开,化虚的万物重归于实,甚至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玄妙深刻。

白琅熬过漫长痛苦的真气冲荡,再一睁眼,正看见衣清明立于众妙之门旁边,夜行天在几步远的地方袖手看他。

折流没搞明白到底中间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扇众妙之门正好跟夜行天的前一个道法相抵消了。也就是说夜行天跟他试探着交手几次,探出白琅位置,准备一击绝杀,结果衣清明从天而降,将他打断了。

白琅见此情形,立刻对自己做出了深刻的反思:是,她太渣了,衣清明对她掏心掏肺,这种生死关头都愿意为她阻拦夜行天。如此跨越了身份立场的伟大爱情,她居然一直认为是无理取闹。从今往后,即便不能对他做出回应,至少也要温柔以待。

“……师兄,你听我解释。”

衣清明尴尬地瞄了瞄夜行天,似乎能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方才他的直觉告诉他,白琅应该就在附近,所以他当机立断准备强攻。可没想到一个众妙之门拍下去,跟夜行天打重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夜行天自己出实入虚,谁知道他在哪儿,打的啥?

“他们真是师兄弟吗?”折流悄声问。

白琅看着天殊宫两个魔修对峙,小声回答:“都是洞阴极尊的徒弟。”

就这个配合,很有他第一次让白琅拔剑的风范。

让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几分钟,最后衣清明实在受不了夜行天的视线,只好抬手瓦解了众妙之门,自觉退出战场。

“师兄,我错了。”他走前说,“可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期待你赢还是输……”

赢了,那下一个要被收拾的就是他;输了,那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力挽狂澜,弥补过失。

白琅在一旁听得哽咽了,听听这话,不是真情告白是什么?既有身份立场的纠结痛苦,又有缠绵哀切的复杂思绪。

太感人了。

原来衣清明草履虫一样的脑子里也能产生如此复杂的悲恋。

都是爱情的力量。

“你为什么哭了?”折流问。

“感动啊。”

“……?”

白琅擦干眼泪,双手捧镜,重新回到紧张的战斗状态。

折流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始终想不通她是被什么感动了。但这不影响他跟随白琅回到战斗状态,他手中的无形剑逐渐流出水光,凝化为煌川剑的实体。

一点河川色,万道急流辉。

与那铺天盖地的幽寂黑暗遥遥相对,锋芒毕露,无上尊荣。

*

司命神宫更深处,也有一道近似的剑光拔起。

这道剑光无我无念,自九天下指苍生。其险峻感如同垂落的利刃,随时可能将人斩。而与剑光相反,剑身泛着柔和清丽的水泽,仿佛从尘世弱水中取一瓢浸之,漫不经心,却又万里挑一。

虚极天尊敛目问道:“弱水剑有多少年未出鞘了?你这手玉清真王律用得太熟,时常让人忘了你也是个剑修。”

琢玉将剑光稍稍按下,但它偏像水一样从剑鞘中流出,掩都掩不住。

“惭愧,我心力有限,虽所学甚杂,却各个疏浅,不值一提。”

解轻裘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上人自谦也不要太过分吧?”

虚极天尊却是心下微叹。

当初微生涟恨剑,却成了无人可以越的天下剑。如今折流心中无剑,却是真真正正的完璧之刃。而琢玉平日里连剑都不过手的,竟也是足以与执剑人匹配的剑器。天道有多嘲讽,不给人想要的东西就算了,还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赋给了那些根本不在意的人。

琢玉声音平和:“圣尊,你若是没有别的要说,还请让道吧。”

他鞘中剑光就没有那么平和了。光芒跃动着,起伏闪烁,没有一刻平静。他知道另一边折流已经起了剑势,折流一加入战场,那边战局只会结束得更快。

所以他必须赶紧。

因为他不仅是在借白琅拖住李寄疏、天殊宫这几个援手,也是在借朝稚的这几个援手拖住白琅。

他要在那头战斗结束前干脆利落地将司命解决掉。

“圣尊,得罪了。”念及此,琢玉终于拔剑出鞘,清澈如玉的水光泛流四周。

虚极天尊微微凝神,他稍有些不解,琢玉是器身,按理说不会跟他硬碰硬。而且他的天权尤擅后手,琢玉更不可能先手出鞘动他。

剑光化遁光,眨眼消失在原地。

“言琢玉,你!”解轻裘愣了两秒,没想到对面摆了个起手式直接跑了。

取代水光的是红叶似的剑芒,一袭赤色长裙随风翻飞而下,蹁跹迤逦。一剑出,天地大势随之引动,就连看不见的蛛网都战栗起来。

言言持剑不动,守在从这里前往司命所在的关口。

“执剑人,终于见到本尊了。”

虚极天尊稍叹,伸手从解轻裘胸口取出一盏青灯。

“且试试如此天佑之权能强到什么地步吧。”

111、完璧之刃(下)

真诰说他被铸造出来的时候似有河川从九天垂下,浩浩荡荡,深流静涌。

真诰一直感叹他的剑身有多完美,剑纹有多精细,剑心有多通明。直到断刃重铸之时,他才想起要给他一个名字。

“断川为刃,断刃成川,就叫折流吧。”

被拦腰斩断的长河,重铸后割裂为两个部分。新诞生的沉川继承了沉寂流淌的生命,躁动着向前奔涌。而他则急转直下,渐趋干涸,终有一日要消隐于大地。

自天上来,归尘土去。

真诰临死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想得到什么?”

其实弑主并不一定要有个目的,他杀真诰就没有。他只是在某一天忽然意识到,“原来可以这样做啊”,于是就不假思索付诸实践。

真诰被他一剑贯顶,眼睛逐渐无光。

他又问了一遍,没了平日里的气势,甚至略带哀求:“你到底想要什么?”

好像杀人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似的。

他往真诰眉心再刺一剑,身上白衣干干净净,污血无法沾染。

他答道:“什么都不想要。”

剑意中的河川通透明煌,恍若无物,其中奔涌的力量却壮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仿佛能从尘土中流回九天之上。

此刻再看夜行天的蔽日黑焰,总觉得其中有太过沉重的欲求。

和真诰一样,和所有人一样。

剑芒与烈焰像无足之鸟,羽翼轻点,彼此掠过,再反身相对。

站定的瞬间,折流问夜行天:“你想得到什么?”

夜行天确认着他的表情——即便问了一个问题,折流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渴望答案的神色。他只是问了而已,就像某种战前仪式。

——你想得到什么?

——你可以为什么而战?

“力量。”夜行天答道。

——做出宣誓。

折流敛目静立,剑影渐入昏暗的光,他越地像在黑暗里静默流淌的亮色河川,无法倾听亦无力阻挡。

“明白了。”折流立剑于眉心间。

——然后再战。

战场被拉远,白琅没有上前。

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拉扯根本没有必要。天殊宫更应该去追深入神宫的琢玉,而她更应该协助琢玉迅完成任务。

这里肯定不是主战场。

她举镜看向更高远的地方,白龙虚影若隐若现,盘踞了半边天空。风云相随,灵气紊乱。一道贯通天地的熟悉剑意拔地而起,红裙在龙的吐息中飘摇无依。

有谁在跟言言对阵,可那里也不是主战场。

琢玉把言言搬出来抵挡圣尊,他自己去哪儿了?从鬼鸢,到她自己,再到言言,琢玉这一环环其实都是在为他拖时间。

他到底要做什么?

白琅又看了看折流和夜行天,开始立镜寻找琢玉的踪迹。

*

琢玉离开了神宫,前往离万缘司不远的龟山。

之前的种种布置一齐生效,龟山在异象中化作龙山。山中灰雾迷蒙,漫山遍野都是扭曲的无面人身影。他们列队排阵,徘徊游走,但是不知道为何,始终无法接近洞府。

好像有看不见的力量保护着龙山,抵御无面人的进攻。

琢玉登上山顶,进入西王金母曾经的洞府。不过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打坐用的玉床都被人撬走。

空荡荡的洞府里只有朝稚一人。

万缘司内的神宫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飞升之所是龙山。朝稚应该是找到了龙山与四方台的联系,知道两者微妙地重合,从这里上去平天三万里便是西王金母所在,他只要一飞升就能立即找到西王金母。

“言琢玉,你都找到这儿了,不妨说说背后有何人指使吧。”

琢玉想了想,答道:“天命。”

朝稚笑出声,讥诮道:“你不说,那我便自己猜吧。北方神台应该不是,毕竟第一盆脏水就泼在他身上。西方神台应该也不是,因为你要飞升西方神台,所以接下来是对西方下手。剩下东与南,我也不觉得有谁会这样肆无忌惮地破坏神选。”

可能确实存在四方神台之外的第三方,在暗中干涉神选。

琢玉拔剑出鞘,潋滟水光映在幽暗的室内。

朝稚目光微凝,灵虚门还没能破坏他的祚器,所以琢玉突然找来让他有些惊讶。如果不破坏祚器,就算动手,输了,他也不会死。而且在争斗的过程中他还可以随时回壳,保全自身。

怎么想,现在打起来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有选择的机会。”琢玉忽然说,“很多事情,如你所见,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假如我飞升台上,那么台下照应的人就少了,会有诸多不便。所以如果你上台后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当然也不是没有活路。”

“也不是没有活路?”朝稚气极反笑,“你们幕后那位确实猖狂得不行啊。”

琢玉语气平和:“我是在同您商量。”

“那就拿出诚意,说说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

白琅听到这里声音就掩了下去。

从这里照见龙山需要的天权太庞大,再加上琢玉玉清真王律的遮掩,她已经看不动了。因为待会儿还要面对衣清明、夜行天这个战场,如果突然爆权鸩,不仅是她,就连折流都会有生命危险。

“折流……”

白琅想叫折流先撤一下,转移到安全地带再设法探明琢玉和朝稚的情况。反正现在琢玉已经不在神宫了,就算他们不拦着天殊宫,天殊宫也追不到他。

“哟,你叫谁呢?”

一道劲风从她后背擦过,白琅趔趄着往前走了几步,背上连皮带肉都被掀起来,火辣辣地疼。她回头看见衣清明迅放大的脸,立刻抬镜化水月影相挡。

但衣清明是个直觉动物,根本不在乎眼睛看见的东西,他抬手就朝着她划出三道血色爪痕。

白琅惊叫出声,感觉有人拉着她退了半步,恰恰躲开衣清明的攻击。她稍一侧头,看见扣在自己腕上的手细瘦伶仃,覆满了脏兮兮的伤痕,但是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那个白衣男孩儿只出现一瞬间就消失了。

白琅终于回过神来,将精力集中到衣清明身上。

衣清明笑起来,牙齿森白,像深海游弋的鲨:“你这身血腥味,化虚像也只能骗骗自己了。”

说好的情深义重呢?白琅叹了口气。

衣清明看了一眼夜行天那边,悄悄跟白琅说:“你要是愿意跪下给我道歉,我也不是不能偷偷放你走。”

白琅觉得他心也是挺大的:“……你别说放我走了,打完这场你能不能从夜行天手里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衣清明怒道:“闭嘴!”

“这样吧……”白琅也不想跟他动手,所以迅想办法和平解决纠纷,“我们赌一把,他们俩谁会赢。我要是赌赢了,你就不许动我,好不好?打赌过程中你也不许动我。”

“好啊。”衣清明答应了。

魔境真是民风淳朴啊。

白琅让他把手伸出来,在他掌心画了个圆。

结契,立规矩,成方圆,命参同契,不可违背。

她画好立刻说:“那我赌夜行天赢。”

“不是,等等啊……你怎么能赌我师兄赢?”

白琅是这么想的:如果夜行天真赢了,那衣清明不能动她,她独自对战夜行天。如果夜行天输了,那就是她和折流两人对战衣清明一人。

怎么算都是胜率最高的。

“我怎么就不能赌他赢呢?”白琅坦然说。

“你!”衣清明气结,“卑鄙下流!”

他抬手又要挠白琅一爪子,但是白琅画在他掌心的圆将他紧紧箍住。他恼怒地收回利爪,直接用手弹了下白琅脑门。

“……”居、居然可以?结契这权对智障是没有用的吗?

衣清明也现了:“哦……这样就可以是吧?”

白琅捂着额头仓皇逃窜,衣清明在她背后追着:“你别跑!看我今天不弹死你!”

那头折流和夜行天依旧打得难解难分。

折流虽然伤重,但境界和修为都摆在这里,如果只是短时间过招倒还好。但他不能受伤,也不能打持久战,因为真气会跟不上。

白琅看他们招式往来都还胶着,没有任何要爆的迹象,不由有些紧张。这样下去是对折流很不利的,夜行天应该也知道,他准备耗着然后找机会下杀手。

“抓住你了吧?”衣清明从后面扑过来,一把将她掀翻,“让你乱看!”

衣清明掐着她脖子,但是掌心那个圆依然箍得很紧,他没法用力,所以往她颈背捏了捏,就跟捏猫似的。

白琅努力扭过脸来跟他说:“你放开,反正你也没办法伤我。”

“我是不能伤你。”衣清明用一种冷静聪明的语气说,“但是我能挠你痒痒啊。”

白琅感觉他伸手顺着领子摸进去了,指套冰冷的,而且非常尖利。她出一声尖叫,全身六铭隐文都被调动起来,用力将衣清明推了下去。

“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白琅往自己太阳穴附近比划了一下。

衣清明恼羞成怒,再次一把掐住她喉咙:“我告诉你,等他们一打完你就死定了。”

他制住白琅,眼睛死死盯着激斗中的两人看,只等那边一结束就让她脑袋分家。

白琅努力挣扎,但是越挣扎就越气短。

她放弃了,也跟衣清明一起保持这个姿势看空中二人对战。

夜行天觉得折流的伤其实并没有太影响他的挥,只是会后继无力而已。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严防死守,等折流出现漏洞,再一气爆。

可是折流在真气耗尽前都没有出现漏洞。

难怪被称作“完璧之刃”。

任何人的战斗水平都有波动,有上限和下限。而折流的下限非常非常高,要想趁他病要他命实在太难了,因为他从来不犯错误。

夜行天拉开距离,抬手结印:“众生心自昧,造业受轮沉!”

迷蒙五色泛滥开去,爱憎生死漂浪其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难以辨别。

白琅从这个角度反而清晰地看见了夜行天的结印手势,真的是佛门金刚不坏印。他在墓前对阵言言也好,之前荆谷一战也好,用的都是佛门功法,难怪咒言总是提及业障、众生、有无。

折流闭目立剑,不受所扰。

此时夜行天印法与咒言再变:“物物同真,不著空见。”

白琅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现夜行天打开了众妙之门。

“这是怎么做到的?”

用佛门真言开众妙之门,两法已经被他融会贯通,合而为一了。众妙之门掣开世界表皮,内在真实汹涌而出,原本周围一切就因心昧就难以辨别,此时更是乱成一片。

折流没有弱点,他就必须设法制造弱点。

被这样混乱的世界潮流所裹挟着,煌川剑岿然不动,但光色逐渐暗淡。

终于到了决胜之时。

夜行天架起火弩,空搭一箭:“朱旗赤弩,须火燃兮!”

折流睁开眼,不闪不避,反而直接朝夜行天逼近。他整个人与剑芒合而为一,仿佛逆流而上的河,煌煌荡荡,一川水载一川光。

让人无法直视的光华。

白琅眼睛有些刺痛,但是不愿意挪开视线。

等光华散去,她看见两人已经错身而过。

折流白衣后有大片血迹和焦痕,应该是被火术正面贯穿。夜行天那身黑袍几乎看不出什么,但过了几秒,他的面具裂开了。

两人间距离很近,夜行天低声问:“你是故意的?”

刚才那个错身,他可以正面击中折流,但折流也可以正面击中他。双方都要受伤,肯定是折流更划不来,因为他很难恢复。但是折流居然放弃要害,直接斩落了他的面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折流微微侧目。

夜行天顺着他的视线看见白琅可怕的凝视目光。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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