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输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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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笼罩了大地，只余下零星一点儿火光的中都城此刻十分的寂然，透着一股紧张的肃杀之气。

幽幽月光下，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避开城门守卫的巡查，来到了城外同接应的同伴汇合，骑上马匹奔向了湖城。

黎明时分到来前，这群人换了一身装束，扮做游商进了湖城，这里虽然被都誉王李昭占领，但是丝毫没有影响百姓们的生活，大街上依旧人影绰绰，生活照常继续。

趁着人流，他们分散开来，约莫傍晚时分才大致摸清楚了城中的情况，督誉王李昭并没有占用城中百姓的资源，而是在城外百米远搭了军营。

待众人汇合至一件客栈后，就这现在了解的情况商讨起了对策。

“上首大人，我们该怎么做？”

被称作上首大人的蒙面男子闻言敛眸思量“既然督誉王那么在乎百姓，那就只能从百姓身上下文章。”

话语间眼神中充满了冷血，似乎百姓只是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

听得前者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也只是一瞬就压了下去，他们这些作为隐卫的人，主上的命令才是第一位的。

“我需要你们去做一件事。”这时上首大人出声了。

一众隐卫抱拳齐声应道“谨听上首大人之令！”

……

翌日，湖城依旧平静如水，百姓们安居乐业，大街小巷一片祥和景象，可表面上的光明下依旧有暗波涌动，隐卫们分散在城中各个角落，部署着他们的计划。

再过一日，便是督誉王李昭逼宫的时间，他们要在援军抵达中都前拖延更长的时间。

是夜，湖城外的军帐中，督誉王李昭正安坐于桌前，神思却好似飘远了般。

这时一个忠心将士走了进来，行礼出声道“督誉王爷，军资人员已经都清点完毕，何时出发？”

李昭回过神来，轻声嗯了一下，他脸上的踌躇很明显地落在了这名将士的眼中，引起后者出声劝道“王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可不要再三犹豫了呀！”

“古今以往，战争受害的依旧是百姓，这一战恐怕会牺牲太大，褚亮，我很为难！”李昭长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

被称作褚亮的将士面露难色，他明白督誉王李昭就是太仁德了，被人欺辱也时刻想的是国家百姓，就拿湖城百姓来说，宁愿在外搭建营帐，也不愿进城叨扰。

“王爷就是太仁慈了，才会多次被奸人所害，您若登上帝位才是造福百姓！眼下只能牺牲少数来成全大局了！”

李昭沉默着，心绪十分复杂，初期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造反，如今妻儿都安全了，他心底那份仁慈又开始折磨起自己的良知来。

打，必会造成百姓伤亡。

不打，话都放出去了，众将士亦是对自己翘首以盼，若是他临阵退缩，岂不是凉透了他们的心？

这时，更多追随他的将士进入账内，齐齐问他何时起兵。

望着他们眼中的炽热，李昭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半晌，李昭抬起眸来“即刻出发！”

“是！”众将士领命退出，开始紧锣密鼓地召集队伍，向中都进发。

而另一边的湖城隐卫们，在得知探子带来的消息后，都十分惊讶。

“他们这么快就决定起兵了？”

“若是今夜出发，明早骑兵队就能抵达中都，现在城中的兵力不足以对抗这几千的精兵队伍，我们必须将计划提前！”

意识到时间不待人的上首大人立刻出声命令，各隐卫颔首领命纷纷走出客栈，到达自己所在位置，等待上首大人的信号。

就在大部队正要出发之际，一个巡逻士兵拿着一根箭矢奔了过来“王爷，有密信！”

“什么事？”褚亮立时紧张了起来。

李昭抬手示意他放心，接过士兵递来的箭矢，将上面插着的信纸取了下来，在看到纸上的字迹后，李昭的脸色倏然暗沉了下来。

预感不好的褚亮凑了上去“王爷，怎么了？”顺势将目光投向了他手中的纸条，亦是一脸大惊。

只见其上极其挑衅地写着“若不想让湖城沦为火海，就退兵伏法。”

褚亮一挑眉，这不是三日前，他们冲中都放下的狠话吗？难不成中都现在已经控制住了湖城？

褚亮心一沉，看向了李昭，还是感慨他的仁慈未免太妇人之仁了，早些时候让他控制住湖城占据核心，他竟态度坚决地拒绝，不知该说他仁德，还是愚蠢！

“王爷，会不会是对方假意诈我们，为中都那边拖延时间？”褚亮试探着出声。

李昭拽紧手中的纸条，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终于坚定了一把“是否有诈，试一试便知！”

大部队还是不受影响地往前进发，此行必然是要穿过湖城才能前往中都。

距离城门较近的一间屋顶上，隐卫之首的上首大人已经遥遥观望着他们的动向，看着那明灭不定的光点，正从军营出发，他心中已经了然。

“既然不接受善意的提醒，那就承担恶果吧！”

上首大人呢喃完，掏出腰间的信号弹。

“咻！”焰火破空直冲上天，在静谧的夜中格外的显眼。

正在行军的李昭他们，忽而被这一突兀的焰火吸引，只须臾时间，就见城中冒出了一团火光，伴随着一声巨响。

“爆炸？”

褚亮大惊失色，望着不远处的城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时间还安静的湖城突然纷乱起来，百姓们的惨叫声远远的都能听见。

“卑鄙呀！竟然用城中百姓的性命要要挟我们！”褚亮气得破口大骂，一时间所有士兵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时，紧闭的城门大开，城中远处的火光下有一人驭马而出，所有人定睛看去，神色各异。

“督誉王爷可真狠心呐，不顾湖城众多百姓，毅然决然地选择造反！”

“血口喷人！”褚亮怒骂，准头看向督誉，“王爷待我去取他项上人头！”说罢，就要甩动缰绳奔上去。

却被李昭一把拉住，摇了摇头“他既能独自一人前来谈判，就说明整个湖城被他们控制了，恐怕刚才那一场爆炸只是警告我们罢了！”

“王爷！”褚亮不甘心地垂手，狠狠地盯着城门前的蒙面男子。

忽而一阵掌声响起，是那蒙面男子，他话语里尽是嚣张，笑道“督誉王爷是个聪明人，若不想让这湖城百姓替你的过错送葬，就退兵伏法，兴许主上还能留你们这群逆贼一条命！”

“督誉王爷，必然是会牺牲的，您千万不要心软呀！”

褚亮明白对方就是咬定了李昭心慈手软的把柄，想要拿百姓的性命来要挟他。

而此刻，面临抉择的李昭也沉默了，一边是百姓的命，一边是他追随者们的命，如何选择？

“王爷，犹豫就会失去机会呀！”这边上首大人步步紧逼，再次掏出腰间的一颗信号弹，高高举起来，“若不能快速决定，那我只好毁了湖城了！”

众人皆因他手中的那颗信号弹而紧张起来，众将士更是围绕在李昭身边，急急出声让李昭不要再犹豫直接起兵。

“咻！”第二颗信号弹再次破空，城中的另外一个地方应声爆炸，又是一团火光。

这一声直接又拉回了李昭的心神，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耳边钻进隐卫上首的极具嘲讽的威胁“督誉王爷快决定，这两次炸的是城边，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您说城内人多一些，还是城边人多一些呢？”

“你草菅人命！”

众将士怒了，巴不得冲上去了解那个家伙，可奈何李昭一直让他们按兵不动，若是逼急了那人，湖城断然是不复存在了。

那几万的百姓性命就间接断送在他们的手中了！

半晌，李昭缓缓抬起眸来望着隐卫上首，沉声道“若我认罪伏法，能饶过其他人吗？”

“自然！”

“王爷！”众将士惊呼。

李昭抬手示意他们噤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上首的眼“我要保证！”

上首眼神轻蔑，扬起了下巴“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王爷，不要被奸人佞语给蒙骗了呀！”

“王爷，您要三思呀！”

……

“各位将士，是我李昭对不起你们了，若能以我一人认罪保全众人，我李某愿意！”面对将士们声声哀切的劝告，李昭强忍心中悲痛，做出了一个自私的决定。

他转回头一字一句冲隐卫上首道“我认罪，我愿意跟你们走，放过其他人！”说罢，驭马朝前而去。

众将士意欲阻拦，却见上首再次举起另一枚信号弹，警告道“所有人不能靠近！”

李昭见状，忙转身呵斥“褚亮，带着大家走！”

“王爷您真的要这样吗？”褚亮眼眶微红，低声埋怨道，“如此儿戏，置我们于何地？”

李昭惭愧地低下头，道了声“对不起”，而后翻身下马，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上首。

“王爷的斩邪剑还要留着吗？”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昭。

李昭抚上腰间的剑，将它取了下来，冷声道“督誉王已死，斩邪剑又有何存在的理由？”

“广平帝亲赐之物，王爷当真要将它毁掉？”

李昭神色怔然，目光悠然往前看去，叹了一口气“一介外物罢了！”说完，将剑交给了上首。

望着李昭面上的决然，上首眸色一动“王爷放心，你走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外逃的青璃王妃和李玉世子，对外会称同你一起被火葬了，这几万将士亦是幡然醒悟投诚，你所要求的一切主上都会答应。”

对方语气缓和，李昭知道自己没有赌输，只抬头悠悠开口问了一句“我只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上首眸光闪动，沉吟半响道“错在你姓李。”

李昭闻言抿着的唇向上一勾，捏住斩邪剑的剑柄将其抽了出来，轻声道了句“我李昭，谢罪了！”

而后一点寒芒划过他的脖颈，那宽阔的背影在城中渐起的火光中倒下。

远远观望的褚亮难过得垂下了眸，命所有人放下武器，这一场还未起的造反就被扼杀在了湖城城门口。

或许说，这一场打着造反旗帜的逼宫，只是督誉王李昭的不甘与反抗，只不过他终究是输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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