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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后方连线的时候,路爵及时把这个消息报给了组织。
连珩当时是组里的总指挥,了解到情况以后,特意给他安排了心理医生,对他进行私人的治疗。
因为有任务在身,无法及时接受全方位的心理复健活动,所以连珩在当时做了个一个重要的决定——让路爵服用麻醉替代物来戒除。
两权相害取其轻,路爵只能暂时这么度日。
但是人的大脑阈值一旦被某种刺激给提高了,就会变得麻木,不停地寻求更大的刺激。
久而久之,简单的麻醉药物已经无法满足路爵的日常需求。
但是,他也就只能痛苦的压抑着自己欲望。
在这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高压之下,路爵和小分队的其余四名成员都静静潜伏着,就像是猎豹一样,伺机而动。
终于,让他们等到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老莫按捺不住,想要运毒出境,规模很大,货物装满一艘民用渔船。
他们只要这次抓住机会,来个人赃并获,就能把他的势力一举铲除。
连珩组织联合了内地的武装部队,和他们内应外合,准备这次彻底净化青山镇。
行动之前,路爵在地底跟林烽,老夏他们接了次头。时间非常短暂,只有几个小时,因为如果一旦跟老莫失联十二小时,他就会起疑心,从而对他们失去信任。
五个人的聚会很隐秘,在小酒店分头汇合,聚会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夸张,他们就跟平时一样,该说说该笑笑,喝了点酒,然后就在房间里聊天抽烟。
老莫二月九号开始行动,做足准备工作,二月十号货物正式走水运,从青山镇旁边的红水河段经过,最终抵达h国境内。
组织已经和h国签订了边境条约,有专门的缉毒精英部队联合h国的警方一起参与抓捕行动。
老莫本人信教,每次运毒之前,都会焚香沐浴,在自己开的那家洗脚城修脚按摩,叫上最正的小姐,放松一下身心,然后神清气爽的出。
按计划进行,林烽在九号那晚,会和从老莫团伙拉出来的卧底里应外合,将老莫本人在洗脚城里,控制住活捉。
老夏他们负责引开老莫的手下,给林烽留出足够的时间制服老莫。
然后路爵就登上运货的民用渔船,在港口将其拦截,如果没能拦截住,那就及时启动B计划,通知h国的警方严格把控入境渔船。
虽然老莫通过违法渠道从国外私自购买了一些军火,听说他那船上还有台6omm的迫击炮。但是他再怎么猖狂,终究也无法跟国家武器相抗衡。
清除行动于此同时也悄悄进行,Z国武装反恐部队直接挺入青山镇旁的大冲山,将他们的所有势力一网打尽,制毒窝点全部捣毁。
因为计划生在二月十号,所以被正式命名为了“21o行动”。
大家分析了各种可能性和意外的生,心底虽然都隐隐有些紧张,但是每个人都没有表现出来。
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喝了点酒就想吹牛逼,开着玩笑说自己的人头现在值几个亿,上了毒/贩子们的黑名单。
这群人里,就老夏最大,他来部队之前已经结了婚,今年周岁28。
老夏乐呵呵的问:“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路爵摇摇头:“过一天算一天。”
欧阳举了举手:“我爸身体不好,我想回家创个业,陪他身边,伺候他老人家。”
老夏打了个响指:“我也想留老家本地,听说片儿警和经警比较有油水,这次要是能立功,看看能不能往那个部门调。”
“啧,还人民英雄呢,净想着怎么捞钱。”林烽正直无比,“政治错误不能犯。”
他那天也很高兴,喝得比其他人都多了点,兴冲冲的畅想未来说:“这几年没白受罪,马上就可以收网了。回家就能见到我媳妇儿了。”
路爵也打心底替他高兴,这几年林烽不敢回家,只能看着照片上越来越大的儿子纾解思念。
林烽从兜里掏出一个钱包,钱包里夹着两张小照片,一张是扎着麻花辫的白筠,另一张是满月大的孩子。他用大拇指轻轻抚了抚照片上孩子的脸,眯着眼睛笑着说:“长得真像我,希望他脾气能好点儿,别跟我一样倔,这样他妈也好带点儿。”
“刚满月?”路爵看着他微微光的眼睛问。
“不,都好几岁了。我来部队的时候,我媳妇儿就怀孕了。”林烽叼了根烟,勾起唇角说,“等任务结束了,我就带这娘俩找个地方藏起来,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孩子从出生到长大我都没陪过他,我欠他们的太多了。”
“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路爵笑笑道,“会好的。”
林烽点点头,笑容如同十八岁的少年一样明亮灿烂:“哥这辈子还长着呢,才不会这么容易就完蛋。”
路爵哽咽了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底隐隐有些羡慕林烽,因为他好歹还有些盼头。
只要熬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好了,只要再坚持一下。
可是意外往往来的猝不及防。
2月19号上午,老莫开始按照计划行动,前一天晚上在自己开的一家私人会所里,捏脚按摩,林烽接到命令说要活捉他的人。
老莫惬意的躺在按摩椅上,享受着技师的服务,对周围的一切都放松了警惕,眯着眼睛假寐。
林烽推门而入,敲了敲门道:“莫哥,要不我给您按一会儿吧?我上个月跟人学了下推拿的手法。”
“嗯。”老莫没有张嘴,从鼻子里出一声回应。
林烽挽起袖子蹲下身,替代了按脚的技师,跪在老莫跟前,握着他的脚时轻时重的按着。
林烽要努力才能克制住想杀了老莫的冲动,帮他摁了半个小时的脚,直到他沉沉睡去,响起轻微的鼾声。
这时,林烽才快的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麻醉药,准确无误的捂在老莫的嘴上。
麻醉袋快要挨到老莫皮肤之际,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老莫忽地睁开眼睛看向他,目露凶光:“你想干什么?”
林烽没有犹豫,反手一挣摆脱他的牵制,一手稳准狠的攥住他的脖子。
“咳咳咳。”老莫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这时从房间外突然跑进了几个男人,合力将林烽擒住了。
怎么回事?
是谁泄露了情报,为什么外面会有人进来?按照计划,外面的人不是应该被人控制住了吗?
林烽用疑问的眼神看向老莫,老莫抬唇笑了笑:“跟我斗,你还嫩点儿。”
林烽被几个人强行带走,送到了一个专门用来惩罚内奸的屋子里。
老莫特意把他手下所有人都叫了过来,现场直播折磨林烽。
被叫过来的人里,包括有路爵。
当时路爵刚刚接到组织命令,说要跟林烽打好配合,没想到他的身份突然就暴露了。
“小林,我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老莫手里拿着刀子贴近林烽的脸,刀锋上闪着寒光,反映出他狰狞的笑。
“你对我不薄?”林烽笑笑,“我跟了你两年,一年挣得最多也就十万。十万块钱,你打要饭的呢!”
老莫摇了摇头:“小林,你真糊涂。就算杀了我,你把货拿走了。但是,你有渠道吗?”
林烽抿唇不语,神情坚定:“要杀我就快点儿,别他妈废话。”
“不说实话是吧。”老莫不屑的笑了笑:“有骨气,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说完他拍了拍手,从围观的几个人跟前经过,脚步略微停顿,在路爵面前定住。
老莫递给路爵一把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来。”
路爵低头摸了摸铁黑的枪身,克制住颤抖的手指,抬眼看了看老莫:“莫哥,我……”
“怎么?”老莫瞥了眼林烽,狐疑的盯着路爵的脸看,“你跟他有什么交情。”
“没有,莫哥。”路爵紧张得气息不平,用余光扫了眼林烽的脸。
由于长期并肩作战产生的默契,只是一个眼神的交错,他就读懂了林烽要说的内容。
林烽嗯目光坚定凛然,带着勇敢和无畏。
杀了我。
他说。
老莫的疑惑越来越深,注视着路爵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仿佛能够看透他的内心。
再不做决定就会彻底暴露身份,到时候计划也会落空。
路爵低垂着眼,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到让他无法呼吸。
——咚咚咚。
他缓慢的抬起胳膊,对准林烽,内心狠狠的震颤了一下,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犹豫不决。
“来杀了我啊!操/你妈的,老子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林烽突然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嗓子,红着眼睛看着路爵说,“日你大爷,下辈子投胎可别让我碰到你。杀了我吧!”
——咚咚咚。
路爵定定望向林烽,用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力踩了一脚那么疼,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林烽,下辈子投胎,希望你能够一生坦荡,头顶明光,不要再碰到我,也不要在黑暗中摸索。
你那么美好的人,就适合生长在阳光底下。
你的人生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完蛋呢。
——砰。
路爵只听见一声枪响,看到林烽粲然一笑,鲜血从他嘴角蜿蜒流下。
“看到了吗,背叛我的人就是这个下场。”老莫狂笑的声音响起,从他手里夺过那把枪,对准林烽的身体一连开了十几枪。
鲜血瞬间喷溅出来,洒了一地,林烽的身体被射成了筛子,只是颤抖了几下,就完全动弹不了了。
那血是直接喷射出来的,把地上的白瓷砖都给染红了。
路爵被这幅场面刺激得完全愣住了,他的兄弟,该有多疼啊。
然后路爵通过林烽的死,取得了老莫的信任。
在21o行动中顺利的拿到了一手的情报,协助前线刑警顺利捕获了那艘渔船,将老莫活捉,人赃并获。
但是老夏、欧阳、还有年纪最小的大壮,却没有那么幸运,都在和毒贩子激烈的搏斗中以身殉职了。
路爵带着一身伤,把半死不活的老莫搬到救援队的担架上时,踉跄着冲连珩行了个军礼。
“报告长,Z国缉毒总署特种部队野狼小分队队长6定寒,顺利完成任务。”路爵咬着牙齿,把眼泪甩在了肩膀上,“野狼小分队四名队员不幸罹难,全体阵亡。”
*
路爵坐在白筠的家里,双手搁在腿上,微低着头红着眼睛把一切讲述了给她听。
“林烽是我开枪打死的,我对不起你们。”路爵扑腾一声跪倒在白筠面前,他这双笔直的腿,以前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下跪过。
白筠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听见这句,虚弱的摇了摇头,心脏一阵抽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妈!”林煦阳立马跑过去扶住了她。
路爵艰难的叫了句:“嫂子。”
他的眼前似乎还依稀可见,林烽嘴角笑容张扬夺目,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说道:“我的人生还长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就二十岁出头,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两张不舍得揉皱的照片。
可怜他都已经白骨森森,白筠还在坚信他仍活在这个世界上,天天做着团圆的美梦。
路天安静的坐在路爵身旁,默不作声的握住了他的手。
路天的手心干燥温暖,可供他汲取一些力量。
即使非常微弱,但足以让路爵感到支撑。
“我送我妈去医院。”林煦阳用手背揩了揩眼泪说,“爵哥,你们先走吧。”
“我留下来帮忙吧。”路爵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要不……”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我妈她应该是被刺激到了。”林煦阳红着眼睛摇摇头,很真诚的说,“谢谢你,但我一点儿都不恨你。”
少年人的善良总是那么柔软,路爵那么多年的自责,痛苦,纠结,被他一句话治愈了大半。
林煦阳的眉眼和林烽有着七分相似,浓眉如同般远山开阔,带着一种浑然的英气:“其实,背负着一切卑微的活着,比壮烈的死去还要痛苦吧。”
林煦阳抿着唇角,眼含泪光冲路爵笑着说:“这么多年,您真的辛苦了呢。”
不辛苦。
路爵一下就被戳到了泪点,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他不愿意被孩子们看到,转过身面对着墙壁肩膀微微颤抖。
林煦阳走上前用力的抱了抱路爵,头在他脖子里很快的蹭了两下,然后吸着鼻子说:“谢谢您让我认识了我的老爸,我为你们而骄傲。”
说完以后,他就扶着白筠,侧身走出了客厅,为路爵让出足够的空间整理情绪。
路天在他背后说了句:“很酷。”
路爵微微平复了下心情,侧过脸有些疑惑的看着路天问:“很酷?”
路天翘起唇角笑笑,露出一颗洁白的小獠牙,给比了个心说:“比个您。”
从林煦阳家里回来的时候,路爵在车上才想起来掏手机,刚刚一直开的静音,这一打开就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的显示,还全部来自同一人——江恒。
“我到你酒吧了,你赶紧来一趟。”
这条消息显示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前,路爵给他回了句“我这就过去。”
路爵到酒吧一推门就看见,江恒坐在门对面的沙,手里摇晃着高脚杯在喝红酒,大半个身子都深陷在沙里,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
路天径直跳上专属于他的那个吧台椅,也从桌子上拿了个高脚杯,递到江恒面前,意思是也想来一杯。
路爵一下给他夺走了:“小孩喝什么酒。”
路天非常坚持,转头又从桌子上拿了个高脚杯,一脸期待的看着江恒。
“用这个。”路爵把高脚杯换成了方口玻璃杯,“这个不容易摔。”
路天冷冷的推了过去,拿着高脚杯死死不松手:“我觉得,这个比较精致。”
路爵妥协:“你随意吧。”
江恒一直没说话,低着头喝自己的酒,路爵倚着吧台站在他面前,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开口。
路天倒了口红酒,小声的跟着酒吧里的音乐哼唱,黑色的指甲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Fuck me,I am a ce1ebrity. ”
路天压根不懂这歌词什么意思,等一句唱完了,他就和上一句“funet ……”
路爵跟江恒俩明白人齐齐看向他:“不许唱小黄歌。”
路天立马闭嘴,酷着一张脸把酒给喝完了。
还是忍不住跟着音乐节奏小声哼哼“en en en en en……”
路爵看了江恒一眼问:“有什么事吗。”
江恒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扫了他一眼:“是周辞跟,你说的吧。”
路爵愉快的甩锅:“我捂着耳朵不想听,他非得让我听。”
不知道为什么江恒问他话的语气,就跟家长审小孩一个样儿,干了坏事,先下个结论说“你就是被谁谁谁给带坏的”,然后再开始严肃批评。
不过路爵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坏事儿,能不能想起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戒断性,行为,最主要就,是怕有,心瘾。”江恒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以前才瞒,着你。”
当初路爵为了戒毒,被关进禁毒所两年,出来后整个人都快废了,药物替代永远无法真正戒断,于是只好强行戒断、以及用金属探针灼烧记忆神经,如果不是江恒拦着,路爵最后差点连颅骨穿孔的方法都试了。
颅骨穿孔,顾名思义,就是从头盖骨那儿穿一个孔,能够让空气进入脑部,从而促使大脑二次育。
他当时是真正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弄了个半死不活,才得以摆脱毒.品的桎梏。
“我以前就隐隐觉得自己不是一般人,果然酷到爆炸。”路爵点了根烟,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有一件事儿我死活记不起来了,就是21o青山镇缉毒案里,真的是有内线吗,林烽当时的行动为什么会被暴露。”
江恒摇摇头:“没查到,一直到后来老莫被抓了,都没能找到那内线是谁。”
路爵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可怕。
“我想去看看老夏他们,他们在烈士陵园吗?”路爵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特别沉重。
“没在。”江恒叹了口气,“特,特勤,不能埋,那儿。怕,毒.贩打,击报复。”
之前就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一名卧底在毒.贩团伙的缉毒刑警身份暴露了,被安葬在烈士陵园,结果还没出一个星期,就被人半夜掘了坟墓,尸体被喂狗,他的家人也6续遭到了一些攻击报复。
整个贩毒链上的人,包括吸毒者,都对缉毒警怀着敌意。
因为被这些缉毒警们断了财路,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毒贩们反正又是烂命一条,所以豁出去了也要让自己心理平衡点。
路爵说:“这么多年有人去看过他们吗?”
“没有。”江恒摇摇头说。
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路爵鼻子酸了酸。
林烽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在那边没有人陪他喝酒。
他一定非常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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