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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骑自北飞驰而来, 黑色箭矢如雨落下, 凿入匈奴阵中, 掀起一片血雨。
千余骑兵当场坠马, 被马蹄踏成肉泥。
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出阵阵嘶鸣, 向四面狂奔。骑士控制不住,接连被甩下马背。
汉军的箭矢仿佛用之不尽,破风声连续不断, 匈奴头顶的一方天幕竟被遮住。
匈奴骑兵奋力格挡,奈何缺少盾牌, 队形又过于密集, 两轮箭矢之后, 又有千余人落马。
出征之前, 赵嘉亲自安排后勤。有他和韩嫣、彭修亲自督促,又有长安送来的补充, 每名汉骑至少携带两壶铁箭。
李当户所部最擅骑射, 箭矢增至三壶。抵达战场, 抛射清空一壶,不及估算杀敌数量, 迅将强弓挂回马背,倒拖经过改造的斩-马-刀, 飞扑向对面强敌。
云中骑擅使长刀, 在冲锋中陷敌掠阵。
上郡骑兵好使斩-马-刀, 加上木柄, 长度接近两米,在冲锋时结成刀阵,迎头斩下去,别说胡骑,连战马都无法幸免。
“杀!”
李当户一马当先,如利剑-刺-入敌阵,刀锋扫过,即有数名匈奴栽落马下。
冲锋过程中,上郡骑兵自动分成三支,分别从不同方向破开敌阵。李当户所部在中,其余两支队伍分别从左右包抄。
骑士踩住马镫,借高鞍稳住身体。
战马撒开四蹄,数千汉骑在飞驰中甩开长弧,扬起冰冷刀锋。
外围的匈奴调头迎战,汉骑却不纠缠,多是一触即走。
这不代表杀伤力减弱。
恰恰相反,挡开第一名汉骑的斩-马-刀,紧接着就会有第二刀、第三刀砍来。汉骑的度实在太快,匈奴根本无法反击,只能狼狈抵挡,尽一切可能保住性命。
汉骑不断飞驰,度越来越快。
外围的匈奴接连倒下,楼烦王试着带人冲过几次,却没一次能破开包围。相反,因他在突围时-暴-露-位置,被汉骑盯上,李当户挥刀荡飞数名匈奴,猛虎下山一般,向楼烦王直冲过来。
意识到汉军要做什么,几名匈奴万长和千长不顾生死,率领麾下骑兵,拼命拦截李当户的去路。
奈何汉骑已经杀疯了,拦路者唯有死路一条。
士气此消彼长,三五汉骑结成冲锋队形,对上数倍于几的匈奴,丝毫不落下风。反能将敌人一个个斩杀,为直击敌酋的同袍扫清道路。
“杀!”
李当户挥舞斩-马-刀,将一名匈奴千长砍成两截。
鲜血飞溅,黑色的甲胄尽染猩红。
刀柄被血包裹,变得湿滑粘腻。索性撕开絮衣,用布条捆在手上。用牙齿将布条结成死扣,举臂挡住身侧砸下的骨朵,避开凌空飞来的短刀,踏着用匈奴鲜血铺成的道路,一路杀向楼烦王。
“魔鬼,这是一群魔鬼……”
楼烦王能稳居河套,牢牢把控住水草最丰美的草场,绝非泛泛之辈。
自从登上王位,他也是身经百战,屡次出兵征伐蛮部西域,同大月氏、乌孙交过手,甚至和安息轻骑有过接触。
尤其是安息,和匈奴、汉朝同为帝国,鼎盛时期横扫西亚,疆域北达幼拉底河,东抵阿姆河。帕提亚轻骑兵强悍到一定程度,罗马军团遇上都差点翻船。
经历过诸多战争,楼烦王始终相信,匈奴骑兵是最强的。
之前在马邑损兵折将,必定是汉人狡诈,使出奸险手段,军臣单于和王庭四角疏忽大意中了埋伏,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占,这才遭逢少有的大败。
今日身陷重围,和汉骑亲自交锋,一夕打破楼烦王的认知。
这些黑甲骑兵对敌人狠,对自己同样狠。哪怕被伤及要害,仍会拼尽最后气力,攥紧敌人的兵器,带着对方一起栽落马背。
一个两个不算稀奇,从战斗开始,楼烦王目光所及尽皆如此。
凶狠,强悍,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样的敌人无比可怕,可怕到让楼烦王心生寒意。
“吹号角!”
眼见士气跌落,楼烦王强行振作起精神,命护卫吹响号角,准备亲迎锋矢,如马邑之战中的军臣单于一般,身先士卒,登锋履刃,鼓舞大军士气,借机撕开包围,率残部北逃王庭。
“随我冲!”
扯掉染血的皮帽,楼烦王挥舞着骨朵,凭借天生勇力过人,将数名汉骑砸落马下。同时组织起百名精锐,正面迎击李当户。
他心中清楚,对面的汉将绝不好惹。但为鼓舞士气,凝聚士兵的战斗力,他不能闪避,必须正面迎敌,尽一切可能将对方斩杀,如此才有脱身的希望。
“杀!”
兵戈相击,锐器嗡鸣。
楼烦王一心要斩杀李当户,杀出一条生路,没能第一时间现,在他东冲西突,椎锋陷阵时,数名汉骑张开强弓,又有响箭升空。
等他现不对,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战场外骤起奔雷,万余汉骑自地平线冲出,潮鸣电掣,朝战场碾压过来。
奔驰中,曹时长刀出鞘,数名司马背负汉旗,黑甲骑兵结成长阵,一路风驰电掣,犹如黑色巨龙。
汉军之后,是随军作战的羌骑和鲜卑。
见到战场中的匈奴,胡骑都是双眼泛红,口中出一阵阵怪叫,奋力打马上前,只为能争到更多级。
换做归降之前,羌骑和鲜卑对上匈奴,十次里有九次处于下风,哪怕数量占优也是一样。
最根本的原因,从心态上,匈奴对草原各部形成碾压。纵然别部屡次反叛,基本上没一次成功,最后都是被收拾的命。
此时此刻,情况变得截然不同。
跟随汉骑冲锋,胡骑的战斗力没有多少改变,心态和士气却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清楚的意识到,匈奴人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匈奴骑兵并非不可战胜!匈奴人固然凶横,汉朝骑兵比他们更凶!
跟着汉军作战,他们不需要再惧怕匈奴。
于他们而言,匈奴再不是无法跨越的大山,而是明晃晃的战功,只要能砍下一颗级,就能获得奖赏。砍得多了,更有被选为正卒的机会!
“冲!”
羌部和鲜卑部领带头冲锋,循着汉骑杀出的血路,不断收割级。
一个人砍不过,干脆几个人围起来,拼着以伤换伤,也要取下对方性命。至于级和战功怎么分,大可以等战后再说。跟着汉军出征数次,负责记录战功的文吏向来公平,从不让任何人吃亏。
在曹时所部出现的那一刻起,楼烦王突破包围的计划即宣告失败。
汉军一层又一层张开包围,不断削弱对手的意志;一次又一次凶狠冲杀,使匈奴人的士气跌落谷底。
哪怕士兵仍在英勇作战,不断击杀对手,楼烦王和几名万长、千长都十分清楚,这场战斗,他们已经没有胜算,是否能逃出生天,唯有看天意。
李当户和曹时包围楼烦王,困住万余匈奴骑兵,堵住所有生路;白羊王所部同韩嫣、公孙贺率领的汉骑陷入鏖战,同样无法脱身,渐渐落入下风。
营地中,赵嘉、魏悦击杀拦路的匈奴万长,斩杀数名匈奴千长,随即命亲兵吹响号角,对营地展开地毯式清理。
匈奴素来强悍,老人、女人甚至是半大的孩童,上马都能成为战士。有士卒疏忽,放过一名缩在车轮下的少年,转眼就被对方持刀-刺-穿胸膛。
赵嘉甩掉刀锋上的血迹,下令全军:凡高过车轮,一律斩杀!
“既然是在草原,就要依照草原的规矩。”
赵嘉并非-屠-夫,但比起匈奴,他先要对麾下士兵负责。
“纵有恶名,嘉一力承担!”
卫青和赵破奴飞马而出,向众人传递赵嘉的命令,凡抵抗者,必斩于刀下。
魏悦做得更狠,下令不留俘虏,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去搜,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清缴完毕,放火烧帐。”
临近傍晚,营地中已是一片火海。
将收尾工作交给魏武和卫青等人,赵嘉和魏悦腾出手来,率骑兵增援李当户和韩嫣等人,将数万匈奴彻底包围。
汉军收紧袋口,白羊王和楼烦王终至穷途末路,只能负隅挣扎。
战斗持续至深夜,突遇暴风雪,双方不得不暂时休兵。
此后连续三日,暴风雪席卷山谷,汉军始终没有出击。
至第四日,风雪稍停,被围困的匈奴饥冷交加,汉军依旧不急着进攻,反而升起火堆,宰杀此战缴获的牛羊,吃饱喝足,方才跃身上马,准备从四面展开围攻,歼灭最后的匈奴骑兵。
不承想,就在冲锋的号角即将吹响时,匈奴人的队伍突然分开,数名除去皮甲皮袍,赤-裸-上身,披散头的匈奴贵种越众而出,托着白羊王和楼烦王的头颅,跪倒在雪地上。
几人脸上都有刀痕,应是新伤,刀口外翻,显得格外狰狞。
“我等愿降!”
匈奴贵种趴伏在地,除白羊王和楼烦王的人头,将两人所使的兵器以及象征地位的鹰雕,尽数呈至汉军面前。
赵嘉没出声,和韩嫣对视一眼,握住刀柄的手指紧了紧。
李当户策马走向魏悦,低语几声,脸上同有凝色。
曹时拉住准备开口的公孙贺,对他摇了摇头,道;“莫急。”
经过一番商议,几人下令停止攻击,命匈奴上交武器战马,派人严加看守。召羌部和鲜卑领辨认两颗级,确认无误,由曹时执笔写成短信,加盖六人印章,放飞信鹰,以最快度送往边郡。
长安城,未央宫中,刘彻翻阅郡国送来的表书,展开江都王刘非的上表,注意力很快被吸引。
“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亲策之。”
看过全部内容,刘彻放下竹简,手指一下下敲着几案。依他对江都王的了解,绝想不出此等议策。
莫非是江都国官?
就在刘彻陷入沉思时,突有宦者禀报,言长乐宫来人,奉陈皇后之命请天子往。
“太皇太后陷入昏迷,几名侍医诊过,已是药石无用。”
“什么?!”
刘彻猛然站起身,因动作太快,长袖扫倒漆盏,茶汤泼在几上,沾湿尚未合拢的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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