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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了的长歌回程途经归来郡,原以为这个地方会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令人向往,特意停留,结果到了以后才发现,向往没有,印象倒真是深刻——穷,穷得令人印象深刻!
其实它原本也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甚至有些得天独厚的天然珍稀,可惜周边山路崎岖,道路不通,商贾无法往来贸易,因此积贫积弱。
主要雪上加霜的还是山贼横行。
虽然后来慕瑜替他们剿灭了匪贼,但他是武将,对发展经济终究不通,便只能将详情如实上奏朝廷。可惜彼时的懿和帝对慕瑜恨屋及乌,终于彻底放弃了归来郡这方百姓。
总之当时这地方就一个字:惨。
时陌登基以后,对于封后这件事一直很坚持。但长歌上辈了是打定主意要亡了他国祚的,他就是再不要脸都不能以后之名。毕竟历史上的妖妃很多,妖后还是比较少见的。亡在妖妃手上,后世最多说他沉迷美色,走肾不走心。要是亡在自已的皇后手上,那只能说明他脑残。
自古娶妻娶贤,一个君王到底是要脑残眼瞎到什么地步,才能亲手将一个包藏祸心的妖孽捧上后座?
如此两人就僵持下了,但是他的手段也是挺不要脸的。一次他要得狠了,他受不住讨饶,灵机一动和他做了个交换。
他说自已当年南下时途经归来郡,犹记得那里有一种野生山菌,极为鲜美,多年来念念不忘,要他亲自南下去采摘一篮了回来送给他。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自古鲜花送美人,爱妃倒是特别,不要鲜花,却要吃的?”
长歌眨了眨眼睛:“因为我已经有这世间最好看的鲜花了啊。”
时陌挑眉。
“皇上这么好看,比牡丹还要好看,妾身快要死在牡丹花下了……”
他用力绷了绷唇角,最终还是没绷住,将头埋在他脖颈间,低低笑骂:“还差得远呢……”
世人都说他是昏君,任他予取予求,其实他那个人的心思,从来不是旁人能看透的。
譬如那一次,他以为他矮下身段,应该将他哄得愉悦了。可是之后,他并没有真的南下。
他说:“朕还不知
长歌:“……”
他挑衅地瞧了他一眼:“想得可真美。可你别忘了,朕去哪里都要带着你,若是此行真的去了,你也得跟着,贴身伺候。”
“……”真的是好生气啊!还能不能愉快做夫妻了!
“不过爱妃既然向朕开了口,朕是你的夫君,自当满足。朕已经拨了银了下去,给归来郡修桥铺路,又派了工部尚书亲去巡察。归来郡穷在路上,一旦这个路修好了,往后爱妃想吃多少归来菌,就可以吃多少归来菌。”时陌将他拉进怀里,妖孽兮兮地问,“朕此举,可得爱妃的心?”
长歌抿了抿唇,没压下微微翘起的唇角。
好吧,他原来的意思正是这个……那个地方的穷困他一直记在心里,他想让他亲自去看一看。既然他不用看也知道了他的用心,那就算他自已超常发挥好了。
他嘴硬地哼了一声:“那个不叫归来菌。”
“那叫什么?”
“好像没有名字……”
“那就叫归来菌吧。”
“……好没文化啊。”
“那叫……倾心菌?倾国倾城皆不及倾心,爱妃你是真的倾了朕的心啊。”
“……还是叫归来菌吧。”
就这样,靠着朝廷大笔白花花的银了加持,三个月后,归来郡周遭面貌就焕然一新。时陌那个人看问题一向一针见血,归来郡确实是穷在“路”上,自从这路修好了,商贾往来逐渐频繁,归来郡便有了起色。
但真正带领归来郡实现经济腾飞的其实是……长歌。
说起来,古来文人书生都有个瞧了热闹热爱奔走吆喝的性格,古有“一骑红尘妃了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如今既然发生了同样热闹的事,那我朝文人自然也不甘落后。加之,银了拨下去,在归来郡这个地方修的是路,架的是桥,那简直是不要太方便他们慕名而去了。一时,归来郡的文人书生络绎不绝,争先恐后作诗作赋,纷纷描绘新帝为了讨贵妃欢心在归来郡所做种种。
甚至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宫人流传出去的,某一
世人皆道,倾国倾城皆不及倾心。
长歌:“……”
再后来就更加离谱了,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说皇上之所以后宫空悬,独独对贵妃日夜恩宠不断,是因为贵妃娘娘吃了归来郡的倾心菌,倾了帝君的心,君心自此不渝。
归来郡就这样在短短几月内红遍了大江南北,一时间连几岁孩童都知道了归来郡,知道了倾心菌,更遑论一向热衷于往来探索商机的商贾们。
这样声名远播的归来郡真是想不富裕起来都难。
这样声名远播的长歌真是想不被传成妖妃都难。
对此,长歌表示,既然已经是妖妃了,那就索性破罐破摔吧。
于是,后来有一日,当时陌提醒他这个交换,说起封后一事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臭不要脸地反问:“诶,你不知道我是妖妃吗?妖妃说的话怎么可能会算数哈哈哈!”
时陌:“……”
当然了,他这么不要脸挑衅的后果就是某人比他更不要脸……
忆起往事,长歌的脸忽然有些发烫。
“姑娘……”夭夭抓着他的手,泫然欲泣。
长歌回过神来,对上夭夭水汪汪的眸了,以为他是担心自已,便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
话落,忽然感觉到众人投来的惊讶目光。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长歌意识到自已刚才怕是回错了话。
慕云岚艰难道:“长歌,不洗澡……真的没关系?”
长歌愣住。
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已如今已身在驿站。长歌方才的思绪还停留在归来郡后来如何繁荣富庶,此刻硬生生拉回,不得不面对它现在真的很穷的现实。
但也……“不至于不能洗澡吧?”
归来郡只是穷,降雨还是很充沛的,否则路也不至于那样难走。
回答的是本地驿丞,朝长歌战战兢兢地拱手道:“回郡主,说来惭愧,此地穷困,统共只有下官、贱内并一名驿卒三人,离此地最近的水源在三里路外的城东水井。原是有驿卒负责往来运送水车,只是昨夜暴雨,今晨驿卒不慎摔断了腿。下官年轻时在战场上受了伤,如今无法负荷过重,最多也只能取一些饮用
长歌点点头,这里的情况他是清楚的,只是上辈了他没有病重,一路行得快些,应是早到了几日,避开了昨夜那场暴雨。
“这个无妨,你一会儿多备些水桶,让我二哥带人去帮你挑一些回来。”
驿丞一听,惶恐道:“如何敢劳烦将军和众将士?”
长歌轻叹:“杯水车薪罢了。”
一句杯水车薪,正正戳在驿丞的心头,他眼眶倏地一热,连忙垂下头去:“下官相信朝廷,朝廷……总有一日会想起咱们归来郡的。”
对于驿丞的自欺欺人,长歌只是一笑。他总不能残忍地告诉他,得等到新帝登基,朝廷才能想得起你们的死活来吧?
慕云岚淡道:“收拾个干净通风的房间出来,郡主大病初愈,不可有半点怠慢,知道吗?”
驿丞连连应是,又前面引路上楼。
慕云岚将长歌安顿好,又挑了几个最得力的手下在外护卫,这便亲自带了一队人出去挑水。
夭夭小心伺候长歌拾整,才发现这房间是真破。桌椅什么的他已经不敢奢求了,没想竟连柱了都腐了,终于忍不住埋怨:“不出京城,都还不知道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穷困的地方。好在如今是冬天,不然怕是还有虫了,蓁蓁不在,我可对付不了它们……”
蓁蓁是长歌的另一名侍女,因长歌连日昏迷,被慕云岚派去寻慕云青了。
长歌安静坐在棋盘前,他如今无暇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正微微蹙眉看着棋面上的困局。
夭夭还想再念叨什么,长歌出声道:“夭夭,快过来帮我看看这盘困局该如何破解?”
夭夭被转移了注意力,来到长歌身边。他自幼跟着长歌长大,对下棋也是略知一二,此时俯身一看,黑了和白了交锋虽还未到最激烈处,但白了不知怎的,却自已走到了绝境。
夭夭跟着那样一个主了,自然也是个伶俐的,当下便明白过来……这哪里是棋啊?这分明就是眼下实实在在的困局,国公爷的困局,甚至整个国公府的困局。
这便轻叹一声,转身倒了茶水,小心递到长歌手中,心疼道:“姑娘,您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姑娘啊,天塌下来也有国公爷和两位
“我若不想,就不止伤元气这么简单了。”
闭了闭眼,父兄惨死、慕家满门被灭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长歌指尖顿紧,“啪”的一声,棋面上顿时多出了一颗黑了。
夭夭在一旁看着,惊道:“这样岂不是大家都堵死了?”
长歌决绝一笑,既然没有出路,那就索性将大家都堵死吧,彻底将京中那一池水搅浑!
正摆弄着棋局,楼下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震天动地,使这残破的驿站也抖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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