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五章：二人的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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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问，这座天守阁内为何会出现鬼物么？如果我告诉你，这里的所有人都已并非人类呢？”德川真炎语气平淡地说道。

“虽然之前就有过这种猜测，但这究竟是为什么？”林夜心情沉重复杂地询问。

“或许，这就是「大义」的代价吧……”德川真炎万分悲哀地叹息一声，为众人讲述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

过去，天津町战祸不断，天皇无治国之能，京都奸臣当道，天下大势不再安定，群雄割据、纷争四起。

五位最有实力的大名彼此间明争暗斗，将除自己以外的对手诋毁为叛臣贼子，打着“讨逆”的旗号发起内战，实质却是为了各自的野心。

这场分裂了全天津町，争夺天下的大战持续了将近十年，最终以樱花城大名德川真炎击败四位竞争对手取得胜利而告终。

人们只看到了历史的结局，却并不知晓那个赢得战争的人，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曾经，德川真炎遭内鬼出卖，大败于奈良城的原野，兵力损失惨重，不得已之下只能带着残余部队撤军，退守封地樱花城。

信任的家臣投敌叛变，无数部下牺牲战死，令德川真炎痛心疾首，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心中的大义，因为他知道这就是战争的本质。

某一日，曾经的故友前来登门拜访，两人彻夜长聊、饮酒赏月，待到子夜时分，友人才凝望着天空之月，向德川真炎吐露来意。

“真炎，我们相识也有二十余载了吧？”

“是啊，不知不觉，二十年了……回想当初，我只是个落魄武士，你是不入流的算命先生。”

“呵呵，如今你成了称霸一方的大名，我是京都阴阳寮之主，彼此身份都不同往昔，却不知心中的那份初衷，是否也改变了呢？”

“我的初衷从未动摇：我要用手中的刀去改变这乱世，让百姓能够不用再流离失所、每天活在担惊受怕的恐惧之中。”

“我的理想又未尝不是如此，想用自己的这份「才能」为世界做点什么，并不仅仅只是替人占卜福祸、驱邪做法、调制安神汤之类琐事……我想要的，是亲手塑造一个没有仇恨、没有战火、人人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真是伟大的理想，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天皇信任你、尊敬你，平时多劝导他，悉心理政、安抚民心，外敌就由我们这些挥舞刀刃的武士来应付吧。”

“眼下天下动荡，我们二人之力终归有限，若要实现大义，需抱有牺牲一切的觉悟，真炎，你才是那个注定能够结束这乱世的人。”

“明晴，你可知我不久前才进攻奈良城失利，被那武藤十兵卫逼困山坳半月，后因天降大雨才侥幸突出重围，最终大败而归，如今损失惨重、士气低落，怕是已无力再也其他四位大名争夺天下了……”

“我知道，但一战得失，并不足以奠定天下大势，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你可愿与我在这皓月之下立誓？”

“立誓？是何誓？”

“我要你答应我，一旦踏上这条路，直到真正的「太平盛世」来临之前，都绝不回头。”

“我答应你。”

就这样，昔日好友二人在寂夜之月下立誓，为了相同的大义，献上余生。

……

之后，德川真炎的这位友人从京都运送来一批隐秘的战略物资，对外宣称是兵粮丸以及一些行军肉干等等。

可实际上，德川真炎所见到的实物却是一颗颗从未见过的红色药丸，那像是鲜血一般的红令人刺目，隐隐带着几分不详的气息。

他询问友人，此为何物？

友人回答，“鬼瞳丸”，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药丸形状如同是地狱恶鬼的眼睛，能够让服用者大大强化体质，增加力量。

德川真炎并未怀疑友人赠予之物，当即便自己吞服一颗，确有感觉身体变得更加强壮有力、精神焕发！

于是，他将鬼瞳丸配发全军，让部下们纷纷得到强化。

在接下来的几场战争中，德川真炎的军队变得狂猛凶悍、势不可挡，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军竟一鼓作气将其尽数歼灭，犹如化身为战鬼般令人畏惧……

久而久之，德川真炎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之处：这鬼瞳丸似乎并不是他所理解的暂时激发潜能的兴奋剂之物，而是真正意义上改变了人的身体……

在战场上，服食了鬼瞳丸的士兵一旦展开厮杀，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残暴无情，每次战后都无一俘虏，敌军尽数被全歼覆灭。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德川真炎就曾亲眼目睹到一名自己麾下的士兵被敌方长剑刺穿胸膛，却犹如感觉不到疼痛般，依然疯狂地战斗，那明明足以致命的伤势，也无法让其倒下。

被杀戮欲望填满的意识，身受重伤却依旧不停进攻的狂热战意，德川真炎在内心深处质问自己，这样脱离了血肉之躯的力量，还能算是人类吗？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大义吗？

军中，越来越多兵士发狂失去理智，就连德川真炎本人也隐隐感觉到意识深处仿佛有另一个黑暗扎根，企图支配身体，饶是他实力出众，才勉强压制住涌上心头的狂暴杀欲。

依靠这份来自友人的馈赠，德川真炎率领自己的军队战胜了所有挡在前方的敌人，成为了最后的霸主，亲手结束了长达近十年的天津町内战。

当站在京都的城门之外，他才再次见到了，那阔别多年许久未见的友人。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副儒雅而沉稳的笑容，仿佛天下之间一切事物都无法让其忧愁。

“你做到了，吾友，随我进城一叙吧。”

在那富丽堂皇的宅邸，友人屏退下人，与德川真炎酌酒对饮。

“真炎，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月下立的誓言吗？”一杯饮尽，友人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记得，当年那誓言就如空想般遥远，却在今日总算付诸实现，你我都已经疲惫不堪了呀。”德川真炎也将杯中酒水灌入口中，回复。

“不，大义还未完全实现，还差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

“你的兵马，就驻扎在城外五十里处吧？我已买通守城军官，只待大军开赴城下便立刻拉起城门，你率部众长驱直入、占领京都，逼迫天皇退位，匡扶「神乐」长公主登基。”

“明晴，你喝醉了，我当你什么话也不曾说过。”

“不，真炎，众人皆醉，你我独醒啊，看看这世道的样子，君主昏庸、奸臣弄权，朝野上下宛如迷失梦中、不思进取，这个腐败的国家需要新的领导者，需要变法与政策，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大义」啊！”

“明晴，你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吗？”

“我一直都视你为挚友，只是这个时代与人心，都未得到纠正，和我一起并肩而行吧，我需要你的帮助，真炎，这个天下是你打下来的，你难道不应该去守住它吗？”

“我帮不了你，明晴，你的大义，是错误的。”

“真炎，你难道忘记了是谁助你扫平敌人的吗？事到如今，我也无需隐瞒了，鬼瞳丸乃是以妖鬼之精血、肝胆提炼而成的至阴之物。人若服用，将被恶鬼怨念缠身，最后化为半人不鬼的存在，只要你帮我最后一次，我就给你解药，否则，你和你的部下们最终都将沦为鬼物，无法再过人的生活。”

“明晴！你！竟敢将我部下的性命视如玩物！不可原谅！”德川真炎听后，又惊又怒，当即拔刀出鞘，猛挥下刀刃，架在友人的脖颈之上！

“要杀的话，就下手吧，我不会还手的，但我希望你杀了我之后，能履行那月下之誓，替我实现未完成的大义。”友人微微闭上眼，静静等待一死。

“我不杀你，但也不会帮你，好自为之吧，吾友。”

最后，德川真炎还是没能手刃友人，但也不愿协助他完成所谓的“最后一步”。

德川氏武者世代都以忠义闻名天下，自己就算变成非人之鬼，也绝不背上谋权篡位的不义之名。

走出友人的宅邸，他便带领着部下们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回到故乡樱花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