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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城中的这番变故,离着数百里的小勃律哪能得闻,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战前准备。
驻军大营的那个角落里,三个人慢里条斯地吃着香喷喷的烤肉,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都在思考着刘稷所提出的问题。
在后世,他上军校的时候,正是华夏新一代领导人,提出新丝路政策的关键实施点,因此,他曾经系统地研究过整个西域的历史,并在此基础上,创作出多篇论文,正是这些成果,最终引起了情报部门的注意,从而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丝路,又怎么绕得过唐朝去?
如今,不但自己成为了那场战役的参与者,身边的这两位,更是其中的关键人物,所以他才会引出那个问题,当然,也是一个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砍自本地的松木,烧起来有一股特别的香味,伴随着火烧过的轻响,犹如在场所有人的心跳。
“有什么可说的,败了就是败了,你们知道,当初我等原本是打算在碎叶城集兵一处的,可到了那里才发现,城池早已经被王中丞捣毁了,城中无片瓦可遮身,更无粮草补给。咱们赶得急,无论是北庭兵马还是天威援军都迟迟未到,三万多人要吃嚼,能指望从龟兹运来么?”
李嗣业的声音有些急,表情也不那么自然,这是刘稷听到的第一手资料,不知不觉就有些入神,倒是段秀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后来,从过路的客商那里得知,怛逻斯城守备不严,便想着拿下它,取得一个立足之地,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咱们挑三拣四,便想着,哪怕事实有出入,凭着咱们三万之众,怎么也没有输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下去,后来的情况在座的都十分清楚,怛逻斯城中的守兵的确不算多,可却是严阵以待,唐军长途奔袭,人马疲惫不说,攻城器械却是半点也无,等到军中工匠一一打造好,时间也耽搁了,敌人的援军也到了。
那里是粟特人的地盘,守卫城池的却是大食人,这只能说明,消息是敌人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吸引唐军来攻。
段秀实点点头:“那里的地形就像一个盆子,翻过白石岭,怛逻斯城被大山、荒漠、河流围在当中,大食人的骑兵披坚执锐,勇猛异常,粟特人人数众多,集结了十多万,咱们与他们相持五日之后,军中的粮草断了,不得已只能杀马充饥,然后......”
然后便是葛逻禄人的背叛,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的讲述,同刘稷所了解的历史差不多,只是补充了许多细节,当然,他并不打算去剖析战败的原因,因为那样做,不仅得不到什么赞誉,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没有多少人,愿意摆出自己的伤口,让人家指指点点,哪怕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如此说来,二位都认同一点,此战的关键之处是敌情,对么?”等到二人点点头,他继续说道:“孙子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大食人处心积虑布下种种圈套,何也?”
刘稷稍稍停了一下,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他们畏惧大唐,或者说畏惧高开府的赫赫威名。”
这个结论毫不出奇,恒逻斯之前,高仙芝是常胜将军,将西域的对手几乎打了个遍,大食人在决定开战时,一定会从河中粟特人的口里,得知他的事迹,事实上,在后世的史书中,他们将高仙芝称为“华夏山岭之王”。
对比双方在情报方面的手段,其差距就太过明显了,要知道那个时候,由于之前石国的征伐,整个河中粟特诸国都站在大唐的对立面,穿行于丝路上的粟特行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还用得着说吗?
说不定,那个提供消息的行商,根本就是大食人的阴谋。
“如今呢?咱们变成了惊弓之鸟,对于一个勃律之地,数千吐蕃人,都如临大敌,要派出探子深入敌境,九死一生地取得消息,这个消息还未必可靠。”
二人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刘稷摇摇头:“如今的吐蕃,就像去年的大食人,他们畏惧唐师,不得不用阴谋诡计来试图误导我们,无论是所谓的内线,还是想要杀死我二人,都只有一个目地。”
“让咱们的人,不顾一切地攻过去。”
这番说辞,原本应该是在缴令时说的,可当时段秀实已经听过了杨预的报告,以为他会重复一遍,可没曾想,刘稷有自己的判断。
“你的意思是说,吐蕃人在贺菩劳城,所驻的军马,不只三千人?”
一个声音突然从外头传进来,正在讨论中的三人都是一惊,同时抬起头来。
“本官就知道,他们啊,一准在这处,好家伙,这香气,隔着几里都闻得到。”
封常清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一群人,大部分都是随从,只有前面的几个,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同,这其中,竟然还有杨预在,他同一个年青的将校走在最后面,趁人不备,暗地里给了刘稷一个眼色。
几天的生死相依,两人有了些默契,刘稷一看就明白,这群人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麻烦的是,他几乎都不认识。
“见过司马。”
“属下见过司马。”
“封司马。”
三人站起身,分别用了三种不同的口气,向封常清见礼,后者随意地摆摆手,指着刘稷说道。
“他方才醒来,脑子里还不清醒。”然后转过头:“五郎,你师父,可是挂念得紧,听到你醒了,直嚷着要来见,先去了你的居处,不曾想你却躲在这里。”
刘稷微微一怔,自己还有个师父?可封常清又没有指明是哪一个,事到临头了,无论如何也要赌一把,万一错了,就推在脑子受伤,眼神不好使上头吧,反正人家已经帮他找好借口了。
拿定主意,他不慌不忙地整整衣袖,面上现出一个恭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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