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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指挥使,请留步——”

魏鸣岐刚从东衙出来,早就等候在路旁的女官玉牒就小跑过来恭敬低头道:

“圣后遣派我请指挥使过去一趟。”

“……”

不愧是亲手教出来的,这赵家女人的心思真是让万仞山拿捏的死死的。

“好。”

魏鸣岐掩住内心古怪,点点头跟在玉牒身边向深宫而去,路上无聊又问及了武桐桐近况:

“陛下这些时候身体可好?”

“……”

只要不和他见面,陛下寻常时候要多好有多好。

玉牒复议完挤出宫廷女官式的标准笑容,道:“由圣后亲手照顾了几天,比先前强的多了,开春后连衣裳都穿薄了些。”

看来他的龙元真对发小脾胃啊。

这往后再和她吵架,魏鸣岐就能理直气壮说她是自己一手养活的了。

见青年莫名嘴角勾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玉牒想起圣后的交代,不禁鼓起勇气道:

“魏指挥使,圣后遣我来前说,她今天特让赵老节度使进宫,为您二人做中化干戈为玉帛。”

“……”

听见这话,魏鸣岐心里忽然生出些莫名意味。

要说赵家女人为人智慧可能不算多出彩,但一腔为国的情切还真是让人不容置疑。

能暂时放下家仇,为自己老子和他这个仇人做中,仅这份隐忍就让人刮目相看。

对自家甚至自己也足够狠,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

可惜天下风雨飘摇,值此动乱时局,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一上来就是监国圣后,位置拔的太高,不然要是给她足够的时间——

倒也没有不然。

游戏线里武桐桐十六岁那年她就还政了,在整个游戏里戏份屈指可数,能在权利面前果决至此,倒不禁有些让人唏嘘。

对武桐桐的爱护,这女人是做到家了。

可惜今天又得伤她一回了。

万仞山罪大恶极啊。

此时此刻殿室之内,赵家的一老一少相对而坐,身穿玄色宫装的女人神态自若的亲手沏茶,而对面一身寻常锦服的老者正颤巍着胡子,恭敬声的轻述道:

“敢、效两军昨天未得军令便冲奔京师,今一早末将便将两团营官传至帐中一番宽猛并济,算打消了他们心中的牢骚,至于军中些许风言风语,我也已差人弹压,断不会使这等风气弥漫至全军,还请圣后放心便是。”

老者的声音不急不缓,透着老成持重的松舒感,令旁人闻之便内心生平,不再焦虑。

“那些将士误以为京师有状,因而才星夜赶来,归根结底其心是好的,倒也不好过多苛责……”

赵家女人一边将清茶推奉过去,一边轻声道:

“不如从宫中拨些钱粮过去,全军分赏一些,这般得了好处,总比硬堵人的嘴强。”

“谢圣后。”

赵彦君先恭敬的接过茶,随即才回答她道:

“而今天下武夫皆跋扈,圣后一味施恩只会助长他们气焰,今日有赏则不发牢骚,明日无赏又当如何?”

说着,他又直视向女儿双眼,道:“况且京中只是稍有异动,大可派轻骑先将情况探明,而不是擅自提兵叩京,此举不惩,来日若有逆兵效仿又该如何是好?”

“……”

听到这那双妖冶的狐狸眼眸中也不由浮现出迟疑。

虽觉得这般有些寒将士的心,但父亲说的又何尝不对?

此举今后若有人再行效仿,制造异动之后发兵叩京,动作快些,就值守城门的那些校尉根本济不得事儿,能不能撑一柱香都是疑问。

无论什么时候,朝廷中枢的安稳都是最重要的,为此历朝历代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父亲此言,确实是老成持重之论。

“那就依您的吧。”

女人轻声道:“京营事关国朝安危,一切都得您多上些心了。”

赵彦君点头道:“圣后放心,只要武威营在,京营就出不了岔子。”

将事儿聊完,瞧着神色谦谨的父亲,女人眼中不由透着几分感伤,只觉得自从入宫以后,距家里亲人间愈发疏远,到而今自己身登圣后,家里好处没得多少,反倒尽添委屈了。

“爹,眼下这没旁人,咱父女说话可轻松一些。”

她端壶按下赵彦君欲要抬起杯子的手,愧疚声道:

“自母亲过世,辛苦您为宫中一把年纪还不得清闲,女儿心中有愧。”

“……”

赵彦君眼眸闪动两分,脸色也跟着放柔和些道:

“自家人,不说那些,待桐桐大了,你我也就能得清闲了,人嘛,谁能不为儿女忙。”

见他这般说,女人心中愧意更浓,尤其想起今天叫父亲过来的另一目的,只觉心尖都抖了几分,竟不敢抬头去看父亲的眼。

“……爹”

女人带着几分颤声道:“今天女儿还将那人叫了过来,他等会就到,您不怪女儿吧?”

“……”

那人,虽为指名道姓,但配合女儿这破天荒的姿态,赵彦君心里立时想起一人。

魏鸣岐。

心中本能腾起两分杀意,却转瞬间被深深城府所掩,赵彦君垂下眼帘遮住那里边冷漠,宽容声道:

“这天底下,可有会怪自己儿女的父母?”

“……”

“你真以为我朝会上是惺惺作态?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今日将他叫过来正好,爹我也有意将话与他说开。”

赵彦君神态自若,但越是如此女人心中的愧意便越深。

承嗣是赵家长房长孙,自幼便被父兄当接班人培养的,如今突然之间便白发人送黑发人,父兄心中焉能不痛?

不过是为她、为桐桐、为国朝社稷强忍着而已,像她夜间都不知落了多少回泪,更不用说父兄了。

愈发觉得自己这个赵家女儿像白养了似的女人眼眶泛起红晕,一时竟不能言语。

“言之。”

父又唤起她的小名:“莫要自责,你爹你兄弟,知你比任何人都难,任何人都苦。”

“爹……”

终是当着人前落了泪,女人伸手拭了拭眼角:

“将来女儿定会给您和家里兄弟一个交代。”

他说的认真,但赵彦君却听得心头冷笑。

自古以来,多少人家因外戚而显贵,就未有入宫后头脑拎不清,不知自己靠山在哪儿的女子。

唯独他赵家这俩女儿,入了宫尽如肉包子打狗一般,不知自己身上所流之血姓甚。

女儿?他赵家的女儿早死绝了!

“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比起一己私情,你爹我啊,更想看着这国朝社稷更新。”

说了句双关话,赵彦君迅速问起另一事儿:

“桐桐是皇帝,最要紧的就是身体,你这当姨的得多操着点心才成,眼下开春,她身体好些了没有?”

“……”

提起这个赵家女人的神色振作了些,自从有那贼子给予的龙元以后,她每日都会在武桐桐的饮食中偷掺一滴。

别说,效果还真立竿见影。

这才不过多久,脸蛋都瞧着一日比一日红润,要不是拿那贼子没办法,她都想将人整个塞锅里炖给桐桐吃了。

往日关于小皇帝的身体状况赵家女人都是严格保密的,便是自家父兄也别想从她口里问出一点。

但今日心扉到底是敞开了些,且小皇帝身体是向好的,说出来也能振奋人心,因此——

“赵大人无故刺问陛下龙体,这要是换成宫里任意一人,按规矩都能拖出去打死了。”

刚想开口的赵家女人瞥头向门外,却见一青年带着个脸色煞白的女官负手进来,脸上全是令人憎恶的跋扈意气。

“这——”

赵彦君调整的迅速,立时起身做礼:“本官口不择言,多亏魏指挥使提点。”

“哼。”

魏鸣岐近乎用下巴看人一样的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亏伱还做了几十年的官儿,这点忌讳都要我来教你。”

赵彦君被如此折辱,却只是微垂着头,一副唾面自干的神态,语气唯诺道:

“包涵,包涵——”

“……”

如此一幕,看的赵家女人一愣一愣的,但反应过来以后,她那妖冶脸蛋却‘噌’的憋红。

为人子女,如何看得老父在自己眼前被人如此羞辱?更别说这贼子此前还得了她的好处,如今却跟恶狗一样,一抹嘴就又不认人了,将她一番诚意打翻在地!

“大胆!”

她跟着站起,寒怒声道:“魏鸣岐,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

这番话一撂出口,却引得青年转眼看她,态度未有分毫收敛的道:

“规矩?你个一宫之主还懂规矩啊?懂规矩你还想将皇帝状况告予外臣?皇帝身体怎样你不清楚?你有脑子吗!?”

这番呵责声令殿内霎时间鸦雀无声,连赵彦君的面皮都不禁抽了抽。

“你,你……”

“你什么你。”

魏鸣岐看着神情僵硬的女人道:

“这国你还能不能监?不能监趁早收拾收拾进冷宫,明个我就让老头差人把朝上那道帘子拆了!”

“……”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连暗处的老妪都气的嘴角直抽抽,真恨不得一爪子将这小子心肝脾胃肺都扯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场中唯一一个心里觉着欣喜若狂的可能也就赵彦君了。

虽知道有这小子在,宫里定不会平静,却未想已经到这地步了,自己孙儿真是死的值啊!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之猖狂!

而今天下已有风雨飘摇之势,偏偏这小子还敢祸乱宫廷至此,真是天时将至啊……

还有小皇帝,这小子急着出来堵他女儿的嘴,想必情况已不容乐观,此消息只要一传播出去,立马就得天下震荡!

莫非——

想起家里前些来客的话,如今复又想想,真是愈发让人心中滚烫啊。

“魏指挥使息怒……”

忍着心中情绪,赵彦君替睁大眼睛失魂落魄的女儿挡住恶贼,一边卑小的弯腰,一边声音中透出浓浓讨好道:

“尽是老朽的错,是老朽口不择言犯了忌讳,魏指挥使大人大量,千万莫要与她一女子计较。”

“哼。”

眼见自己淫威至此,那得志小儿腰更直两分,指着他美艳女儿颐指气使道:

“回头再收拾你。”

“……”

这般话里意味很多,赵彦君心都跳了一下,发觉自己是不是低估这小儿胆色了,莫非他女儿已经被——

那可就太好了,多助长几分他的气焰,多留下一些奸逆把柄,未来清算才名正言顺。

“魏指挥使莫要在动气了,老朽给您赔不是,这便立马就走,您莫要动气,莫要动气。”

说着,这老龟真以一种卑小到极点的姿态边弯腰边退走,过程中还赔着笑,一直到门口。

待他人走以后。

“嘶——哈!”

想不到赵彦君是为青年腾地方指着他狠狠折腾宫廷的女人绷不住了,眼见为‘儿女’‘社稷’这般隐忍被辱的老父姿态,她几乎跟被点着了得炮仗一样,赵彦君前脚刚走,她后脚就以一种决绝的的姿态扑了上来。

“你有种就杀了本宫嘶——”

“你个祸国贼子哈——”

边扑打边流泪的女人和某个女孩的身影相迭,让魏鸣岐心中立时生出古怪感。

该说不说,不愧是姨外甥……

“你发什么疯。”

虽然这女人不懂拳脚,打的不疼不痒,但跟条大青鱼似的在身前扑腾,都给他扑腾出反应了,魏鸣岐只能无奈按住她道:

“你听我狡辩啊不是,你听我解释!”

“……”

赵家女人不闻不问,红通着眼踮起脚尖狠狠咬在他的肩上,这一口下去用了死力,魏鸣岐却只是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道:

“松口。”

“……”

“松吧。”

“……”

“……”

片刻过后。

“呜——”

终是被牛皮一样的触感咬的腮帮生疼的女人忍不住抬脸大哭,狐狸眼里都盈满了泪,妖冶不在,只余下深深气恨与无助。

“你,你怎么就,就不能放过我们呢——”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道:

“我亲侄儿,我父我兄,还有桐桐,我们到底要被你欺负到什么时候……”

“……”

魏鸣岐轻吸口气,正想推开她说几句,门外却忽地传来一怒呵声:

“你!”

“你放开我小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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