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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段,不再重复。
且说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小子浑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赵瑜再急也是白搭。
赵瑜早有耳闻,本地素无斗牛风俗,但架不住那些走南闯北的短工们唾沫飞扬。尤其是农忙季节,短工特多,难免鱼龙混杂,真所谓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就管不住了。吃罢饭总得歇晌,有的伙计就把斗牛作为娱乐。
伙计们只想找乐子,自然愿意,东家却不乐意,一场斗牛下来,不伤人不死人就算幸事,牛却非死即伤,尤其是那种群殴,场面很难控制,往往到最后会几头攻击一头,那种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东家们又怎么会乐意呢?
有的伙计热衷于此,却又怕遭东家责难,不知这次把谁家的愣头青给撺掇来了。
每轮起哄之后,那货就会像灌了鹿血一样更加兴奋,上蹿下跳,扭动身体,张牙舞爪,仿佛妖魅般狂乱的舞蹈,甚至有的牛已经疲退了,他还上去主动挑逗,只是为了博得一阵又一阵的喝彩,根本没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木子!够了!”
突然一声娇叱响起,赵瑜才发觉那个素白的身影已在田埂高处,骈指而向。
“啊!小姐来了!”
“正是她家的小姐吗?”
“嘿嘿!主家来了!”
大伙的视线都被不约而同地吸引过去,有些参与起哄却胆小的人立刻噤声而缩。然而更多的却是凝神屏息,后来才知道都跟自己一样被人的容貌镇住了。
赵瑜看清了她的侧影,同时也明白了人家为什么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那是一种让人看看都会把持不住的娇美,只怕让张僧繇亲来也画不出来。谁都知道张僧繇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宫廷画家,据说见了他的仕女图有些登徒子都会脱精而亡。一瞬之间,赵瑜也确实生出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冲动。
赵瑜真怕自己会失态,赶紧把眼转向水田。
那货似乎并没注意到她,当四下沉寂有时,他才有所意识。
然而就在那货一愣之际,悲剧终于发生了。那一头已经暴戾到了极点的大黑牛拼命冲了上去,尽管那货有所防备,但大概不够全神贯注,终究晚了一拍。
一个角尖洞穿了他的腿裆,血水飚出,竟显彩虹,人却已在彩虹中被高高挑起。
也许是角上突然有了重赘,那大黑牛只以为是又遭到了攻击,而且颇受制压,更是惊怒不已,腾跳狂蹦,猛甩不脱,旋即又向远处疾蹿,一味逃避。
这时角上的那货却不见了挣扎,耷拉着的身体,只是随着牛头前拱而颤悠。
“要死哇!”
“真死了?!”
“不会吧?!”
“出人命喽!”
看热闹的人中,也有人熟悉斗牛的场面,说到底就是不长记性,从前不是没有出过事故,狂牛大抵如此,开始顶着人狂奔,若是中间人掉了下来,它便会回头过来,再角扎,再头顶。如果不掉下来,它到最后也会主动甩了下来,还是继续头顶,继续角扎,直到它自认对手已经被彻底打败为止。
“那牛疯了?!”
“赶快救人!”
有人竭叫,也有人跃跃试试开始下田,但也许是出于恐惧,也许是泥泞难行,反正都是远远瞅着,谁也不敢贸然上前。稍微超前两步,便就瞻前顾后了。
就在这时,又听一声娇叱。接着一只只海碗从田埂高处飞旋而出,宛如单列成行的雁阵,刷刷刷直冲着疯牛的方向。这碗赵瑜知道,那是长工喝茶的家什。
几乎同时,那个素白的身影已然腾起,只见她蜻蜓点水一般,脚尖踩着那一只只将落未落的海碗,纵跃向前,边撒边纵,一只接着一只,直撵疯牛。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纵上了牛背,藉着下落之劲,一掌挥向昂挺的牛脖子。正当所有的人为她飞鸟一般的纵纵落落还在瞠目结舌时,奇迹出现了。那疯牛仿佛被千钧重担压塌似的,突然软趴在水里。
等到赵瑜那一口气实在憋不住喷了出来,那大黑牛再也没动过,显然是不行了。
随后,那货软塌塌的身躯冉冉升起,待她转过身来,大伙方才看清她是一手提着一动也不动,看来不是吓死就是疼死的夯货,另一只手在给他止血。
“马超龙雀?封穴止血?”
这个时候,赵瑜才发现赵路他爹就在自己的身后。显然那白衣少女的几下重点很出他的意料,忍不住嘟囔了一声。随即他也看到了赵瑜,便挤了过来。
“少爷也来了?日头毒啊……”
赵瑜只是敷衍似的唔了一声,他可没功夫闲扯篇。就跟其他在场的人一样,他也为人家救人的功夫所折服了,不管懂还是不懂,谁不觉得匪夷所思?
“莫非是玄女娘娘下凡……”有些痴愚老人的膝盖骨已经有点开始发软了。
“这是真的吗?”更多的人是怀疑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人在掐自己的大腿。
“正是覃家大小姐?”覃家小姐待字闺中,很多乡亲也是只闻其人未睹其面。
赵瑜真的好像中暑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恍惚,竟然还生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念头,早知道她会来救,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像那夯货玩一把?
“芷子小姐……”那个名叫馨儿的丫头大概刚刚迷瞪过来,这才大叫一声。
“快!馨儿,快把秧船推过来!”只见那芷子也挥手叫着,显然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她再也不敢纵身了。只能暂时停足牛背,等待别人施以援手。
所谓秧船,实际上就是一种大脚盆,平底,椭圆。莳秧的人,靠它运送秧苗。芷子一喊,立刻有几个秧农就近推了几只秧船,献殷勤似地赶了过去。
只见芷子挑了一只稍微干净点的,把一团破麻袋似的木子轻轻放里面,然后自己一脚踩着盆沿,一脚反点牛背,嗖地一声,秧船便飞也似地滑向田埂。
尽管不如刚才凌空纵身那么惊险,但是更为飘逸,身形甫定,秧船也稳稳靠住田埂。把个读书不少的赵瑜看得都惊为天人,更别说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亲了。
赵瑜一直迷迷糊糊,最后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走的。直到赵路叫他方才醒了。
把眼一展,田里早已恢复了平静,只剩几个还在水田里埋头干活的秧农,就连原本趴成一摊的大黑牛也不见了,只剩另外几头牛在田头水塘里戏水祛暑。
乍一看,先前的一切好像没发生。只是赵瑜的目光不敢久留在水田的泛光处,稍一脱神,仿佛那个芷子小姐的身影又会浮现,翩如惊鸿,矫若游龙。
停下神来,看田埂上,也就赵路为自己打着油纸伞,一脸坏笑。
“少爷,山上去不成了,该开午饭了……”
要说这赵瑜的魂儿早就被人勾走了一大半,小小书童趁机欺负他一下也浑不在意。
至于这山上还要去不要去,则听后书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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