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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段,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一见人群中的两位少年公子,那一瞬间,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似的僵在那儿。
只缘他的目光扫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人,谁?覃家的管家吴福,那个面团团的胖老头。而看吴福的神态,只像是一个随从。能让吴福陪着来的当然该是覃府的人喽,可覃府不是说只有孤女寡母两个人吗?哪来的少年公子?
再定睛一看,他就差点脱口骂了自己一句。真不知道是什么眼色?这分明是两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声音还那么清脆悦耳,怎么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错愕之下,目光也就没了约束。那两人简直就是照着自己的模样打的扮,文士髻,林宗巾,竟然也是未开封的羊毫小楷作簪。蓝衫公子更像是在镜中的另一个自己,细细较来,却又不免自惭形愧。这天下的美貌多种多样,有一种叫妩媚,有一种叫娇憨,哪怕最成功的男扮女装也不成,只该女儿身上有。
细细一品,果然有股如麝如兰的芬芳幽幽袭来,更是痴了。
这不是不期而遇,留下莞尔一笑的那位吗?
这不是那个身法绝妙,飘飘欲飞的九天玄女吗?
这不是那夜中的温玉在抱,默默相对,耳鬓厮磨,最后信誓相约的那一位吗?
这不是魂牵梦萦,常常不期而至梦中的那一位吗?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来到自己的面前,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瑜儿,这位是隔壁覃府的少东芷子……”赵无求已经注意到了儿子的异样,心里好不纠葛,心说这孩子莫非也给染上了老大的那种坏毛病不成?所以说话加重了声气,见他依然发呆,忙叫:“瑜儿,是不是伤痛又……犯啦?”
“哦哦,久仰久仰……”赵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回以深深一揖。
噗嚇一声,芳儿实在忍俊不住,后面的壮汉都在窃笑,只是谁也不敢出声。
芷子只能若无其事地绷着,心里还有一丝庆幸,那个梦中情人却是何等的定力,岂是这种雏鸟可比?如此一想,有如自己表现得不俗般,愈发有点矜持。
赵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边埋怨自己失仪,一边却还管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马。接下来不知有没机会,若无文君之应,相如纵是多情也只能空欢喜不是?
“芷子小姐……”赵无求终于想到一个拯救儿子的办法,只见他重新挡到中间,作了一个向前指引的手势:“这里就是正堂,昨天的事就是在这里……”
“多谢赵员外指点……”
这个时候,芷子在赵无求的引导之下,已经面向祭台。赵无求一边指点一边说,在努力重构那天的现场,芷子只是笑微微地听着,不时点头附应着。
赵瑜的心虽然还在别别的乱跳,但也没刚才那么臊热难当了。他肃身一边,干脆做出一副频受伤腿疼痛骚扰的样子,脑子里却在想着如何单独与人接触一下。
介绍完了前殿,赵无求又把人引向后殿。
经过赵瑜面前,芷子并没有特别望上一眼,只是她耳根间的红晕再次大涨,赵瑜注意到了,只觉得要比深情一瞥更让人心动,心说莫非她也认出我来了?
本来看到芷子有一点矜持冷傲,赵瑜的心就有点往下沉,莫非那夜的女子不是她?要不然见了自己怎么会只如此反应?像是波澜不惊,似乎无动于衷,虽说人家没必要跟自己一样一时忘形,可也不应该如此视若不见的吧?
他忽然恨起云心来了,肯定是他故意放下了窗帘,遮得当时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自己从小就在女人堆里长大,养成了闻香辨人的本事,只怕也不能认得她。至于说到闻香识人,那也只不过在母亲与乳娘之间万试万灵,莫非换了人已失灵了?这人就怕没有自信心,一没了自信就什么都怀疑起来了。
这一会儿他多么希望云心就在身边,是他摄来的人,他总该认得吧?
“赵员外,小女子不知能不能上山看看……”一听声音传来,有点遥远,赵瑜这才发现,老爹领着芷子一行,已经到了那条直贯峰顶的青石台阶前了。
只见芷子站在那排厝屋前,正在遥望山上。
原来吴福晌后按照芷子的吩咐到赵宅探访,顺便提出想帮着再找找毛孩。吴福纯粹是敷衍,不料赵无求却是一口答应,还主动邀请覃氏母女亲来现场。
吴福回去说了,芷子略感意外,不过也算正中下怀。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她决定亲自走一遭,而且也没见老夫人有啥异议,于是就有了这趟后山之行。
看到赵无求一路接待,亲自陪同,并没有传说之中的难打交道,自是庆幸。心想既然来了,那就索性探个明白,祠堂都已开放,墓园应该不会再加阻拦了吧?
关键芷子还有一点私心,不知站在后山之巅,能否窥测到她家的院子里。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后院之所以密密麻麻种上紫竹,就是怕有恶人前来偷窥。尤其是那也奇遇之后,芷子心里总有那点疑问,那位梦中情人的本事何以高强,竟能在不知不觉中把人摄来摄去?莫非自家院墙门窗本有破绽?
在自家院落里,她已查过,实在找不出可疑之处,若是能够登高俯瞰一下,那自更好。故而稍一转念,就把吴福行前的告诫撇之脑后,信口直言。但见对方沉吟又沉吟,一脸的阴晴不定,赶忙又说:“还望赵员外原谅小女子的唐突……”
“山上敝庄昨天就搜过了……”
赵无求也一直在猜测芷子的意图,覃家少主能够亲自上门,正中下怀尚且不说。看来放出去的话已起了作用。想必是与其让官府插手,还不如自己善后。
至于人家还要上山查看,莫非真怀疑此间已经抓到那个毛孩?担心将要用他要挟,或者干脆交给官府作为人证?所以真想直接说:小姐,请放心,只缘贵府一直闭门拒交,现在已是主动,还有什么事不好商量?你大可放心。
当然赵无求也不能直言不讳,只是总不该容人直闯墓地吧?
“赵员外,还请容禀……”芷子虽着男装,但还是福了一福。
芳儿也有心思,她可不知道芷子心里另有梦中情人,只当小姐心仪的就是旁边这位赵二公子。记得适才出门之时,小姐好不紧张,这会儿倒是恢复了矜持,感佩之余不免纳闷,公子已是不可自抑,怎么小姐反倒视若无睹?有一点她敢保证,屋后她跟小姐说起这位赵二公子的时候,她肯定有所心动。
芷子哪里猜得到芳儿心中的鬼胎,只想趁此机会上一趟山顶,听她接着说:“小女子以为,亡羊补牢未为晚矣,真所谓防患于未然,尽管贵府已经全力搜过,但是若能真的抓获此厮,令公子以及贵管家的遭遇就不会再现……”
“姑娘……”赵无求一听,不禁来气,这个黄毛丫头,难道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本乡里正?反客为主,冠冕堂皇,未免有点咄咄逼人,强人所难了吧?
然而这种腔调又给人一种久违的感触,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是他的奶奶。不错,正是他家几代也遇不上一个的女人。那年爷爷阵前被斩,噩耗传来,素来强横的父亲立刻一病不起,不久也陪爷爷去了,标准一副屋漏连雨的惨象。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奶奶突然站了出来,这指派,那叮嘱,也是同样的腔调,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也就撑起了这个家,直到他能接手为止。
他娘不行,自己的一妻一妾更不是这种料,赵家振兴还得奶奶这类贤内助。多么难忘的景象,能不让人似曾相识?现在只要想起,恍然还在眼前。真如无意中一脚踢到了久觅不见的宝贝,一时抑制不住的激动立刻涌了上来。
只是她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且不说墓所禁地,本身就意味着是种不信任。要是传将出去,堂堂里正在个黄毛丫头的逼迫之下无可奈何,哪日后还怎么混?
且说赵无求这一腔的自相矛盾到底如何择决,还真得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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