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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霸主李克用彼时少年骁勇,而在军中被赞称为“李鸦儿”,由他所组建的鸦儿军,向来也是后唐的主力精锐军旅。
而且这支部队从成军伊始,大多军健便是随着李国昌、李克用父子自塞外转迁至关内,时至今日,已经是他们的子侄辈继承衣钵。这些行伍世家出身的将校军卒,有很多也会认为自己的命运早已与河东李家牢牢的捆绑在一处。
而乌压压的骑阵前列,后唐帝君李存勖,被一众后唐军健犹如众星捧月那般拥簇着,他面色深沉,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浓烈的杀机他忽然一提缰绳,胯下那匹通体乌黑油亮,冷不丁望去甚至呈现出一种金属质感的雄俊战马晃了晃脑袋,打了个格外沉重的响鼻,便开始迈起碎步开始行进。
大批后唐军骑也纷纷策马追随,隆隆马蹄声、衣甲铿锵声霎时间响成一片,大规模骑军所漫起的杀气,也显得分外浓烈起来
李存勖作战向来敢于冒险,而且他更清楚,这一战自己也只能去冒险。毕竟现在如果不剑走偏锋,也实在难以挽回颓势否则也只能任由魏朝一步步的蚕食己方势力,这钝刀子割肉的滋味,谁又愿意承受?
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统领几万楚军兵发巨鹿,面对秦国三四十万大军,起初又可会有必胜的把握?古往今来,能够抓住时机扭转乾坤的豪勇名将也大有人在,我当然也仍要放手一搏!
李天衢你坐镇于连营当中,刻意消耗我军士气,而回避与我对阵交锋,虽然终究让你得逞了但是趁着我军撤兵,你终究还是要挥军来追。既然出了连营,我便有机会直接杀至你面前!
比起我河东李家的宿敌世仇朱温,你才是阻碍我成就正朔帝业最大的敌人这一战我若败了,便有亡国之危;而你魏朝声势的确已远胜我大唐,也还有败的余地所以这次孤注一掷,我不止是处心积虑的要击败你,而是竭尽所能的要杀了你!
李存勖心中发狠念罢,突然虎吼一声,锋刃森寒的长枪也高高扬起。霎时冷芒耀空、杀气盈野!而他胯下雄俊的战马也如有灵性一般,昂首长嘶,骤然加速!
在李存勖身旁,除了捧起将校,还有李绍荣等心腹将领如影随行,誓死相从。由后唐皇帝亲自催骑杀出,鸦儿军锐骑纷纷策马疾奔,须臾间庞大的骑阵形成一股怒涛洪流,就向着魏军中阵的方向席卷而去。眼见这般阵仗,似乎拦截在这拨骑军面前的所有障碍,也都将被践踏得粉碎!
惊觉既然又有大股敌骑骤然杀出,甚至直接朝着御驾龙辇突袭过来聚集在帝君仪仗周围的魏军队列也不免一阵耸动。各部将官赶忙高声喝令,指挥麾下部曲立刻结阵御敌。然而其中就算久经战阵,也没少见过大场面的魏军将校朝着后唐鸦儿军漫卷冲杀过来的声势,有些人也不由的耸然动容!
毕竟后唐鸦儿军,当年东征西讨,曾杀得朱温、李茂贞、王行瑜、韩建、赫连铎、李匡威、李匡筹、罗弘信、王镕诸多军阀治下牙军闻名色变;所谓的唐廷征讨大军,面对鸦儿军的冲击势如土鸡瓦犬;甚至当年夺下长安,撼动天下的冲天大将军黄巢麾下反军,在面临这么一支军队时震恐惊惧,而留在史书中让后人印象极为深刻的那句话便是
“鸦儿军至矣!”
所以如此一支精锐骑军,也是具备着传承底气的强军。黑衣黑甲、黑袍黑马庞大的骑阵非但杀气殷野,更是宛若乌云盖顶,甚至还飞速滚动着,而做势要让世间万物被黑暗所吞没!
“正如符爱卿所言,李亚子的确不甘撤军败返,而另有部署;也不出朕所料,晋人要放手一搏,目标也只会是朕呐”
李天衢悠声念道,他勒马观望,周围层层叠叠的尽有殿前司禁军部众团团护卫。
目光透过憧憧人影、如林兵戈,眺望敌军精锐骑众涌杀过来时那般骇人的场面,情知鸦儿军由李存勖亲自统领,专攻一点,意图杀透重重阵列,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李天衢神情从容淡定,似乎完全能够确定后唐精锐之师,就算以他这个魏朝帝君为目标,却终究只会以失败而告终
既然本朝皇帝一副淡定悠哉的模样,可是司职守护中军的各部魏军将士却不能疏忽放松一众将校扯着嗓子开始嘶声喝令,位于中阵的整个魏军行伍,便如同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密密麻麻的魏军将士当中,身披重甲的步兵排成数列,面向后唐鸦儿军涌杀过来的方向疾步前行。落位之后,又迅速将手中厚重的盾橹重重的往地上一搥,成排成列的盾墙整齐架起,便立刻形成数道坚固的壁垒,而做势将后方尚还相隔较远一段距离的御驾仪仗保护起来。
诸队弓弩手也开始疾步穿插过重步兵组成的层层阵列,迅速的绰弓架弩,等候肃立在一旁的所部将校发号施令。
各部军校相继高举右臂,弓箭手遂驾轻就熟的迅速从箭囊中抽出羽箭,搭于弦上,再发力拉拽时,吱嘎嘎弓弦响动声连成一片,而尽被挽成了满月状。密匝匝森寒的簇尖,也已斜指向前方苍穹,眼见便要激射出去。
“放箭!”
随着响雷一般的喝令声响起,本来紧绷的弓弦回弹声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霎时无数锋利的箭簇腾空而起,再空中迅速漫延成片,再像雨点般狠狠的扎落下去,挟裹起锐利的尖啸声,顷刻间便落在正驱马疾驰的鸦儿军骑阵的头上!
骑术普遍精熟的鸦儿锐骑,也立刻开始挥打、躲避漫空落下的箭雨。然而终不免有支利箭狠狠的贯入一名骑军队正的头颅,锋利的箭簇顿时从眉心贯入,那名队正顿时朝后方倒栽坠马,当即毙命,尸首也已堕入尘埃当中!
类似的场面,在汹涌突进的骑阵各处到处上演着。而不止是第二、第三轮箭簇相继从天空上倾泄下来,按鸦儿军骑众突进的速率,本来魏军这边至多也只能射出三轮箭雨然而诸队弓手开始迅速后撤,却还有一排排弩手穿插过来,而纷纷架起手中穿透力更强的弩机!
又有洪亮的号令声响起,成排的弩手同时扣动机括,更为刺耳的锐啸声撕裂开空气,无数弩矢以直射的方式挟裹冰寒的杀机,然后肆虐的蝗虫群那般袭掠过去!
当面一排又一排的鸦儿军甲骑身上爆出点点血花,纷纷中矢落马。其中一员骑军指挥使所乘的战马也被一支弩矢贯穿,血洞一片惨红然而那马儿正悲嘶着要向前扑倒,却被骑在背上的那沙陀汉子狠狠一拽,又被提了起来,竟然仍被强行驱使着直往前面冲去。
而那操控战马的骑军指挥使,身上甚至被三支弩矢贯穿他也不顾伤口泊泊鲜血涌出,而瞪着赤红的双目,以沙陀语发出歇斯底里的战吼声!
就算对面以汉家儿郎为主的魏军将士,基本都听不懂那个敌骑在喊什么但是不必言传、只需意会,列阵的魏军将校兵卒便能体会到对方嘶声叫喊的个中含义
就算我拖着满是血窟窿的身体,也要撞入敌军人群当中,去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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