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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盛家,半天之内,连着有定国侯与武靖王府的驾临,着实让盛家满门受惊若宠又惶恐不安。
若说梅子衿来盛家是来寻水卿卿,那么,与盛家从无半点干系的高高在上的武靖王府,怎么也会上门来了?
一时间,太医盛方与夫人黄氏都变了脸色,再也顾不得水卿卿,赶紧赶到前厅去迎武靖王府的人。
虽然有盛家夫妇相留,连真正的盛瑜也‘盛情’挽留她下来,甚至愿意让她继续做盛瑜,但水卿卿去意已决——
那怕再过七日她就可以带着昀儿悄悄逃离京城,可这七日里,她还是要去庵堂暂时住下。如此,才能让梅子衿彻底对自己死心,也能让老夫人她们放心……
而且,内心深处,饱受生活苦难的她,早已对尘世看得透彻,那怕以后带昀儿离开,她也愿意带发修行……
前门有武靖王府的人在,水卿卿提着包裹,谢绝了小喜的跟随,一个人趁着夕阳尚未落尽,从盛家后门默默的走了……
而盛家前厅,盛方与黄氏领着家人跪在青纱拂面的武宁公主面前,惶然害怕得不敢抬头。
武宁公主挥手让众人起身,盈满泪水的眸子着急的从一众女眷身上找过,却没能如愿看到水卿卿,心里不由的越发的着急起来。
原来,武宁公主今日让怜姑姑去定国侯府,给水卿卿送她亲手所制的糕点。怜姑姑到了定国侯府后,没有见到水卿卿,却见到了侯老夫人,才知道水卿卿竟是在侯府犯事被送回盛家了。
虽然侯老夫人没有同怜姑姑细说水卿卿所犯何事,但怜姑姑观人入微,看着老夫人神情和话语间的怨怒,怜姑姑意识到事态不寻常,立刻回去禀告给了武宁公主。
得知水卿卿竟是被侯府连夜送回盛家,武宁公主更是片刻都坐不住了,即刻亲自上盛家来找水卿卿。
武宁公主着急了一路,到了这里,却又在一众盛家女眷中看不到她的身影,武宁公主担心一路的心更是焦急不安。
怜姑姑知道她心里的着急,开门见山的对一脸惶恐的盛方道:“前几日三皇子府的年宴上,我家公主得幸认识了一位投缘的小友,知道她是贵府幺女盛瑜。今日恰巧路过这里,就顺路过来看看她,顺便想邀请她参加开春后武靖王府的杏花宴。”
武靖王府在京郊的回雁山有一片占地千亩的别苑,是先帝御赐给战功卓绝的武靖王休养身体的别苑。武靖王妃喜欢杏花,武靖王就令人在别苑里遍栽各色杏树,每年到了花期,武靖王妃都会邀请京城名媛贵女去别苑赏花游园。
可自从武宁公主面容被毁后,武靖王妃怕睹物思人,太过伤心,因为武宁公主的闺名就唤杏瑶。武靖王妃就将杏花宴交与儿媳、武靖王府的世子妃举办。与武宁公主再也不曾出现在杏花宴上……
所以,乍然听到久不曾露出的武宁公主,突然上门来邀约水卿卿参加杏花宴,盛方震惊之余,敏感的察觉到了事情不寻常的地方。
他隐隐觉得,自己从湖里误救的这个‘女儿’,只怕身份不同寻常,莫不是……
一想到心中的猜测,盛方身上不由冒出了一层冷汗——
若她的身份真的与武靖王府有关,那么,当初盛家让她替代盛瑜成了侯府冲喜娘子,如今更是在盛家落发出家,只怕要惹来大祸了……
越想,盛方越是害怕,身子止不住的打着颤,脸色一片惨白,冷汗沿着额头潸潸而下,嘴唇哆嗦半天,却是答不话来。
看着他的样子,武宁公主心里一紧,忍不住开口催促道:“盛姑娘现在在哪里,怎么不见她出来?”
见武宁公主亲口询问水卿卿的去向,盛方心口跳到了嗓子眼上,只能将水卿卿被侯府赶出,再到侯夫人赐剪落发出家的事一一说了……
‘落发出家’四个字如晴天霹雳炸在了武宁公主的心上,让她霎那间心神俱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
“你说什么……她竟是、竟是落发出家了……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事,侯府要这么惩罚她……”
武宁公主失态的起身冲到了盛方面前,失声追问着。怜姑姑也是被这样的消息惊到,担心武宁公主会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赶紧扶住她,问被吓到的盛方:“姑娘现在在哪里?还在府上吗?可否劳烦盛太医带我们见一见她?”
之前盛方与黄氏他们出来时,水卿卿还在西屋,他们并不知道彼时水卿卿已从后门离府走了,连忙引着武宁公主与怜姑姑往西屋去了。
一路走来,武宁公主心如刀割,再看着水卿卿所居的西屋偏僻简朴,更是难过。
一行人来到西屋,推门进去,盛方正要唤出水卿卿出来接见公主,可整个西屋里空荡荡的,再不见水卿卿的人影,只有小喜守着水卿卿那包断发伤心的掉着眼泪。
武宁公主是识得小喜的,知道她是水卿卿身边的丫鬟,此刻见她独自守在这里哭着,心里一痛,不等盛方开口,已是上前问小喜:“你家主子呢?她现在人在哪里?”
正是伤心不已的小喜,没想到武宁公主会来这里,想到她曾经送水卿卿的璎珞,知道她对水卿卿是有好感的,不由哭得更是伤心:“小姐她剪断一头长发……去庵堂去了……”
武宁公主看着桌上那包断发,青纱下的面容已是泪流成河,颤抖着双手抚上那冰冷的发丝时,心口仿佛一片片撕裂开来,眼前一黑,人差点倒下。
怜姑姑一直小心的扶着她,生怕她经受不住这连番的打击会晕厥倒地,一直小声的在她耳边担心劝道:“公主不要难过,老奴陪公主去找郡主回来……”
说罢,怜姑姑回头看向盛家人,怕他们瞧出异样来,掩饰道:“公主心地慈悲,最是见不得这样的事,再加上怜惜姑娘大好的年纪,太可惜了……只是,不知道姑娘去了哪家庵堂修行?”
盛方与黄氏他们面面相觑,皆是不知道水卿卿去了哪里,只有小喜哭道:“小姐之前问过奴婢,京城最偏僻的庵堂在哪里?想必是去了最偏僻的小月庵了……”
武宁公主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悲痛,当即带着那包断发,与怜姑姑往小月庵寻水卿卿去了……
而另一边,水卿卿独身离开盛家,前往庵堂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梅子衿的耳里。
彼时,他挺着脊背跪在祠堂里,被银剪刺得血肉模糊的手掌一直汩汩的滴着血,在他身边的青砖上涸出了一滩殷红的血渍。
可是和他心头的伤痛相比,手上的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
梅子衿从盛家回来后,将带血的银剪和断发扔到老夫人面前,深邃的眸光一片死寂,看着老夫人渐渐苍白的脸色,咬牙冷笑道:“我竟从来不知,母亲心肠如此冷硬……”
老夫人看着面前带血的银剪,还有那几络断发,心口一窒,但面上却是漠不在乎道:“为了你,为了咱们侯府,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梅子衿悲怆一笑,嘲讽道:“可母亲却不知,是你儿子不顾声名与侯府声誉先喜欢上的她,也是你儿子没皮没脸的缠着她不肯放手。而她约我去回味楼,不过是想劝我对她断情,对她放手……”
老夫人全身一颤,身子摇摇欲坠。
梅子衿咬牙恨声又道:“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你的儿子。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她,赶她出府,还逼她出家?!”
而对梅子衿的声声厉斥,老夫人冷然道:“不,一切我都知情。”
梅子衿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将一切过错记在她一人的身上,这样对她公平吗?”
“若是不这样做,你会愿意放下这段孽情吗?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哥吗?”
老夫人眸光坚定的看着一脸绝望痛苦的梅子衿,最后落在他滴血的手掌上,心里痛着,面上却继续冷然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对我承诺,绝不会对她动情、做出有悖伦常之事的……”
“可她并不是大哥的妻子,他们的婚事做不得数的!我喜欢她有什么错?!”
老夫人看着一脸决绝的梅子衿,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孽子,天下女子那么多,你为何偏偏要喜欢她?!你那怕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侯府、为昀儿想想。你让昀儿长大后有何脸面做人……”
老夫人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厥过去。
叶妈妈见了,连忙上前劝开梅子衿,恳求道:“侯爷,你忙累了三日,而老夫人也是几日没有合眼,侯爷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以后冷静了再说。”
三石担心梅子衿手上的伤势,要叫府医帮他包扎,他却是径直去了祠堂,跪在了梅家列祖列宗面前。
三石看着他布满血丝的通红眸子,心痛道:“爷还是回屋先休息一下吧……”
“派人去盛家暗中保护她,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人伤害到她!”
一想到那凌落一地的断发,梅子衿至今还心如刀割。
她说得没错,就是他的自私害了她。
他只知道给她爱意,却没有想到她会经受的伤害,更没有做好庇佑她的准备。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伤得体无完肤……
梅子衿心里愧疚难过。从来对自己所做之事,都是自信坚定的他,第一次对前路和对错产生迷茫。
他跪在祠堂里,一遍遍的问自己,他爱上她,真的做错了吗?
三石领命下去后,不一会儿又重新返回祠堂,禀告梅子衿,水卿卿独自出府往庵堂去了。
心里一颤,梅子衿问道:“可知道她去了哪个庵堂?”
三石迟疑道:“她在街上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带她去最偏僻的庵堂,属下已派人一路跟随着去了。还有……”
梅子衿冷冷道:“还有什么?”
“今日武宁公主派怜姑姑来府上给盛姑娘送糕点,得知了姑娘被送回盛家一事,然后,就是方才,武宁公主亲自去了盛家,更是在听说表小姐落发出家后,一路追着去了……”
梅子衿眉头拧紧——难道,真的如自己之前所猜测的那般,水卿卿的真正身世与武宁公主有关?!
但他心中尚有疑问——
若她真的是武宁公主的女儿,为何那日在三皇子府上见过后,武宁公主没有直接与她相认,整个白家与武靖王府都没有半点反应?
但若说不是,为什么武宁公主今日会去盛家,还追着她去了庵堂?
越想,他的心里越是迷惑。
但不论怎样,他却是希望,追去庵堂的武宁公主,能劝服水卿卿收起出家的念头……
日头西落,夜色笼罩四野,天地间,被暮色添上了一丝苍凉!
出京的小道上,水卿卿恹恹的靠在简陋的马车里,马车里没有火炉,粗糙的车厢里更是四面漏风,冻得她嘴唇都白了。
她抱着冰僵的身子怔怔的看着窗外一点点黑透的苍穹,脑子里蓦然想起了一年多前,她初入京城时的情景来。
那时,她也是孑然一人,从遥远的西漠搭乘商旅的马车来到京城,一路上风餐雨露,心中虽然有忐忑,更多的却是满满的希望,希望自己能找到亲生父母,从此忘记王家镇不堪的一切,在这里带着她的孩子跟随父母开始新的生活……
可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她站在长街上,吃惊的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和拥挤看不到尽头的人流,才突然恍悟到,京城这么大,人那么多,她却是要如何找到自己的父母?
而如今,那怕知道了胭脂盒的来历和出处,她还是没有找到她的父母……
不觉中,水卿卿已从怀中掏出盒子来,再一次拿在手里默默看着,心里苦笑不已——
当初,自己竟是凭着这样一个盒子,就生出了千里寻亲的莫大的勇气,该说自己傻还是天真?
而若是当初自己不来京城寻亲,就不会失了孩子,也不会进侯府认识他了罢……
一想到他拿着银剪与断发怆然离开时的独孤身影,水卿卿心口针扎般的痛着,眼泪流下,忍不住哽咽出声。
赶车送她去庵堂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夫妇二人看到她头上包着的头巾,再到听说她要去庵堂,彼此心里已是心知肚明。之前尚不知道她年纪轻轻就出家,是自愿还是被逼,如今听到她的哭声,那妇人猜着她十之八九是被逼的,不由好心的劝道:“姑娘别哭了,庵堂马上就到了。既然来了,就安心在庵堂里呆个三五年,等家里人气消了,再让他们接你回来。”
水卿卿心中伤痛,轻声谢过那妇人,抹干眼泪重新将胭脂盒收入怀里,拿好包裹准备下车。
不一会儿,马车稳稳停下,水卿卿下车一看,只见青山环绕的山脚下,设着一座古朴的庵堂,门口石牌上题无尘庵三个字。
原来,水卿卿最开始是打算去离京郊最远的庵堂,马车出城后,她突然想到,七日后的元宵灯节,自己要来城里接过昀儿,若是去太远的庵堂,只怕行程不方便。
再加上,她也有意隐瞒自己的去向,不想被小喜她们找到,所以临时改道,让车夫送她去离城就近的庵堂,刚巧那妇人认识无尘庵的姑子,于是,就带她来了无尘庵……
然而,武宁公主听了小喜的话后,却以为她去了最偏僻的小月庵,从盛家出来后,立刻跟着怜姑姑坐上马车出城,一路往着小月庵急奔而去了。
一路上,武宁公主催促车夫拼命赶车,一辆辆的追赶着前面的马车。
每拦下一辆前路的马车,武宁公主都满怀希望、迫不及待的下车去看,希望马车上坐着的是她苦命的女儿。
可是,一路追赶拦下无数马车,武宁公主却始终没有找到水卿卿的身影。
每拦下一辆马车时,武宁公主心里就生起一丝希望,但每次发现车上没有她的女儿,武宁公主又绝望一分。
当天色越来越晚、官道上的马车越来越少,前面已没有可追赶的马车时,武宁公主站在黄土茫茫的官道上,抱着水卿卿的断发,哭得撕心裂肺。
她崩溃绝望,时隔十九年,她竟然再次将女儿弄丢了……
她后悔莫及,为什么不在年宴当日,认出她的那一刻就认了她,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那怕她怨她也好、恨她也好,总好过她被逼着落发出家,总好过她如今找不到她了……
武宁公主抱着女儿的断发哭得绝望,怜姑姑也是满脸泪水,抱着可怜的武宁公主,哭着劝道:“公主莫急,我们直接去小月庵找吧,或许郡主已到那庵里去了……那怕她不在小月庵,就是找遍这天下的庵堂,老奴也一定帮公主找到小郡主……”
怜姑姑的话再次给了武宁公主希望,不顾天色路险,武宁公主的马车拐上曲折难行的山道,摸黑往最偏僻的小月庵而去。
小月庵如它的名字般,默默无闻的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庵门破落,院落矮小,里面只有四五个年老力衰的老姑子,平时很少有人来,几个姑子也很少出山,庵门常年紧闭。
所以如今突然半夜听到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倒是把几位姑子惊到了,等主持领着大家起床提灯开门来看,却见门口冒夜来了两位女子,径直开口向她们找人。
武宁公主满怀希望的开口向主持询问,甚至等不及主持回她的话,已是要往庵堂里去找水卿卿,可下一刻,庵堂主持的一句话却是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都击落。
“施主,莫说今日,贫尼这里,已有数年不曾有女子来投庵修行了。”
全身剧烈一颤,心力交瘁的武宁公主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当场晕厥了过去……
消息再次传到了梅子衿的耳朵里。
彼时,梅子衿还在祠堂跪着,手上的伤口也不让人包扎,滴水未进,老夫人差人送来的饭菜,也是一口都没动过。
老夫人见他如此,到底心有不忍,更是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差叶妈妈劝他回屋歇息,可他却执意不起。
无奈之下,老夫人亲自去祠堂叫他起身。
昏暗的祠堂内,梅子衿面色铁青,听了老夫人的话,眼也不眨的继续跪着,冷冷道:“母亲一直说我错了,如今,我就跪在这祠堂里,向大哥与列祖列宗认错。”
老夫人痛心道:“你这不是认错,你是为了她,在故意折磨惩罚你自己,也是在折磨我。”
梅子衿面色平静道:“她落发出家母亲不以为然,你的儿子在这里跪一跪,母亲就心痛不舍了?!可是母亲应该知道,她也是有父母的,若是让她的父母知道她成了如今这般样子,只怕是剜心之痛!”
“何况,她还数次救过昀儿性命,也救过我的性命——若是没有她,母亲眼前的儿子,只怕已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之人……母亲从小教育我要知恩图报,如今竟是这样偿报我们的恩人么?”
老夫人身子趔趄一退,心口一痛,终是生出了愧疚悔恨之情来。
她流泪道:“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但凡你能割下与她的孽情,母亲何至于要做这样的心恶之人……母亲愿意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欠她的恩情。但为了你,我还是不后悔这样做——你竟是半点都不能体谅么?”
见老夫人落泪,梅子衿心里也是一片怆凉,语气缓和下半分,沉声道:“我能体谅母亲,却无法原谅我自己。”
见他意志坚决,老夫人自知多说无用,只得叹息道:“你若是要求个心安,就跪吧,母亲不再拦你。”
老夫人离开祠堂之前,梅子衿冷冷道:“我已让人去白府接回昀儿,至于白氏——就让她好好的在她的娘家呆着,不用再回侯府了!
原来,从盛家回府的路上,梅子衿已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如白凌薇自己所料那般,梅子衿虽然怨恨老夫人这般不公平的对水卿卿,可他心里异常清楚,一切的祸端来源皆是来自白凌薇。
后来得知她竟是在自己回府之前,跑回娘家躲着去了,越发让梅子衿明白,她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敢做却不敢当!
如此,梅子衿对她真的是失望嫌恶到了极点。
闻言,堪堪走到祠堂门口的老夫人脚步一滞,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梅子衿,惊诧道:“你竟是……你竟是要休了白氏么?”
“休书我都懒得写了,也当是看在昀儿的面子上,给她最后一点尊严。”
老夫人彻底震在当场,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梅子衿竟是动了如此大的怒火!
她还要再劝,但看着梅子衿神情间的坚韧,知道他心里这团怒火没熄灭之前,说再多都是无益,只能以后再替白氏想办法……
老夫人走后不久,三石再次进来,向他禀告了水卿卿去了无尘庵的事。
梅子衿心口一痛,闷声道:“武宁公主竟是没拦住她么?”
三石道:“公主并不知道她改道去了近处的无尘庵,一路向着小月庵找去了,竟是错过了——爷,要不要告诉公主,表小姐在无尘庵?”
那怕先前心中尚有疑虑,到了此时,得知了武宁公主真的一路追到小月庵去找水卿卿,梅子衿心中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水卿卿就是武宁公主的女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十九年前,尚为太子侍读的白浩清,曾陪太子、如今的晋明帝去过西漠,而武宁公主正同行在侧。
而水卿卿会解西漠的寒痹之毒,极有可能也是来自西漠。
所以,这一点上,也是极其相符……
梅子衿死寂的心田里不自禁的生出了一丝新的希望——
若是她真的是武宁公主的女儿,那么,等她恢复身份的那一刻,她不再是为大哥冲喜的盛瑜,也不再是与他有悖伦常关系的大嫂。
而他们之间的身份,更是门当户对。
如此,任是谁也无法阻拦他们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梅子衿瞬间活了过来,对三石道:“你立刻差人悄悄引着公主去无尘庵找她!”
如此,在梅子衿的帮助下,寻找女儿一整晚的武宁公主,终是在黎明之时,敲开了无尘庵的庵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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