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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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吼——”灵晶兽不费吹灰之力破坏了苏小青的最强一击后，懒洋洋地站起来朝她极力怒吼。声波产生的空气涟漪将苏小青逼退了数步，其挡在脸庞前的双臂出现数道血痕。

吼声未罢，三队长发起攻击，三支黑铁长矛刺向了灵晶兽。只见它虎躯微微扭动，极为微妙地避开了疾刺而来的长矛。他们向前的势还未消尽，灵晶兽的双爪却已搭在矛柄上。它把矛柄往背后一拉，随即双爪成拳，如脱离抛石机的巨石砸向失去平衡的两位队长。

“咔嚓……”胸口处的铠甲凹陷了数寸，一连串的脆响令人心悸。收拳时，如蜘蛛网般的裂纹留在铠甲上，鲜血则沿着甲缘缓缓滴下。两人眼眸里的光芒逐渐消逝，最后像烂泥一般倒地身亡。

一招拿下两名队长！

“该死……”另一人粗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出生入死的两位兄弟横死面前，愤怒、悲痛、暴戾、疯狂开始吞噬他的心智。

“该死！该死！！”最后仰天大吼，脖颈处尽是凸起的青筋。他将手中的长矛如风车般转动起来，双眼血红，猛然劈向灵晶兽。野兽之疯狂也不过如此。

“该死的家伙！”他咆哮似狼，气势排山倒海地与手中铁矛一同进攻。

“轰！”

剧烈的撞击扬起了烟尘，一时不知是死是活。但撞击时的手感告诉他，这一矛完全击中目标。

“成功了么……”他轻声道。

“小心！”旁边的苏小青突然大喝一声，身体本能地扑向他们之间。

但一切都晚了，烟尘处兽影闪烁，一只巨硕无比的灵晶兽扑杀而来。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这个世界便只剩下他喉咙里的呜呜声音了。两排森然的獠牙咬碎了颅骨，它的脑袋甩动，这位队长就只剩下半边头颅。

四位队长，转眼间只剩下苏小青一人。

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三人，死不瞑目地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未随死亡而逝去。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上空，这一片灰暗的天穹，此时变成了血海一般深不可测。

她身后的兽潮与卫戍队之间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大部分灵晶兽都结束了战斗。它们或站在路口，或站于屋檐，颌下须毛还滴着鲜血。有些兽会低颌嗅着尸体，但并不会去吃他们。抬起头时伸出粉红舌头舔舔鼻尖，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远方。

那些从普通人中选拔出来的精英，无论是肉身还是体术，都是出类拔萃的。而司掌每支卫戍队的队长们，更是强者中的强者。

如今全败了。

“见白毛灵晶兽，逃；非修真者不可战胜。”文献这样记载。

卫戍队口耳相传下来的情报：黑色灵晶兽，低阶，普通强者可战；黄色灵晶兽，中阶，强中强者可战；白色灵晶兽，高阶，唯修真者可战。他们成为队长之时，无不被前辈告诫。

这些告诫未免过于充满想象力，又怎么令心高气傲的队长遵从？试想想站在普通人之巅的孤寂，或者想象一下痴于武道的人是多么得渴望知道武道的尽头在哪里。

当九道牛角声响起的时候，没人知道『惊喜与期待』在这些队长们心里占有多少。

一切都晚了。

捡起地上的长矛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或刺穿灵晶兽的头颅，或像其他队长一样死去！苏小青只剩这条路。

极北之地终年无风，面前灵晶兽雪白的长毛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地迎接苏小青的攻击。侧头，避开了当面一刺。兽爪挡隔，横扫而来的长矛顿时停滞，只有一声沉闷的碰击声。终于厌倦了这种小把戏，灵晶兽纵跃向前、右爪一探，便打倒了她。

差距实在太大了。

“真难看啊，苏小青。”冷漠而无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天降下，不知何时她身后的屋檐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身影后方的战场：最后一个卫戍队兵卒倒地，一只黄色灵晶兽即将咬下，却突然停滞在半空。随后被甩开，然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笼罩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第二队长布袋大师……”最后幸存的兵卒脸露喜色，但还是因重伤身亡。

布袋大师帮他合上双眼，说道：“回来了，我们还是来晚了。你们的勇敢将会永远刻在史册上。”

他跃上屋檐上，站在那人身旁。又有另外两道身影跳了上来，四人顿时成了兽潮之中心。但它们只是将之团团包围，不敢轻易进攻。

“第一队长徐无量，第二队长布袋大师，第三队长陈玄，第五队长周鬼……你们终于回来了……”苏小青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种原本情绪极度激烈而突然归于黯淡的表情。

“白毛灵晶兽这种凶兽原来还真的存在。”最左的男子一身劲装说道，语气里有不合时宜的兴奋。遇到比他强大之物总想去挑战。

“陈玄你要是敢跳下去的，结果比小青好不到哪里。”最早出现在屋檐的男子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瘫痪脸，背上一把长剑，双手抱于胸前。

“可能更惨。”他补充道。

陈玄眉头一挑，但无可置否地保持沉默。

“徐大哥此言不假。遇到这种高阶灵晶兽，非修真者不可战。”布袋大师摸摸光头，脸色凝重。

“小青太痴于武道了。”最右的男子一直不开口，他脸上永远笼罩着阴郁，所以大家称他为周鬼。果然是个鬼魅般的人物。

“不能怪小青。”徐无量突然边说边拔剑跳下，然后吼道：“就连我也忍不住想试试我们之间的差距！！”

“终于还是出手了，这个疯子！”四人暗道。

即便是面对『非修真者不可战』的白毛灵晶兽，第一队长徐无量还是忍不住出手。因为他和苏小青一样，极度痴于武道的人。但他与苏小青不同，其实力与自负同样是高不可攀！

极北之地压制修真者，于是成了普通人的天堂，更成了武道的天堂。追求更强大的肉体，追求更精妙的武艺，成为修炼武道的人终极目标。对于痴于武道的他们而言，眼前的白毛灵晶兽是不可多得的对手！

徐无量，卫戍队第一队长，被称为『最接近修真者的男人』！！

他凌空而下，整个人与手中的长剑融为一体，如一道长虹贯下！强大的气势席卷下来，形成扑面而来的大风。

白毛飘飘，这股从天而降的气势竟使得灵晶兽嘴角微扬，埋在长嘴最深处的獠牙终于全部显露出来。

不只是徐无量，它也对高层次的战斗充满了期待呢。

“去死吧！”

“嗷——”

长剑刺下，右爪探出，一道白光从剑与爪之间爆发，众人不得不掩遮双眼。待白光散去，忽然一声水滴声响起：“滴答。”

“刺穿啦！”陈玄叫道。

其余人定睛看去，长剑刺过兽爪半寸，鲜血沿着剑锋流下。

“果然是最接近修真者的男人。”布袋大师道。

唯有苏小青心有不安，隐约之中察觉到诡异，迟疑道：“不对，不是刺穿了，而是抓住了！”

“抓住了？”众人不解。

徐无量面无任何表情，右手握剑并不抽离，一人一兽对视着。灵晶兽嘴角更加上扬了，脸上浮现起轻佻而兴奋的冷笑。它眼眸中的白色逐渐隐退，最后只剩下深邃的黑。

眼眸的黑暗中似乎出现影子——黑暗中出现影子？——这实在是难以理解。但徐无鬼依旧平静，他的目光被吸进黑暗中。影子开始清晰无比起来：六条腿，两条触角凸起，像只蝼蚁。

黑暗中，蝼蚁的影子越来越大，最后突破了眼眸所限，在空中迅速变得无比硕大。徐无量显得渺小，只能抬头仰望这种巨蚁。他身上突然出现了无数条细线，不由自主地摆动，像只跳舞的傀儡。当他再次抬头仰望时，巨蚁狰狞的脸庞正对着他，两只庞大的手正牵着控制他身体的细线……

“徐无鬼你给我醒来！”苏小青突如其来的叫声终于使他惊醒过来。她手中的黑铁长矛劈向灵晶兽，后者抽回串在剑下的右爪，避开了来势凶猛的一矛。至于徐无量，他使劲摇摇头再定睛看向灵晶兽，它的眼眸重现白色，不再全是深邃如古井的黑。

黑暗，细线，巨蚁全然不见了。

“难道是幻觉？”徐无鬼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形势不容他多虑。当白毛灵晶兽收回右爪时，又一次猛地仰天长啸。周边数千只灵晶兽也纷纷发出呜呜鸣叫。一阵令人心悸的兽啸之后，白毛灵晶兽猛地纵跃，径直跨过了众人，然后率领兽潮离开。

“拉下这些畜生！”苏小青急道。

徐无鬼却拦住众人，看着兽潮离开的方向，心里却回想刚才在白毛灵晶兽眸中身影，最后徐徐说道：

“我们最大的敌人恐怕不是这些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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