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刀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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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夜深了，都回去吧。”说着徐市站起身来，走在最前。阿大随在身侧，斡难三人跟在身后，而郭勇则落在最后。众人回帐各自睡去。

火灼着房梁，目光所及尽是火光烟尘。阿大就走在火场中，穿过回廊，走进院中。虽没有进过这院落却是对道路十分熟悉，两个仆人哭作一团，妇人就抱着她的孩子……梦中的景象又盘桓在脑海，比白天时候更清晰了几分。阿大努力想看清妇人的模样，却只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等到他反应过来，劳将军带着婴孩已经奔出火场，他再想去追已是不及……

阿大睁开眼睛，这次没有了恐惧，只是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这梦为何反复出现，那院落、妇人乃至赶来的劳将军都让人觉得熟悉、亲切，可是自己从未曾到过那里，至少自己从未到过火场，从未见识过那种足以吞没一切生机的大火。

再闭上眼睛，阿大却睡意全无。羊群在圈中咩咩地叫着，草原上不需要更夫，无论牛羊还是鱼虫都是最好的提醒。既然睡不着了，阿大索性穿好衣服，提起宝剑走出帐外。自六岁起他便开始了练剑，那时候他还提不起长剑，徐市为他削了一柄木剑，也传授了他第一个招式。寒来暑往，十多个年头已经过去，他的剑术也日臻纯熟。

剑在手中翻转，人在雪中纵横。阿大今晨状态极好，一套剑招也是流畅顺滑。

“厉害！”

阿大收剑回身，发觉是乌尼站在身后，当下点头一笑。瞥见乌尼腰间挎着一柄刀，当下战意涌起，说道：“来一场。”说罢往后退几步，让出空地一半给乌尼。

乌尼也不推辞，上前几步，抽刀跟阿大对峙。早起的牧人也不忙活，就站在外围，等着这场龙虎争斗。

乌尼一身褐色装束，连皮肤都显得黝黑，只有手中的弯刀才是明晃晃的亮色。那刀弯似月牙，剑柄往上七寸镂出一颗四芒星，只是在雪地背景下似有似无，看不清楚。对面阿大却是一身淡色，梳起的发髻上拴着一根淡灰色的发带，一手三尺剑，剑尖抵地；一手背负，以待后动。

乌尼见过阿大舞剑，不敢托大，只是慢慢踱步，以期阿大露出破绽，阿大随他而动，却是滴水不露。

见找不出破绽，乌尼也不再耗费耐心，低喝一声：“小心了！”

乌尼这不动则已，一动便如风折白草。凌厉的刀气未至，掀起的狂风却先打了前阵，呼啸的风吹得阿大衣襟鼓起，若是内力再差一层，便给动了气息，乱了心神。阿大却不慌忙，只见他右手提剑，左手护在剑柄上。风遇到剑刃，立时被剖成两半，朝着两边散去。

风还未散尽，乌尼人已赶到，弯刀横扫，直奔向腰间。阿大手腕一番，剑复又朝下，恰好挡住来路。

“嗡……”刀剑共鸣，阿大、乌尼各退一步。

刚退一步，乌尼小腿发力，复又赶来，这次改扫为劈，阿大横剑来挡，又将这一劈接下。乌尼嘴角一笑，手臂肌肉紧绷，一连又劈出四五刀，逼得阿大连退四五步。看热闹的众人便是不懂武功，也能看出这一波是乌尼占了上风，当下一片叫好。

“阿大，拿点真本事出来，你师父可在看着呢！”郭勇站在人群前喊道。这打斗如此精彩，自是吸引不少人过来，众人这才发现徐市并部落里的一众人物都已来到跟前。

阿大不为所动，站在那里等着乌尼再攻上来。

乌尼这一轮耗力极大，不过喘息两下也便恢复得七七八八。当下便再往前攻来。阿大轻轻一动，将刀卸在一边。乌尼吃惊，左手握拳，朝着阿大挥去，阿大却毫不躲闪，右手成掌，一下便包住乌尼的拳头。

乌尼刚刚的优势完全消失，这会儿主动攻击竟是招招被破，转瞬间形势的变化也是让围观的众人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众人不解情况，乌尼也是如此。那一刀力大非凡，若是硬接定会将阿大再次逼退，可阿大那手腕上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这强力一击竟泥牛入海，不见踪迹。更神奇的事那一掌，如羽毛般毫不着力，却又不被拳头击退。乌尼挣开手掌，退后两步，想要拉开距离。

可进总比退容易，乌尼想要退，阿大反要进。只见阿大脚尖在雪上轻点，整个人便向乌尼射去，长剑前指，直奔乌尼胸口。

乌尼反应倒也迅捷，瞄着那剑过来的时机，只横刀一拨，便将剑锋避过。不过这剑看似凌厉，实则软绵绵没有加力。乌尼尽力防守之下虽化解这招，却被牵走弯刀，露出左肩破绽。阿大早已准备充分，一掌落下，不偏不倚，正中肩头。

乌尼被击倒在地，只觉寒气袭来，本能之下翻过一个身位，堪堪避开长剑。一击不中，阿大变刺为扫，剑划过雪地，带起雪花。乌尼不得喘息，只能将刀竖在身前，挡住剑势。待到阿大旧招用尽，新招未出之时方才逼开长剑，翻身起来，让开距离。

若说刚刚这轮是乌尼由盛及衰，那接下来他便处在了绝对的劣势。阿大凭着轻功，上下翻飞，如鬼魅一般不可捉摸，更兼招式犀利，乌尼左支右绌，难有对策，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哲布凑到岱钦耳边轻语道：“这小子剑法轻功俱是了得，乌尼远不是他的对手。得想想办法，别输得太难看了。”

岱钦微一思索，说道：“不急，再看看。”再看向徐市，那边仍是面带微笑，也不知心中所想。

就这短短时间，阿大已连出七招，乌尼虽勉力挡下，却是露出了中路空当。阿大欺到身前，一掌落下，却像是落在铁板之上，手上发麻。眼看乌尼弯刀已回，只好翻身退开，让过刀锋。果不其然，乌尼这巨大劣势，原是刀技逊上一筹，可若是单论拳脚，乌尼这一身横练却又高上一等。

一掌过后，阿大这手掌仍是发烫，显然是吃了不小的亏。心中已知乌尼身体强横，索性便不再用掌，只以刀剑相论。乌尼此下便又落了下风，想要欺身也是不能。

优势之下久攻不下，阿大也有些急躁，剑招本是攻守相继，却给他硬变成了攻强守弱。此刻他这一剑直奔乌尼，乌尼以刀相持，剑尖抵在弯刀上，两人用力，剑也成了月牙。

金铁本就滑，此刻又只有一点接触，稍不留意剑锋便有偏转。说时迟那时快，长剑顺着弯刀滑行，擦出火星点点，一下便嵌进了四芒星里。乌尼见势大喜，手腕翻转，将剑锁住。两人纠缠一处，却是刀剑也不能分，双手也不能离，俨然已成僵持之局。

岱钦看看徐市，发现他正在朝这边点头，心中会意，当即朗声道：“好了，今天比试就到这里吧。”

阵中两人听到这话，俱都松力。长剑本被锁得弯曲，甫一松开便又绷直，竟是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两人收拾好兵器，并肩来到岱钦身前，躬身行礼。

岱钦点点头，赞许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你们这般表现，堪称草原新一代中的翘楚。”岱钦稍作停顿，继续道：“当年我跟你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纵马驰原啊，哈哈！只是这岁月催人，再过几年，就要你们来守护部落了。”说罢岱钦便拍一拍乌尼肩膀。那手掌力大，乌尼只能咬牙顶住，答应一句：“是。”

“阿爹，你这是什么话，昨天我们不还赶回了受惊的羊群吗？我们可比你想想中的厉害。”斡难凑到近前，骄傲着说道。

众人经他一逗，纷纷笑出声来。岱钦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是啊，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