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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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秋长像普通，小眼睛塌鼻子，是个看起来不灵光的姑娘。

初入江府的时候蒋管事就没有将目光过多放在她身上。

“明秋是吧?”蒋管事扫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模样不算周正，合着也上不了台面，就负责大公子院子里的打扫吧。”

于是，她在江府留了下来。

当天夜里她拿着买身的五两银子回了家，她娘收了银子就将她推了出门。

“可别再回来了，好好给人当丫鬟去”，她娘说着看了眼屋里，“你大哥过几天就要娶嫂子了，你卖身这事可不能让人知道!”

明秋点了点头，她还想说些什么，她娘已经将门给栓上了。

明秋怔怔看着紧闭的门，只好转身离去。

大冬天的寒风呼啸，街头巷尾都很冷清，只有风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

这样也挺好。

明秋这样想着，哆嗦着走出了巷子。

娘拿了她这五两银子，聘礼钱应该就能凑够了，等大哥娶了嫂子，嫂子有了孩子，死去的爹也该瞑目了。

而她现在也有了归处。

没有什么不好的。

明秋反复告诉自己，她裹紧了身上的袄子抵御寒气的入侵，却还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说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她从东蒲镇走回来花了四五个时辰，脚早已经没有了知觉，原本想着回了家至少能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饭，却没想到便是连进门都不行。

她已经一整天滴水未进，可是，她还要在天亮之前回江府。

回到江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江府的大门紧闭着，只剩高门两边挂着的红色灯笼在寒风中晃动。

明秋绕到侧门，侧门也是紧闭着的。

她不敢惊动里面的人，便在外边寻了一个角落蹲着。

她蹲到将近黎明时，天上忽然下起了雪。

轻盈的雪花从高墙上纷纷扬扬的飘下来，叫她情不自禁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去接。

落在她手里的雪花片片洁白如羽，比棉花还要轻盈。

“真漂亮。”

她忍不住称赞着。

大雪下了半夜，天亮后外面的路上已经铺满一层厚厚的雪。

侧门打开时，明秋正揪着耳朵跳步，她嘴里呼出一口热气，时不时搓一下肩膀。

为了避免冻僵，她就这样在外面跳了很久。

所幸门开的早。

“哎呀!你这姑娘在外面等了多久了?怎么也不敲门嘞?”

负责侧门的婆子让出道来唤她进去。

明秋笑了笑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今天是大公子院子里的人来教她们规矩。

“咱们这个院子，说起规矩来也就那么几条，大公子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所以你们最先要做的便是守好本分。”

“不可因主家不在就懈怠懒散下来，你们要记得入了大公子的院子便是大公子的人，若谁敢给大公子丢脸面，就别怪被动用私刑吃苦头。”

训话的人据说是大公子一直放在身边的大丫头银霞，她已经有二十多岁的年纪，行事干练利落，一直以来都将大公子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大公子早年特许过她出府，她却愿意留在大公子的院子里继续替大公子做事。

这些都是后来明秋听府里的人说的。

“柳雨是谁?”

训完话后银霞点了一个人的名字。

接着一个小丫鬟便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抬起头来。”

她说道。

小丫鬟听话的将头抬起。

明秋听着那银霞满意的说:

“模样生的不错，等大公子回来跟在身边也算是没有失了大公子的脸面。”

“你以后就叫红柚吧!”

明秋悄悄的看了一眼，那红柚乌发杏眼，唇红齿白果然模样不错。

“剩下的人就照管事的安排来。”

银霞如是说道。

明秋后来才知道，江府之所以要招卖身的丫鬟进来，为的是安排即将回府的大公子。

江府是富硕的江南大家。

江老爷有三个公子，大公子惊才绝艳是天下闻名的经商圣手，据传手里握有的产业已经富可敌国。

二公子多年习武是出了名的武痴，早年拜师离了府，数年不见行踪。

三公子才华横溢是今年的解元，诗词书画样样精通，据说已经得了京都某位大官的青睐，不日便要腾越而上，一飞冲天。

但这些明秋都不知道。

她每日要负责洗拆下来的桌布，擦摆放的香炉桌椅，扫净院子的雪，没空了解这些。

“哎!听说了吗？大公子要回来了!”

夜里点着油灯，睡在一个房间的七八个丫鬟凑在一块儿聊天。

“早听说了!今天还把我们一块儿叫了过去安排明儿赶紧的进行打扫!”

“说是要将整个院子从头到脚的打扫一遍，直到大太太满意。”

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彼此笑嘻嘻的打闹着。

“哎!你们说大公子生的什么模样?”

一个丫鬟忽然开口，叫整个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她们大多都是些新丫头，没见过大公子。

“大公子一定生的俊美高大，像话本里说书的那样!”

“哎!我猜大公子留着两撇胡子，是一个美髯公!”

“净瞎说!大公子才弱冠之龄!”

明秋躺在被子里听着她们争论不休，竟然有些失笑。

“明秋，你说大公子长的什么模样?”

有丫鬟凑过来问她。

“大公子不管生的什么模样都是极好的。”

明秋翻了个身，这般说道。

随着大公子回府的日子渐渐到来，明秋手里的活越来越多，整个院子里的人也都忙络了起来，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干二净。

大公子回府的那一日，天色将晚。

雪花从高空飘落下来，刚扫净的路面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有些容易将人滑倒。

明秋依照管事的指挥拿着扫帚在大公子的院里铲雪，忽然院门外就快步跑进好几个传消息的小厮。

他们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大公子回府了!大公子刚刚下了马!大太太已经迎了出去!你们快些将屋子里的地火烧热，待会儿大太太就要领着大公子来了!”

明秋见着银霞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三两步就来到了报信的小厮跟前。

“你再说一遍!”

她眼眶里含着热泪，话音里带着自己也没有发现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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