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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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努尔哈赤挑了挑眉，看着皇太极问道：“有什么不甘心的？”

皇太极道：“四月十五，咱们大金昭告天下，誓师出征，气势如虹，如果不得一城一地，就这么退回建州，儿臣不甘心！”

努尔哈赤眯缝着眼，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皇太极道：“巴布海，杜度两贼，麾下兵马最多不过千人，在父汗天威面前，简直如跳骚臭虫般弹指可灭，不堪一击。因此，儿臣请命，愿率一支兵马，留下来继续攻打抚顺！而且，这样一来，也能抚慰军心，不至于让士卒们太过担心。”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要多少兵马？”

皇太极不假思索，信心满满地回答道：“两万足矣！”

“两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努尔哈赤犹豫了片刻，又问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皇太极昂头挺胸，朗声应道：“十成十！”

莽古尔泰砸了咂嘴，“八弟，军中的粮草，剩下的可是不多了啊。据我所知，平均下来，每个士卒，最多也就剩下十天的口粮了。”

皇太极笑了笑，满不在乎道：“十天足矣！”

“此话当真？”

努尔哈赤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皇太极。

皇太极打了个千，正色道：“儿臣不敢在父汗面前狂言，此战，儿臣若不能胜，情愿让出贝勒之位！”

“好！”

努尔哈赤使劲一拍桌子，“那我就给你两万兵马！十天之内，若攻不下抚顺，你我父子，也就不必再见了！”

女真大军，一分为二。一半随着努尔哈赤回去平乱了，另一半，则心情复杂地留了下来。

大胜之后，却突然班师，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能多少猜到一些，恐怕是后方出现什么变故了。

但是，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乱子。否则的话，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留下来继续攻打抚顺。

所以，短暂的惊慌之后，八旗兵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重新将目光对准了那座千疮百孔的抚顺城。

皇太极中军升帐，端坐在努尔哈赤曾经坐过的位置上，一时间感慨万千。

皇太极出生于万历二十年，生母叶赫那拉.孟古，是叶赫部前贝勒杨吉砮的女儿。当年努尔哈赤发迹之前，曾经流落叶赫，被杨吉砮赏识看重，在孟古只有八岁的时候，便与努尔哈赤许下了君子诺言，定下了这门婚事。

孟古十四岁时，继任叶赫贝勒的纳林布禄，遵从父亲遗命，做主将孟古嫁给了努尔哈赤。

孟古十八岁时，生下一子，取名皇太极。

皇太极十二岁时，可能是因为思乡情切，也可能是夹在建州夫家与叶赫娘家之间左右为难，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懵懵懂懂的小大人，一下子成了没娘的孩子，皇太极却没有因此而沉沦，反而一下子成熟了起来。

没有母亲的疼爱，也没有同胞兄弟相互扶持，皇太极就像是一根野草般，茁壮地长了起来。

跟他父亲一样，皇太极喜好汉文化，喜好骑马射箭，喜好所有能博得努尔哈赤欢心的东西。

渐渐的，努尔哈赤的视线，开始注意到了这个貌不惊人的第八子。

皇太极抓住了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再加上对孟古的思念，让努尔哈赤越来越器重他。

而皇太极，哪怕是豁出去了性命，也总是将努尔哈赤交代下来的任务，完成的圆圆满满。

所以，在大金立国之后，皇太极才能越过前面那些哥哥，跻身四大贝勒之列。

虽然说他的哥哥们诸如三哥阿拜，四哥汤古代，六哥塔拜都是些庸碌之辈，努尔哈赤看不上眼也理所应当的话，那么比他早生三年的七哥阿巴泰，战功却要在他之上，文才武略也颇为不俗。比不上他的，大概就只有努尔哈赤更信任他这一点了。

虽然已是位高权重，但皇太极却并未满足。

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莽古尔泰与阿敏，直接落在了代善的身上。

他很清楚，在阿济格兄弟三人长大之前，他父汗留下的那把汗王椅，只有代善与他两个人争夺。

而事实上，可能除了他之外，所有女真人，都只看到了代善一个人的存在。

嫡长子，战功卓著，两旗旗主，十年前便已晋位贝勒，堪称是努尔哈赤之下女真第二人。

所以，他皇太极想要上位，就必须要让所有人明白。他皇太极，不但不比代善差，反而文治武功各个方面，都比他更加的出错。当然，最主要的，是要让努尔哈赤看到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主动请缨，甚至在努尔哈赤面前拍着胸脯打包票，要在十天之内破城。

他的心里面，真的有那么大的把握吗？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擂鼓聚将，中军升帐。

皇太极一脸寒霜，森然开口，“知道，我们为什么留下来么？”

两万兵马之外，努尔哈赤还给他留下了大臣何和礼，安费扬古，汗子汤古代，德格类。

皇太极话音落下之后，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搭茬。

这些人里面，有资格在帅帐议事的，只有何和礼与安费扬古两人。而这两人，又都是拔下一根头发丝来都是中空的老狐狸，所以他们两人不开口，其他人自然是一头雾水。

皇太极毕竟不是努尔哈赤，他的威望，还不足以让他的兄长，叔父等人，如在努尔哈赤面前一样噤若寒蝉。所以一时间，帅帐内好似变成了集市一般，乱哄哄的。

“汤古代，说什么呢？那么好笑！”

皇太极背着手，缓缓走到了他四哥的面前，一张脸，好似抹上了锅底灰般，漆黑如墨。

汤古代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然的哈哈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皇太极不动声色，“什么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汤古代笑得更加开心了好像，边笑边说道：“就是突然想起了汉人的一个故事，说有一个猴子，也不知道从哪踅摸个帽子来，戴在头上，装成人的模样上蹿下跳，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完，汤古代好像更加开心了，捂着肚子，几乎都快要直不起腰来了一样。

皇太极点点头，“沐猴而冠，出自《史记》当中的项羽本纪，意思是指猴学人样，装腔作势，我说的对不，四哥？”

汤古代连连点头，“八弟，你说的对极了，原来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啊，哈哈哈！”

皇太极却不再理睬他，转过身去，目光阴寒地攥紧了拳头，爆喝一声，“来人，汤古代藐视军规，将他拖下去军法处置！”

“什么？”

汤古代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太极，“八弟，你疯了吧？”

皇太极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森森道：“军营之中，只有上下尊卑，而无父子亲情。等离开了军营，我自会上门请罪。但是现在，对不起了！给我拖走！”

安费扬古皱皱眉头，刚想要出声劝阻。他身边的何和礼却是眼疾手快，猛拉了他一把。

安费扬古满脸愕然，见何和礼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皇太极，你不能这样做！我是你四哥啊皇太极！你难道就不害怕父汗知道责罚你么？”

汤古代的两条胳膊，被两个彪形壮汉控制住了，挣扎不得，只能是扯着嗓子拼命叫嚷。

外人不好干涉，德格类这个做弟弟，却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不但不劝阻，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汤古代的声音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见了，皇太极这才转过身来，双目射出凶光，“军法无情，军令如山，希望各位引此为鉴，莫要重蹈汤古代的覆辙！”

鞭子抽在了汤古代的身上，巨大的阴影，却落在了在场众人的心里面。

皇太极的这顿杀威棒，效果立竿见影，大帐之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皇太极目光一一划过众人，忽然停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聂克塞，你父正在受苦，你却好端端站在这里，没事人一般，是何道理？”

皇太极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掷地有声，骇的那年轻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哭道：“禀四贝勒，我也想代父受过，可又怕坏了四贝勒您的规矩，实在左右为难啊！”

“是吗？”

皇太极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一些，点点头道：“你果真愿代父受过？”

聂克塞咬着牙，点了点头，“我愿意！”

“好！”

皇太极猛一拍手，“那就由你做先锋，明日一早，攻打抚顺！”

聂克塞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属下遵命！”

皇太极点了点头，问何和礼与安费扬古道：“两位大人，可有什么建议？”

安费扬古对于皇太极鞭笞汤古代一事，显然有着不小的意见，这会儿正生气呢，因此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其他人害怕皇太极的军法，他这个努尔哈赤最铁杆也最信赖的元从老臣可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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