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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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出府逛街，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到处撒欢，宁荣街都被他逛了个遍，等回到家时夜已经深了，估量着周延他娘已经回来睡下了。

心底知晓明早少不了一顿骂，周延偷偷摸摸的打开房门，令心为他铺好床铺才退出去，两个人的动作都是偷偷摸摸的，唯恐惊扰了周延他娘。

令心小心翼翼的阖上门，刚转身时却看到一副冷面孔立在她身后，那面孔眼神锐利如刀，脸上不怒自威，原先的一幅和气面孔丝毫不见，只剩下作威作福的姿态。

哼，她的儿就是她的宝贝命根子，哪能容许别人随意践踏。

令心刚要拜见周大娘，就听周大娘低声说道：“来我房间。”

唯唯诺诺的跟在周大娘身后，一进房间周大娘自个去点灯，令心站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点了灯后，周大娘坐到炕上，原先那副福相和善的面孔上都是严肃。

她问：“你和延儿今晚出去了。”

这不是疑问的语气，这是肯定的语气，令心当即跪下来求饶，“没听周大娘是令心的错，令心今晚想去街上买些东西，又怕夜黑不敢一人独自前去，便强拉着延哥儿出去。”

“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

周瑞家的挑眉嗤笑，“你别糊弄我了，我的儿我还不知道吗，你就仔细说说延儿到底出去做什么了。”

令心一咬牙，嘴硬道：“令心不敢撒谎。”

“呵，硬骨头。我不想为难你，那你就说说延儿最近的异常。”

令心句句话都细细思量，才开口道：“延哥儿爱看正经书了。”

“什么意思。”周瑞家的倾身向前。

恰巧周延刚拉着令心去买书，买书时令心也少不得多看那些书两眼，心中便有了打算，才说道：“延哥儿向来喜爱读书，但他看的那些书都不是正经书，有什么《牡丹亭》、《西厢记》之类的，他怕周大娘骂他不学好，便将这些书偷偷藏起来。

数个月前，我还听延哥儿在念这些不正经书中的诗句，似乎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周瑞家的沉默不语，反正她斗大的字不识两个，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书。

令心见周瑞家的没有插话，便接着说：“近来延哥儿在读《论语》、《诗经》，这就是变化了。”

周瑞家的靠在垫子上，她觉得令心的话说的没问题，但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问道：“那延儿的性子怎么变了？”

令心跪着向前走几步，到了周瑞家的腿边，一边捶腿一边解释道：“周大娘怎么这个都不懂，延哥儿先前读的书糟践了他的性子，如今读的书才是正经书，才能让哥儿修身养性，俗语说，读书能养性，延哥儿将这些正经书读多了，一来二去的，性子自然就变了。”

周瑞家的觉得此话有理，点头赞同。

便将令心拉起来，立马换成了和气的脸，从那香囊里拿出两颗金锞子，掂量在手里，满满一声又喜又恼的叹息，又将金锞子重新塞在香囊里，将香囊赐给令心。

握着令心的手都是满脸欢喜，“好闺女，刚才莫要吓坏了你。延儿打第一眼见到你时就中意你，偏要我将你买回来，日常你用心照顾延儿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这香囊也算是我这做娘的对你的一点儿小心意。”

见周大娘变脸如此之快，令心还有一些忐忑。

周大娘让她坐到炕上，继续说：“只是荣国府这么大的家，我又在王夫人面前做事，难免遭人嫉恨，我受了嫉恨不要紧，就可怜了延儿被那些牛鬼蛇神盯上，延儿这次是运气好才躲过一劫，你往后在延儿跟前服侍时，记得提点他，别让他乱惹事。”

话说到此，令心才安心，回周大娘一句：这是我分内的事。

“少不得日后要麻烦你。”周瑞家的语重心长的说道。

由于夜色已晚，两人在事情问完后只聊了几句家常闲话，周瑞家的就送令心出去，临关门前，还不忘嘱咐令心一句，“明儿琏二奶奶带着姑娘们游园，延儿最近在府里出了风头，琏二奶奶让他也过去。”

“知道了，周大娘。”

第二日一早，周延便被摇醒，昨晚上玩疯了，早上起床时头还昏昏沉沉的，令心看着周延眼下挂着的黑眼圈，无奈的叹道：“琏二奶奶今早让你过去，你却是这样憔悴，这可如何是好？”

周延在迷糊间说道:“无事，待我醒来用冰水洗一把脸就清醒了。”

君不知祖逖闻鸡起舞，还有人头悬梁锥刺股，周延不信这些人睡眠充足没有黑眼圈，拖着疲倦的身子下床，让令心帮忙穿衣服，迷迷糊糊的解释说：“人最重要的是精气神，人精神了，脸上也就容光焕发了，奶奶姑娘们就不注意黑眼圈了。”

“行吧，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听了周延那番话，令心只好无奈答应，又伺候着周延洗漱，再将他送到院子里。

周延一个人现在院子里闲转，今天这一趟游园由琏二奶奶王熙凤亲自主持，说是林姑娘初来荣国府，对府里各处还不熟悉，便召集来了李纨、三春作陪，由王熙凤亲自带着到荣国府各处逛逛。

这王熙凤可是红楼里的厉害人物，她是贾母的孙媳妇、贾赦和邢夫人的儿媳妇、王夫人的内侄女，贾府通称：凤姐、琏二奶奶，王夫人不管事后，就将管家奶奶这一职位交给了王熙凤。

若是周延记得没错，府里丫鬟仆人们的月钱，都是王熙凤管发放的。

正想时，就听到院子传来干脆利落的女子声音，远远的听不真切，靠近时才听见那一句，“今个儿老太太也要逛园子，你们都仔细着点，谁要是干活时毛手毛脚的冲撞了老太太，我可定不饶他。”

瞧瞧这话里的气派，周延一听就能猜到是谁。

就冲女子的这股泼辣劲，准是王熙凤没错了。

“平儿，我怎么觉得有个人影在那晃？”王熙凤问道身旁的丫头，这丫头也不是一般人，她是凤姐的一个心腹通房大丫头，名唤平儿，这平儿也生的花容月貌、遍身绫罗、插金带银的。

“哪呢？没看见。”平儿在四周张望着。

王熙凤指着亭子一角，吩咐说：“就在那亭子后面的杨柳树下，小兔崽子和我玩心眼，平儿你把他叫过来。”

周延这才清楚，王熙凤说的那个人影和小兔崽子指的就是他。

也不用劳烦平姑娘过去叫他了，周延便走出亭子，朝着王熙凤方向走去。

周延本是低着头走路的，但走一半时也不知抽了什么风，脑袋搭错筋了，明晃晃抬头看了王熙凤一眼，果然好容貌。

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头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条、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这穿戴已与她人不同，更遑论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声先闻。

周延走进，规规矩矩道：“请琏二奶奶安。”

“还知道请琏二奶奶安，我看你在那亭子一角鬼鬼祟祟不过来，还以为你不把我当做一个人，忘了请安这回事。”王熙凤话里带刺，说的周延尴尬不已，打从进荣国府起，还没见过她这样说话厉害的人物。

“不敢忘，只是见琏二奶奶在吩咐事情，不敢打扰。”

“行了行了，既然是你，我就不怪罪了，听说你在家塾里出了风头，还在夫人面前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老太太点名要见你，你好好准备着。”王熙凤吩咐几句就离开了。

周延站在原地，一脸疑惑。

老太太年龄那么大了，怎么知道他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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