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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燕一路跟着闻且来到一片萧条的林子,落叶满地,仍有三两片枯黄不肯叶落归根,溪涧仿佛也失去了潺潺的活力,她看他张开双臂,颤抖着全身,似是在仰天呐喊,却
是鸦雀无声。
风声也不呼啸,叶落也不飘零,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无燕走到闻且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身。闻且的腰纤细的仿佛一个豆蔻少女那般盈盈一握,可眼下无燕却一点打趣的心情都没有,有的只是心疼,因为这个少年连发脾气都是那么无声无息的,谁又能真正的感同
身受他的那份痛苦呢!
无燕想,即便自己很喜欢他,也是无法感受的:“闻且,我理解你的心情,失去马长老,比我和妹妹眼睁睁的看着云姨被困在魔宫里还要难受!”
闻且垂下双臂,只剩一股绝望,可他却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哭泣,说出那些堵在心口里的话。无燕感受到他的身体已经不像最初那般颤抖,便走到闻且面前,看着他红肿的双眼,抚摸着他冰冷的面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便皇甫盟主和云少侠他们所说的都是真
的,你也宁愿那都是假的,是他们在骗你,因为这样的话,起码你还可以给自己一个报仇的机会,对吗?”
我还能怎么办!闻且轻轻的动了动苍白的双唇,眼里已经没有一点生机。“误会虽然得到了解除,可心结却并非容易解除,所以你不想去桃庄,也不想回丐帮总舵,可我总觉得,在一个人最绝望迷茫的时刻,身边该有一个人陪着,也许是我的身
边有香燕的缘故。你的身边以后又有谁啊?闻且,让我留下来,陪陪你吧?”
闻且点了点头,看起来,就像刚才无声的长啸已经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随后他有些倦意,慢慢俯下身子,坐了下去。
尽管无燕担心他身上的伤,但好在他们两个受的伤都不算严重,只是轻微的内伤和外伤罢了,便也陪着他一同坐了下去。
沉默了大半晌,无燕感受到闻且越发的平静,才有些温柔又有些怜爱的整理着闻且凌乱的发丝:“闻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是什么时候吗?”闻且自然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无燕,还是在六年前,东方闻思女扮男装溜出来玩,为了甩掉她和香燕故意引起丐帮的注意,导致自己带着众人围攻她们两姐妹,也是那一
次,无燕恶作剧般的解开自己的腰带蔑然离去,让自己出了大丑,从那以后,他便记住了这个小妖女。
而后来在双飞燕奉命追杀冰魄宫宫主铜镜的时候,自己也在交手中解开无燕的腰带,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谁知道却给了无燕反败为胜的机会。
想到这些,闻且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轻松和愉悦,不再是面如死灰般的沉寂,可他不能说,说了无燕也不会记得,因为关于这些记忆都已经被云细细抹去了。
所以,只有我记得就好了。
他看向无燕,勾了勾嘴角:你呢?“我当然记得,两年前,在云少侠赴唐门黎百应邀约后失踪,我和月柒挨家挨户去询问云少侠踪迹的时候,你和马长老正巧也在询问。我记得当时我叫你小乞丐,小哑巴,你还气得不得了呢!”无燕歪着头,柔声道,“你瞧,当时你为了云少侠,私下为他颠簸担忧,既不是任务,也不是责任,你是真的当他为挚友,你也信任他,这道坎,还
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就连曼陀罗十大护法之一的双飞燕都成了桃花山庄的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还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呢!闻且轻叹一声,“说”道:我已经不怪他们了,马长老甘愿牺牲,不仅是让我活下去,更是以一己之力让更多人活下去,我若是恨错了人,怪错了人,杀错了人,又如何对
得起他?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见他能够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无燕总算松了口气,欣慰的捏了捏他的下巴:“小乞丐,那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从今以后,没有马长老在你身边,你要更加强大!你是丐帮的帮主,这个位置,是马长老即便死也要拼尽全力为你保住的,你不可以辜负他老人家对你的期望!而且,还有皇甫盟主义子的身份作为你的护身符,以后嫁
给你,我也有面子啊!”
闻且温柔的点了点头,算是给了无燕这个承诺。闻且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些许恢复,虽然仍面无笑意,却也没了方才的绝望和愤然,又过了好半晌,无燕才放心返回桃庄,而闻且并不想一同前去观望超度礼,便回了丐帮
总舵,因为那里曾处处都是马麟成的气息和身影,并且还要处理那些在交战中忽然间“疯了”的弟子。
在彻底返回苗疆前,绛去见了漆昙最后一面,并且给漆昙解除了她在她身上所下的蛊。
“你自由了!”
“自由?”漆昙面如死灰,却心如刀绞,她强忍住悲痛,让自己理智冷静,“连生死都身不由己,还谈何自由?”漆昙失去了亲生儿子,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却无力相救,绛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说道:“漆昙,在极乐坊中,除了姐姐,我不会对任何人有感情,可是对于你,我是真心当你为友,我们这也算是忘年交了,我不能在为你做什么了,听我一句劝,能离开就尽快离开,别想着报仇,你斗不过白之宜的,别再让自己的女儿失去她的母亲了
!你半生都陷在泥沼之中,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再万劫不复呢?”“曼陀罗宫的曼陀罗花,就像你雀阁入口的曼陀罗花,闻多了就会致幻,但你那边的曼陀罗花,只是让人产生幻觉,而曼陀罗宫的,还弥漫着剧毒,离开这里,即便是你,
也都是死路一条,除非百毒不侵!你也在这里生活了时日,吃下这粒解药,便速速离开吧!”漆昙将解药塞进绛的手中,便转过了身去。
绛知道漆昙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多说也是无益:“有朝一日,毒娘子,我希望,我还能见到你!保重,”
绛告别了漆昙,带着赵华音的尸体,离开看这座漆黑如同地狱的曼陀罗宫。
荒芜的禁地,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坟墓,跪在坟墓前的东方闻思,面容憔悴,百感交集。紫魄哥哥,你知道吗?在失去你的那一刻,我本也想一死了之的,因为克制住杀人的欲望,却改变不了吸食鲜血的现实,用药改变苍老的身躯,却磨不平那满身的疮疤,
可我不能死,我答应过雷哥哥,我的命是他的。从前,有你的庇护,我才勇敢的想要从白之宜手中夺回曼陀罗宫,可是现在,只剩下我和白狐在并肩作战,我也必须要为了你,夺回我爹的心血,夺回属于你跟我娘的回
忆!
我知道你很爱我娘,可究竟那份爱,有多沉重呢?
我只知道,你的名字是为她而改,花草是为她而种,就连眼睛的颜色都可以为她改变,一双黑色的眼睛硬生生的变成紫色,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啊!
这世间你本再无可守之人,可心爱之人与好友的后代,又拴了你半生,乃至丢了性命,你虽像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可你却把所有的温柔和怜爱都留给了我。
你从没有说过爱她,但你心里无数个梦境都在表达着爱意,只是她从来不知。
有多沉重呢?是我把一整座曼陀罗宫献给你也仍不及那一丝一毫吧!
“教主,我们到了!”云神教的弟子在云途的耳边呼唤了数声,他才虚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云途,为什么会这样?”段盈心哭的伤心欲绝,她向来温柔恬静,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是现在,她跪在云途的面前,泪痕满面,全然不顾及形象了。
弟子们把云途送到房间,放置在床上后,都守在门口,这生死离别的一幕的确揪心。
“我总算……撑住了这最后一口气!”云途轻轻的擦拭着段盈心的眼泪,“小殊呢?”
云殊这才从人群中走了进来,看他极力隐忍却仍在颤抖的肩膀,便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自己的大哥了。
“小殊,该长大了,大哥去了,你的嫂子和侄儿需要一个成熟稳重的依靠。云神教需要你,云家,就靠你撑着了!”
“大哥,大哥!”云殊眼泪瞬间如泉涌,“我要杀了凌无眉那个妖人,我要为你报仇!”
“别傻了,他没有对不起我,我以死谢罪,是为了偿还。”
“可有什么债,是非死不得偿还的?”“你不会懂!”云途颤巍巍的抬起手,“小殊,云神教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哭鼻子的教主,我算是辜负了爹的期望,更辜负了云家先辈一手创立下的威望,小殊,替大哥,
走下去!”
云殊紧紧地握住云途的手,眼神透露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嫂和非雾侄儿,我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云途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仍在抽泣不止的段盈心:“盈心,我不想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日后你要改嫁,云神教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阻拦,而你嫁的那个男人,
云家也会承认,这辈子,我罪孽深重,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你的余生,快乐无忧!”“快乐无忧?云途,你让我如何快乐无忧?非雾失去了父亲,小殊失去了大哥,我段盈心失去了夫君,整个云神教失去了教主,而你云途,却把性命偿还给了一个男人,你
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我,你和凌无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你还爱我吗?”
云途有些痛苦的喘息着:“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可是盈心,我爱你,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是假的。”段盈心瘫坐在地,她彻底的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只不过,自他从苗疆回来之后,又进去了一个人,两个人在里面太过拥挤,让他痛苦不堪,难以承受,
所以只能以死解脱,他把性命偿还给了他,把终别留给了自己。
但她不能歇斯底里的质问,她的家教不允许让她变成一个泼妇,她更不能在众多云神教的弟子面前有损云途的脸面。
事到如今,她反而松了口气,她苦笑两声,握住云途的手:“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雾儿,就是我们最好的见证!”
“好好照顾非雾,若是遇到一个对你好的人,一定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云途,我这一生,都只爱你一个人,因为,我还有雾儿,所以余生,我定会如你所愿,快乐无忧!”段盈心笑着释怀了所有委屈,回头喊道,“小殊,快把雾儿抱过来!”
三岁的云非雾,被云殊牵着小手走到床边,云非雾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你怎么了?”
云途张开手臂:“让爹爹抱抱!”
“雾儿乖,去抱抱爹爹!”段盈心低声抽泣着。
云非雾爬上床,钻进云途的怀中,被云途紧紧地抱着:“爹爹,你的身上好凉,雾儿给你捂捂!”“我的孩子,你要健康的长大,不要踏入江湖纷争,更不要卷入爱情是非,不要有仇恨,不要有亏欠,找一个像你娘一样温柔体贴的女子,余生都要欢笑!”只可惜小云非
雾还听不懂这些早已是悟透人生的话,他也不会知道,日后他会跟一个被称作鬼皇的人纠缠不清,自此地覆天翻。
看着云途的双臂无力的垂下,段盈心哭的近乎昏厥,云殊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所有云神教的弟子都忍不住低声抽泣。
只有云非雾,他有些苦恼的皱紧了眉头:“爹爹,你怎么越来越冰啊?是不是雾儿抱的还不够久啊?那我一直抱着爹爹,直到你暖和起来,好不好啊!”此刻的云非雾还没有意识到云途已经死去,翌日下葬时,云非雾哭到昏厥,一连数日,他都在哭,哭的嗓子沙哑,哭的小小的脸蛋毫无血色,哭的搂着云途生前的一些物
品不肯放手,自那以后,他便很少再说话了。
从此,云非雾性情大变,而原本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小孩童,自此消失。
绛把赵华音的尸体装进了一个麻袋里,毕竟还没离开中原,如此招摇撞市,怕是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偷了一匹马,将装有赵华音尸体的麻袋绑在后面,一路飞驰,忽然被两个从天而降的人拦住了去路,她急忙拉紧缰绳,想要看清这不速之客所为何人。“苗疆蛊师,雀阁阁主,果然名不虚传。”白衣女子容颜绝艳,那上挑的眉眼透着无限的轻蔑和冷傲,即便从未正面接触过,绛也知道此人正是曼陀罗宫的小宫主白婠婠,
她身边跟着的女子,正是阿市。
她们忽然出现,着实令绛感到诧异,自己行踪隐蔽,除了漆昙、紫魄他们几人,没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啊,便惊讶的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没人能瞒过我娘的法眼!”白婠婠笑道,“跟我再去一次曼陀罗宫做客吧!”
她们两个绛并没放在眼里,但是白之宜爱女心切,怎会只派她们两个人拦住自己?难不成,暗中早已埋伏了人,让自己感觉不是威胁,从而跟她们回去?
绛有些警惕的从腰间取出红色折扇,已经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白婠婠大笑几声:“别担心,时机到了,你自然可以带着赵华音的尸体离开。”
“白之宜什么都知道了?”
“当然,她是故意打死赵华音的,也是故意放你走的,曼陀罗宫,没必要与极乐坊为敌!你给我娘下蛊的事,还没完呢,你又怎么能走呢!”
绛昂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婠婠:“我想走,你拦得住我吗?”
“拦不住啊!可是这一次,是我娘的盛情邀约,她特意要为你践行!你远道而来,我们曼陀罗宫又怎能失礼呢!”
“你们中原的礼节于我无用,如果没能给我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就赶快让开!”绛冷哼道。白婠婠抚摸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看起来毫不在意绛的傲慢态度:“这天下都要是我娘的囊中之物了,小小的苗疆,小小的极乐坊,我娘还会放在眼里吗?原本曼陀罗宫和极乐坊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却越了界,你杀了曼陀罗宫的药师,可是死罪一条,若你这一次不去,把这个结怨解开,那么日后,待我娘一统天下,杀去极乐坊,可别怪
当初我娘没给你们活命的机会!”虽然现在的白之宜,并不能对如来女造成威胁,可是她一旦练成了千寻七獠,势必会在如来女之上,如果自己没有处理好与白之宜之间的仇怨,日后万一真的牵连到了极
乐坊,那自己岂不是真成了极乐坊的罪人?
绛握紧拳头:“那我返程时,可要你们曼陀罗宫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就是马厩里单独饲养的那一匹!”“汗血宝马再珍贵,也不如结交你们极乐坊,此事不用禀报我娘,我便做主了,就把那一匹汗血宝马送给你,作为见面礼!”白婠婠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笑意,她伸出手臂,白色衣袖在风中凌乱的摆动着,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像极看白之宜,又微微颔首,仍是冷傲狡黠:“阁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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