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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才23岁!为什么一个女孩子就必须把青春耗费在这里!?小雪她一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她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也是想过一点正常女孩的生活,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放过她?一个人一生又有几次23岁?!”
张靓的突然爆发,让全场一下安静下来,可能是想到小雪的遭遇后感同身受,张靓发泄完心里的憋屈,就坐下来,埋头也不说话。
见张靓如此动情的想帮小雪老师,张睿明此时也站出来替其说话。
“嗯,我也觉得没必要强留,这样,我的意见还是和昨天晚上开会时的一样,我们的专项资金有800万,目前来说,拿出100万对水利进行投入。周南那里的村办企业改革预计投入100万,剩下再拿一部分投其他扶贫项目,剩下的一半左右,运用几种组合模式的理财,一年的利息应该可以达到20万左右,而这笔钱,就基本能够覆盖教师补助,学生的学杂费,伙食津贴了,现在既然陈雪老师要走,我们先努力向县里申请调老师过来,如果这项工作走不通,那我们再自己请老师,从20万利息中,拿出8万,以年薪8万左右,请一名有经验,有能力的,愿意扎根兆林村的聘用制老师,我觉得不会是很大的难题。”
听张睿明这样一讲,兆林村小学的前景仿佛又开朗起来,这小小的会场气氛又缓解了许多。
张睿明说完安排,又安慰张靓道:“至于陈雪老师,我们不仅不强留她,还应该帮助她重回外面世界,这样吧,我们到时做做县里工作,争取让陈雪老师协商离职,不影响她今后的招考和应聘,毕竟就像张靓说的,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付出了两年青春,已经够了……”
张睿明这话说完,给张靓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又看了一眼陈捷,陈捷立马会过意来,接着补充道:“我也觉得是,毕竟一个单位还是要有人情味才能有活力,兆林村虽然现在还不是一个很留人的地方,但我相信,经过我们这次扶贫,解决兆林村的几项基本难题后,等养殖业起来,村路修好,这个村子起码能摘掉贫困村的帽子,到时一定会吸引更多的人才投身这个美丽的村庄……”
等会开完,已经是晚上10点了,外面雨声却一点都没有停的意思,仔细一听,“砰砰砰砰”,雨滴变大,仿佛如下冰雹般,起身站到窗前,他被眼前景象所深深震憾,张睿明很久没看过这么大的雨了,天河倒挂,如一条巨龙在乌云中时隐时现,吐吒成泪,呵气成雨,带着如瀑的暴雨,团团围住这山脊下的小村庄,猛的一声闷雷下来,感觉这座小土房随时都会被暴雨压垮。
这时,老支书带着雨披,急匆匆的从张睿明身边经过。
“老支书,这么大雨,你真要出去?”
“那有什么办法,不去不行啊,万一晚上垮了山,滑了坡,那可是会出人命的啊!我今晚必须巡村,到时可能还要请你们扶贫组的同志帮忙,我们打个轮替,连夜守着,我看这架势啊……不好说。”
张睿明还想说什么,老支书把雨披往身上一盖,低头猛的冲入雨幕之中,才几步远,人影就被连绵的雨帘所淹没,根本看不到了,看到这夸张的雨势,张睿明还真怕这豪雨压垮这老同志的背。
还没回头,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拿了一件雨披,也站到门口,陈捷一边把手机、钥匙等贵重物品放到贴身的口袋,一边对张睿明说道:“张科长,你也早点休息,晚点,你带几个年轻组员来替我,我跟老支书巡村去了,你千万早点睡啊,这个时候就是要保证休息,梯队轮替,今天这架势估计要忙一晚,如果雨势连绵到明天的话,我明早就联系县应急办。”
“好的,你先顶第一阵吧,晚点,我就来,什么时候需要,就来我房间敲门,我先去休息了。”实际接了这么些天,张睿明才发现陈捷这个人,这么年轻就能到现在的位置,确实有他的道理。在工作上,他毫无保留的倾尽全力,每一件事都力求尽善尽美。一个人刚入职场时,能努力尽职、倾尽全力不难,坚持一年也不难,难得是年复一年去尽力工作,把所有细节做好,永远想在前面,将这种精神坚持十年,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行业,都一定会成功。
这间民房一方面是会议室,一方面也是张睿明几个扶贫组员的临时定居点,让他不用像住在别处的组员,还要冒着这大雨跑到自己房间去,这么大的雨,出去就会淋湿,张睿明准备直接睡觉,他转身回头,却看见张靓正对着外面大雨发愁。
“你还不回去休息?这么大雨,估计你回去就淋湿了,到房里就记得马上擦干,我找把伞给你。”
“科长,我都怕伞根本没用,估计走出去没两步,就会全湿了去……啊!!”
张靓话还没说完,突然又是一个响雷,两人看着那道霹雳从云中划下一道灼烈的亮光,击中不远处山上的乔木。
“……这可怎么办啊,张检,我根本都不敢回去了,何况还这么大雨,我平时最怕打雷了,一听就发抖,今晚我一个人可不敢睡觉了……”
听到这里,张睿明一副奇怪的表情
望着这姑娘:“这也没办法,再说,你跟我说干什么,你怕的话要不去找你陈局呗,喏,伞拿好。”张睿明一把把伞递给她,完全不顾小姑娘的感受。
“我只是抱怨啊!是你自己想歪了好不,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过去了。”张靓刚说完,一把举起小伞,也冲入雨幕之中,张睿明望着外面一片朦胧的雨雾,天地仿佛在此刻不分泾河界限,万物都笼罩在水汽雨雾中。
“今晚看来不会太平啊……”
在一声感慨后,张睿明转身回到自己房间,稍作洗漱,擦干身上溅落的雨水,调好闹钟,赶紧躲入自己的被窝里面,陷入黑甜梦境之中。
…………
绮丽的梦境,总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如电梯前的一低头,如买烟时的一出神,再抬头时,身边事物突然开始流转,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代入角色展开了。
张睿明站在一团火焰之中,浓烟呛的他喉咙刺痛,看不到四周的出路,火舌如活物般舔舐而来,这里……不正是东江市,追捕刘正时的那个旧化工厂房吗?
哪里有出路!怎么办!站在火焰的包围中,还是那个旧厂房的二楼,还是那个锁死的铁门,张睿明试图逃离,他几乎能感受到烈焰灼烧脸颊的刺痛。找东西!赶紧找东西把这铁门砸开,一想到要找东西,一转头,旁边就有一个消防灭火器出现了,张睿明赶紧一把拿过来,用力往铁门上一砸,这梦中的铁门不像现实那般坚固,被他一砸就轰然洞开,生路就在面前!
他马上就准备冲如前面的操作室,逃出这火场,可刚抬腿,他心里总觉得突然没由的一阵心悸。
火场、浓烟,这就是那个夜晚啊。可怎么总觉得不对,但是应该还有一件事要做!还有什么事?即使在这逼命的时刻,他还总觉得少了一件事物。
到底是落下什么了?是什么让自己这么在意?是什么事物?还是,是一个人?对了,是一个人!他猛然想起自己一直在担忧的是什么。
叶文!这个逼命的夜晚,这女孩不是应该在自己身边吗!她在哪?
“张检,我好烫,我好痛……”随着女子凄厉的哭声,张睿明猛然回头,镜头一转,却看到了一副让他心碎的画面,叶文正被烈焰所包围,她全身燃烧着,哭诉着,伸出焦骨一般的残躯,一步步往张睿明走来。
“张检,张检!”
“啊!”张睿明从梦中惊醒,他冷汗淋漓,猛然坐起,却发现一身湿透的老支书正用力推着他的肩膀,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支书,你回来了?”张睿明刚从噩梦逃离,灵魂仿佛还没归窍,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支书会把自己摇醒。
“张检!出事了!”
老支书神情惊恐,脸上写满了害怕。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外面暴雨依旧,张睿明清醒了一些,不是和陈捷说好,他到点来换自己吗?怎么却是这老支书?
老支书说完前面那几个字后,嘴唇簌簌发颤,一张一合的,因为过度慌恐紧张,他嘴唇肌肉空自发力,却说不出话来
张睿明不知道是什么事让面前这老人吓成这样,他也跟着紧张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啊,支书,你慢点讲,不急。”
老支书神情如吓破胆的老兽,哆哆嗦嗦,好不容易说出话来。
“你,你们……津港,那个,那个女娃儿……被,被埋了!”
张睿明如遭电击,一下弹起。
“什么情况?!她现在在哪?!”
“她所定点的那个王寡妇的新房子,刚刚,她那房子背后垮了山,后面山坡发生滑坡,山体一下盖下来,那个房子一下都埋了!人应该还在里面!应该……是活不成了……”
张睿明眼神突然失焦,一下猛的站起,什么雨具都没拿,直接冲进那恐怖的暴雨之中。
…………
这次扶贫,兆林村这组总共十多人,只有张靓一个女孩子,当时为了考虑她的安全与方便,村里安排她住在村东头的一个寡妇家里,那王寡妇早年丧偶,膝下又没有孩子,最近好不容易凑钱在自家老屋子前面几十米的山脚下建了一栋新房子,但还没什么装饰,就一些简单的家具。
本来村里想法,是让这王寡妇同张靓同住的,可是这寡妇门前是非多,王寡妇又是这……比较那个的年龄,夜间经常不闭门的,她同张靓在一个屋子里总有点不方便,于是两人商议,张靓就一个人住到那间新房里去了,可没想到,今天突然下起这场暴雨,刚好这件新房位置离山体太近,建好后还没来的及挖平后山的,加上这后山又全是松散覆盖的黄土,之前挖山建房留了个坡度30多度的斜坡,被这连夜暴雨一冲刷,整个后山突然垮塌,几万立方的山石猛然如巨兽一般倾泻
而下,王寡妇的新房顿时被土石淹没,整个过程就几秒钟,张靓很可能在睡梦中就这样突然离世!
张睿明在雨中狂奔,大雨打的他几乎抬不起头,他全力分辨方向,他走的太急,鞋子都来不及穿,此时踩着泥泞胶着的土路上,脚掌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道道口子。
但他恍如不知。
一路上,他遇到几个同样听到消息,冒用赶来帮助的村民和扶贫组员,一个年纪大的老干警把伞盖住张睿明头顶,与他并肩同行,在雨幕中大声喊道:“你们的车在哪里?我们要马上去找挖掘机来,村里有没有?”
张睿明此时无法思考,他推开为他打伞的手,摆摆手,不管不顾的往村东加速跑去。
如果张靓真有个三长两短,张睿明无法原谅自己。
这姑娘最开始来津港市检,第一个案子就是跟着自己,一路并肩作战,既是同事又是朋友,还有几分师徒之情。何况,这次来兆林扶贫,是张睿明亲自挑得张靓,原本是希望创造机会让她和陈捷多接触接触,没想到,居然亲手把她推到了无边地狱。
到时可怎么面对这姑娘的父母!
张睿明远远就看到几束手电光束刺破的夜空,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给他指示了现场的方向,不知道在路上摔了几跤,张睿明连跑带爬,在越过一个土垒后,终于赶到了滑坡现场。
现场已经看不到那栋新房的一砖一瓦了,滑坡后,整个一大片土石如上帝的巴掌一般,劈头盖脸的压住了新房原本所在的位置,之留下几米高的一层土石,在雨中静静彰显着自然之力的恐怖。
此时已经聚集了十多名村民和扶贫组员,村里没有挖掘机,也没有什么大型机械,此时村支书去挨家挨户找铁锹、铁铲了,还没赶过来,而此时众人手无寸铁,几个人正徒手搬动土石,还有几人正在呼喊着张靓的名字,试图查找那微乎极微的一丝生机。
而此时,在现场还有一个人如野兽一般,跪在土堆前,疯狂的刨挖着眼前的土石,他手臂如飞,此时不知疲倦般,一捧一捧的把泥石甩到身后,雨水混合着泥水冲刷着他的身躯,他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已经是一个“泥人”,张睿明走到他跟前,才认出这个“泥人”正是西江分局局长陈捷。
张睿明跪倒在陈捷身旁,雨声太大,他只能凑到这“泥人”耳边,大声问道:“这房子有几个房间?大概在什么位置?她睡在哪个房间?”
陈捷一脸污泥,根本看不出神情,他仍在拼死挖着眼前土石,根本听不进张睿明的问话。
直到被张睿明抓住肩膀,他才反应过来,意识到现实世界的存在。
“我说!她大概睡在哪个位置!那个房间现在在哪!?”
陈捷指了指面前,又指了指前面几米处一个地方,雨声让他的声音飘飘忽忽,他的头发被雨打湿挡住了眼睑,看不出他神情,但张睿明还是听出他语气中那茫然失措的慌恐。
“我问了王寡妇,被掩埋的这栋房,有两个房间放了床,一个在我脚下,还有一个在那里。”
“好。”
张睿明答完这个字,就往陈捷刚刚指的那个地方扑去,滑坡后形成的这片土堆崎岖不平,张睿明手足并用,爬到陈捷指的另外一个房间的土堆上方,马上同陈捷一样,用尽全力,飞快的刨挖着面前的土石。
手指甲很快都翻脱了,血水顺着指缝留下,滴到地上的土石上,张睿明已经满手鲜血,他脚掌上的口子,此时也被泥水冲的生生发疼。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捷,陈捷的手更是恐怖,十指扭曲,用力太猛,手指可能都骨折了,此时正用手臂和双肘一下一下搂开面前的土堆。
两人此时都倾尽全力,感知不到外界的纷扰,也不在意这天地间浩荡的大雨,对一切都毫无知觉,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心里的慌恐、无助、害怕、紧张。
只有一个信念在心头燃起,驱动着四肢如机械一般的持续运动着,仿佛不知疲惫,能永远就这样挖下去。
一定要救出张靓!
雨势毫无停歇的意思,老支书带着一群村民拿着铁锹,铲子。打着手电筒赶来,工具分到众人手里,所有人都站在土石上,循着张靓可能卧睡的位置,一下一下死命的挖下去。
张睿明拿到一个铲子,他顺着自己之前刨开的口子,刚几铲子下去,就听到“叮”的一声脆响,从手里传来的触感,应该是挖到了什么金属物件。张睿明精神一振,赶紧加快速度,又是几铲下去,不只是发现一件金属事物,还看到了被褥的一角,张睿明终于挖开张靓可能卧睡的地方了。
再挖一下,一个老式的铁架床在土石坑中显露出来,上面被褥都找到了,张睿明手足并用,一把拎开那床同床铺一同被泥石掩埋的卡通花纹的棉被。
下面却是空空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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