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黑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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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04年。

美国加尼福利亚州洛杉矶。

干燥的地面上升起一缕缕白烟，灼热的光束透过瓦片，斜射入教堂内，年轻的男生正襟危坐在空寂的堂内，双手攥紧在胸口，默念着祈祷词，中央的耶和华在十字架上宛若一朵被束缚的白色木兰花。

他每周都要在教堂做礼拜，这个地方他再也熟悉不过了，可今天并不是周末，放学后，他径直来到教堂，正如所有青少年一样，17岁是个烦恼多于快乐的年龄，而苦恼的事情从他上学开始就一直没变过，学校里的人们并不是和他一样，信仰着基督教，教徒的数量都可以用手指数出来，再加上他性格古怪成绩优异，所以经常被学校中的小群体隔离，有时候还会遭到霸凌，虽然他有一个慈祥的母亲和沉稳的父亲，还有一个性格温和的姐姐，可他并不愿意对他们诉说苦衷，而唯一让他心安的正是这所教堂，遇到烦心的事情会来到这里，向耶和华倾诉心事。

如今在机器人泛滥、虚拟人工智能普及和诺亚掌控的时代，信教的人逐渐在减少，人们更愿意在周末搭乘空中飞艇或是隧道悬浮车外出旅游，而不是去教堂仰望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念着祈祷词。

“阿门。”他规律地在头额胸肩划着十字，起身离去。

“救救我！”回音似的叫喊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猛地撇过头去，四处张望，矗立在原地，警觉地竖起耳朵，两只黑色瞳孔扫视着教堂里的一切，那是女人的声音。

“幻听吧......”他发现教堂内并无一人。

他摇了摇头，再次环顾四周，那个女人的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他又缓了口气，向门外走去。

教堂中的圣水渐渐倒映出血红色的字样。

“safe me。”

红色侵染，模糊散开。

“约翰逊！”女人叫喊着他的名字。

刹那间，他浑身冒出了冷汗，睁大瞳孔呆若木鸡地盯着水中的血色英文，不敢再向前挪动半步，包围在他身上的是令人窒息的气息，如同枷锁一般锁住了他的呼吸。

血字散去，他的耳边回荡起沉吟声，声音诉说着奇怪晦涩的言语，听起来像是拉丁语又好似不属于人类任何一种语言，低吟在他的耳畔，像是奄奄一息快要死去的人声。

教堂内的光线灰暗下来，一抹黑暗吞噬着他的影子。

他脊背骨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凉风，缓缓地回过头去，十字架上的耶和华正在对着他笑。

不可名状的语言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像是来自墓地里死人的呼喊，沙哑又邪恶，低吟声缠绕在整个教堂之中。

他哆嗦着身躯，双腿聚拢，闭上了眼睛......

2105年，秋末。

“约翰逊！你的通知书。”

“来了！妈妈！”他飞快跑出房间，疾驰到楼下，映入他眼前的并不是负责发送电子通知书的机器人，而是一张老旧的信封，白色的纸张上只有一个字母“c”。

他皱了皱眉，拆开信封，一朵白色木兰花如少女优美的身姿绽放开来，随后，花瓣迅速凋零在地上，似烟雾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蓝色荧光顿时闪烁起来，女声的语音系统念起一段英文，“welcome to phoenix.（欢迎来到菲尼克斯。）”

“亚利桑那州，那儿很安全。”他的姐姐靠了过来。

他沉默着，瞅了一眼女生，朝楼上走去。

花蕊中央的字母像镶嵌在里面的心脏一样，痕迹深刻，清晰又透明。

“caelo大学？”惊愕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那正是排名世界第一的元素学校——caelo大学，很早之前他就听说过这所学校，因为举世闻名的克里斯托弗·莱格正是毕业于此学校。

“要去吗？”女生站在了他房间的门口。

他回过头去，双眸中略带光亮，凝眸着女生精致的五官，许久后，点了点头。

那年正是凛冬，而这一张录取通知书也改变了他的前半生，圣诞节过后，雪花覆盖住了旅程上的道路，他满怀期望，离开了家乡，步入了美国最安全的城市之一——菲尼克斯。】

黑暗的废墟，颓圮的墙壁上涂满了血印，杂草在砖瓦的缝隙中被晚风凌乱吹散，这里曾是b区最大的图书馆，但因为2100年的一场火灾，这里如今成为了不毛之地，而大火的原因则是一个来此看书的疯子放的火，最后刑侦部门并未展开调查，政府也因此关闭了这里。

羿颜明盯了黑兜帽已久，“这么说，你也是元素使用者？”

黑兜帽撅起了鼻尖，嗅着空气中残留的书卷气息，用流利的中文回答道，“没错。”

“不介意的话，可否取下兜帽？”羿颜明全身紧锁住，与欣雯兮互相交换眼神。

黑兜帽的阴影伫立不动，“对不起，我并不能这么做。”

“既然帮助我们脱逃，为何不敢露出面容？”欣雯兮双手背在身后，绿光在掌心中若隐若现。

黑兜帽转过了身去，长袍拖沓在灰尘上，“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

男孩眺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公路，cvs的部队还未出现，令他松了口气。

“谢谢你。”羿颜明的目光在黑兜帽的背影中穿横。

黑兜帽深吸了口气，紧接着说道，“你父亲很想你，但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霎时，这个熟悉的字眼在羿颜明的内心翻滚不停，怔住顷刻，喉咙中仿佛凝噎着一颗石头，连空气都咽不下去。

夜空中一道黑色影子划过天际，乌鸦的黑色羽毛洒洒落下。

“我研究过《魔鬼圣经》，那是一本关于恶魔的书，记录了许多有关魔鬼的认知，而这本书上描述的内容过于以偏慨全，关于这本书，传说是魔鬼附在人类身上所写成的一本书，如果真是如此，人类所了解到的恶魔与真相就接近了，但如果不是，恐怕我们还并未对恶魔有过多的正确认识，不过这样的你并不是唯一，世界上还有许多跟你一样的年轻人，他们或多或少会因为‘罪恶种子’死亡和堕落，大多数在17到22岁，百分之九十都活不过半年，你身上也有这样的种子，至于是死是活，这要看你自己了。我翻译了《魔鬼圣经》的一些内容，通俗来说，上面预言了人类经历的许多灾难，‘罪恶种子’正是其中之一。”黑兜帽毫不犹豫地解释着羿颜明身上发生的一切，像是一位学者。

羿颜明和欣雯兮似懂非懂，听得云里雾里。

“‘罪恶种子’是什么？”欣雯兮牵过男孩的手，感受到了他掌中的寒气。

黑兜帽抬头仰望着夜空，“侵蚀人类心灵与精神的物质，就像种子一样深根发芽，凭借人类的意志估计无法与它抗衡，其结果不是死亡就会是堕落成恶魔，而这种子正是来自另一个的世界，我们称其为——失落之光。”

欣雯兮侧过头去，凝视着羿颜明的眼神，哽噎住了，男孩的瞳孔深幽无比，在黑暗中一望无垠，此时的他如同在冰寒裂谷中毫无生还几率的鹰。

“如果你想了解到真相，到达另一个世界后，你自然会明白，虽然我们人类了解到了通往失落之光入口的位置，但至此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至少我们美国没有。”黑兜帽伸出右胳膊，白色肌肤在黑暗中光泽不已，只见他的胳膊摆放在胸前，一只黑色乌鸦随即停留在手臂上。

“你在说什么？另一个世界？”欣雯兮瞟了一眼男孩的神情，空洞无神，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羿颜明如此魂不守舍的眼神。

“通往失落之光，只有两个入口，撒哈拉沙漠中的丹代恩深渊和南太平洋海域中的马里亚纳海沟。”黑兜帽解释道，乌鸦渐渐变多，围绕在黑兜帽的周围。

欣雯兮注视着眼前的黑影，她并未放松警惕，一只手握住羿颜明的掌心，另一只手燃起了绿光，死死盯住眼前的黑兜帽。

“精灵女孩，别白费力气了。”黑兜帽冷笑了一声。

缄默已久的男孩开口了，“告诉我该怎么做。”

欣雯兮的眼神再次回到男孩身上，绿光消失在手中。

黑兜帽顿了顿，咳嗽了两声。

“亚洲元素联盟打算前往撒哈拉沙漠，各国的安全部队也会跟随前行......”黑兜帽话音未落，“那就从马里亚纳海沟进入。”羿颜明说道。

黑兜帽停下了话语，愣了半晌。

“海底的危险系数会比沙漠中高四倍。”黑兜帽哼了一声小曲儿，乌鸦们聚拢在他的长袍上。

此时，欣雯兮再次注意到了羿颜明的眼神，深幽中炙热的火焰正在灼灼燃烧。男孩从未有过这般坚定，可决定却如此仓促，这不由让欣雯兮担心起来，不管黑兜帽的话是否可信，男孩已经相信了。如果黑兜帽说的属实，羿颜明想要拯救不仅仅是自己，害怕的并不是罪恶种子，欣雯兮了然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羿颜明的父亲，当黑兜帽说出“但他可能再也回不来”这句话时，她就看到了男孩的变化，深幽的眼神中满是害怕失去的样子。

女孩把羿颜明的手牵得更紧了。

“我帮你们引开cvs。”黑兜帽侧过头去，夜风刮起，黑袍凌乱在半空中。

“谢谢。”羿颜明望着黑兜帽，乌鸦已经把他包裹成了一团黑雾。

黑兜帽撑开双臂，乌鸦开始挥动羽翼，“后会有期。”

黑色旋风卷起废墟中残存的书香味，随着哀鸣的乌鸦叫声，羽翼向夜空飞去，夜色的花瓣凋零在茭白的路牌中，黑色羽毛泼墨般的撒在他们的眼前，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