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猫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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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豆是林枫大学之中最好的朋友，虽然一个是修真中人，另一个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但二人脾气很对胃口，兴趣爱好多有相同之处，很能聊到一起去。虽然张晓豆身处修真路上，甚多风光不能与林枫畅谈，但二人在凡人世界却着实的挥霍过几番青春。对于张晓豆来说，他是真心喜欢林枫那种不管不顾却又粗中有细的性格。

正义，执拗，但大多时候却像个男孩一般单纯的林枫，常使得张晓豆感慨，若是同道之人，行走在大道之上，该有多潇洒惬意！

我张晓豆能够在凡人界结交如此好友，不亦快哉！

这次同学聚会遇上此番狗屁倒灶的事情，张晓豆一开始便有所察觉。只不过一开始他就没把心思放在那女孩身上，因为他知道，那青年身上毫无修为灵根，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作恶，而无人察觉，必定是有修真中人暗中替那青年撑腰。

所以制服那青年并不是重点，要找到那背后作梗的幕后黑手，才是重中之重。

这才能釜底抽薪。

只是在修真界之中摸爬滚打多年，他明白，如果这作恶之人没点儿本事，早就身死道消，被茫茫大道所淘汰了。

况且那幻境只遮蔽了身无灵力的凡人，若是身处修真界中人，只要身怀灵力，便个个都能识破。这么做的用意，便是向其他人摆明了自己恶人身份。所以照比那非礼女孩的青年男子所作所为，那人才是真正的“大庭广众”之下作恶。

若是没点手段斤两，怎敢如此嚣张？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所以先前张晓豆一直在算，算那人的来历修为，出身根底。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算越心惊，因为以他刚刚度过琉璃境，步入魂魄境的修为，完全看不透那人修为如何，来自何处。

此人修为手段，当在我之上。

那时的张晓豆虽然身处聚会餐桌，气氛热烈，可是他自己却愁眉不展。一方面，他觉得此事不对，无论那人是什么境界何种修为，修真中人不应当插手凡人事物，更不应该用法术幻境危害凡人，助纣为虐；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有心无力，刚刚修炼出神念的他甚至都不敢外放神念去探查那人的根基。

魂魄境，开始具有神念。一生二，二生三，一层一层神念起。

可他刚刚入得魂魄境，仅有三转神念，如何探查？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知道了那人的修为根底，那又如何？技不如人，怎能逞英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送死吗？

可他没曾想到，一直全无修为的林枫，那个自己最为熟悉的凡人伙伴，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莫名其妙入了琉璃境。

入得琉璃境，便是修真人。灵力虽然稀薄，却依然能听到那幻境之中的恶事！

所以在林枫离开座椅的时候，张晓豆就心知要坏。作为以半本梅羽术数起家的张晓豆算不来那幕后之人的斤两，可他算得清林枫的行踪。所以张晓豆紧随其后，本来是想要拦下林枫，莫要趟这浑水。但在张晓豆走出包间的那一霎，他就已经察觉，自己和林枫依然被那人盯上了。

既然被盯上了，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做过一场，林枫只有刚入琉璃境的修为，逃是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也是为何张晓豆明知不可力敌，却又主动找上那人，甚至不惜出言挑衅，为的就是将那人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替那个莫名其妙误入修真界的林枫抗过一劫。

身为朋友，当如此。

只是没想到，那人不仅修为高深，眼光也十分毒辣，一眼看出自己的目的，开口便要以林枫作为要挟。

居然直接扬言要废掉林枫！

张晓豆也急了，拍桌大喝，却不想那人并没在他俩交谈之处布上幻境，结果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你急什么？废了他，又不是废了你。”那男人依旧老神在在，也不看张晓豆，目光不离大厅中央的那对撕扯中的男女，一边欣赏一边平淡的道：“你若是再叫大点声，害的我俩被饭店的人赶出去，我连你一块杀了。”

张晓豆涨红了脸，但声音却小了很多，他强压着火气低着声音道：“你这么做，就不怕龙纹组吗？”

“怕，我当然怕。修真界里，哪个人不得给龙纹组的人几分面子。可我做什么了？”那人咧嘴一笑，老鼠胡子跟着瞥向两边：“那女孩儿确实是个凡人，可我又没碰她。事儿是那个小青年干的，那个青年也是个凡人，龙纹组可不管这个。凡人的衙门叫什么来着？哦对，警察，警察才管这个。”

张晓豆只觉得胸中一团怒火，喊也喊不出来！

警察，警察如何在道术法术之下伸张正义？这方幻境之中，监控，目击证人全都没有。就算那女孩不管不顾的讲出这番情形，寻常人哪里能信？

全当那女孩自说自话罢了。

至于龙纹组，作为华夏修真第一门派，即不管修真界之人相互斗法拼杀，也不管凡人之间的人命纠纷。龙纹组只负责两件事情——修真之人不得对凡人出手，而凡人也不能以凡间势力故意挑衅修真中人。

像老鼠须子男人这种打“擦边球”的行为，即便龙纹组接到了举报，也没有足够级别去调动推演组推演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男人只作为幕后，并没有出手对那女孩做什么。

况且，那女孩并没有死，没出人命！

没出人命，就不够级别调动推演组。

那“魔典”之事，龙纹组除了日常当值人员，几乎倾巢出动，不惜调用各方势力联合，对那“魔典”围追堵截，就是因为那十四个凡人，都是身死，并且魂飞魄散。

对于修真中人，证道为大事，对于凡间人，生死是大事。

可那凡人女孩今日遭遇如此境地，就算不失心疯掉，也要落下巨大的心理阴影。说不定女孩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张晓豆觉得委屈，觉得憋屈，这一刻，他只恨自己修为不能再上一层大境界，能够凌驾于此人之上，将其打杀；他只恨天地不长眼，让眼前这种变态逍遥在人世间！

这种人，也配追寻大道？

不过他只能愤怒，只能憋屈，万千的苦痛如鲠在喉，也只能把它咽了，吞在肚子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张晓豆的情绪变化，或者是男人终于看腻了女孩的凄惨模样，男人转回头看了张晓豆一眼。

这一眼没带任何情绪，也没运用什么法术，却让张晓豆仿佛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让他心中燃起的熊熊火焰，灭的一点也不剩。

是啊，自己的愤怒毫无理由，甚至可笑。他再愤怒，再窝火，可又能做什么？张晓豆忽然有些发自内心的悲哀，因为他头一次彻彻底底的体会到，走在他自己的“道”上，是如此的艰辛。

在修真界，如果没有实力，就连愤怒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那男人看着张晓豆，忽然笑了。他放声大笑，声嘶力竭，笑的双眼凸出。如此的放肆大笑，另周围常人纷纷侧目。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良久，等他终于笑够了，便重新盯着张晓豆开口说：“我还在找，呵呵，我还在到处寻找‘绝望’。我本来以为今天的这出戏码就够绝望了，殊不知‘绝望’就坐在我面前而不自知！那女孩不如你，不如你！”

张晓豆愣住了，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何发了神经一般大笑，他更听不懂那男人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有种不详的预感，此人要冲着自己来了。可事到如今，便是明知不可为，也硬着头皮为了，且看那男人出的什么招。

“给你两个选择。”那男人面色平静，但目光却灼热的望向张晓豆：“一，你跟你的那位刚入琉璃的道友，咱们拉开架势摆开阵仗，有多大能耐，我都接着，可要技不如人，便是连下地府重新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张晓豆猛然抬头，他似乎猜到了男人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二，我可以不为难你朋友，也可以放过那个女孩，至于那个青年，是报警还是交给那女孩，随便你们处理。但你，从此以后，得放下你的理想，放下你的大道，放下你的修为，”

“放下你的，那半本《梅羽术数》。”

张晓豆大骇，面色惨白，汗水扑簌簌的落下。

原来此人，早就看清了自己的根底和依仗。他的心底原本还有一丝侥幸，就算不可力敌，也能在此人手下逃脱，若是还有余力，便能救那女孩一救！

原来那男人先前，并非虚张声势，而是已经稳稳的吃定了自己。

他先前之所以这么做，这么说，无非是猫捉老鼠，戏弄自己，耍着玩。

对于那男人来说，将人打杀并无乐趣可言。超出自己猎物太多，草率的杀掉并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趣味，他追寻的，是另自己的猎物绝望。

这是一颗怎样邪恶的道心啊。

张晓豆心里，已经彻底凉了。

“赶快做决定吧。”那男人向握着酒瓶走向青年的林枫努了努嘴，朝着张晓豆道：“在你那小道友的酒瓶子砸中那小子之前，好好想想。”

男人露出邪笑，宛如一个恶魔：“好好想想，究竟要不要为兄弟两肋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