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 逍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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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本就是个凡人。从小生活在平凡世界的他，无论是从新闻，还是从道听途说，甚至是自己眼前，见到过许多的生生死死。凡人的生命脆弱又珍贵，他们不像修真者那样，为了悟道不惜一切的劲头，也没有一身能够度过漫长岁月的法术傍身。对于凡人来说，一场疾病，一次车祸，或者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都能让人死去。所以对于林枫来说，很早就明白一件事情——生死无常。

对于林枫来说，他一直有着一种很叛逆，甚至天真到幼稚的观念。那就是生命终有尽头，过程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如果当真永生，那么死亡和生存对于这人来说便都失去了意义。就好像没有黑暗只有光亮的世界，其实是跟漆黑一片毫无光明的世界一样，都看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样子。

他选择逍遥道，是为了爽，为了快意，更是为了那终将走向尽头的生命。林枫的眼中，当然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倒地不起，只不过不是现在。死亡对于林枫来说，即是注定，又是遥远的，换成一句老话，那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直到那颗根本躲不开的钉魂钉，钉杀到他的胸口的时候，他才觉得死亡居然离自己这么近，这个看似什么都想得明白却又什么都不懂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对于生的渴望。

生死只见，有大恐怖。

那一刻，灵基珠悄然运转，其实并非是这灵基珠为了救林枫而主动护主。而是因为，在那一刻，林枫的天衍神功又到了冲关的时刻。只是这次，冲关的时间变得极其迅速。

要快。

那个时候的林枫，一门心思的想要躲开那枚竹钉。于是心中所念，身体力行，魂魄亦然。

林枫不觉得如何，他因生死一瞬的时刻，忘了疼。但天衍神功徒然运转，他周身那被撕碎又马上修补如初的经脉，却无一不在述说着林枫天衍神功的破关之相。

远在阳间，林枫的肉身的藏身之处。

一柄长剑懒洋洋的搭在一旁，闭关是无聊的，而不闭关却要给人护法的人，更是无聊之中的无聊。

白水莲此刻，正随意推演着一些不相干的天机，不触碰因果，不触碰得失，甚至不求对错——单纯的打发无聊的时间，给自己找事情去做。

忽然只见，白水莲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两米长剑忽然拔地而起，飞掠而过，停留在林枫的肉身之上。

“这是……”白水莲心中狐疑，此刻的她虽然身为器灵，没了双眼，但凭借着五行境的修为，依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察觉林枫身上的异象。此刻的她，明显的感觉到，林枫的境界在极具的跌境，但其本身的实力，却在增长。

“地狱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白水莲阴晴不定，不知道林枫肉身如此的表象，对于林枫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阴间之中。

琉璃境第五楼。重回第一楼。这是林枫的第二十二次冲关。

只是这次冲关之后，林枫的境界并没有稳固在琉璃境第一重境界。而是随着气势的节节攀升，境界也随之再次增长。

一层一层节节攀升，整个人就好像一颗闪亮的星辰，一瞬之间，又是琉璃境五层楼。

他体内的灵气，迅速膨胀，也因此再次撕裂了诸多经络。只不过凭借着玄妙的天衍神功，那灵脉被撕碎的瞬间便被立刻修复如初，犹如御血魔功的血灵转换一样，越来越快。

而在林枫重返琉璃境五层楼之后，境界再次压缩跌境，如同星辰忽明忽暗，随之而来的，则是再一次的冲关。

第二十三次冲关，而在林枫缓慢的魂魄时间之中，那枚竹钉速度缓慢，慢如蜗牛。

天衍神功，冲关之时的痛楚犹如地狱烈火的灼烧。在以往，林枫只能靠着灵基珠来延缓其痛楚的巨大刺激，以免自己承受不住那股作用在魂魄之中的剧痛，心神崩溃。但是在此时此刻，灵基珠依然悄然运转，林枫的魂魄时间却不是被放缓，而是被加快了。

境界不停。林枫的魂魄之中，犹如被撕碎的破布一般。他的境界，那刚刚冲破第二十三层关碍的境界，重回琉璃境第一层楼的境界，依然在提升。

痛苦延缓了时间，又加快了时间……林枫盯着胸口前的那枚缓缓靠近的竹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太慢了。

还是太慢了……

为什么？！

我的父母之仇还没有得报！

我答应天衍的修行还没完成！

我能吃，能睡，能玩，我修真之路，的确遇到了许多不喜欢的人——可也看到了不属于凡人的别样风景。现在的我，会飞，会跑，我学会了打架——而这些，我还没跟我的兄弟张晓豆聊过，我还没有找到他，然后请他喝酒的时候好好说说。

我是个处男，我还没睡过女人。我想睡一个喜欢的女人，一个肯同我睡的女人——不管因果如何，不管结果如何！

我应该能一直这样快意下去，我一定能一直这样快意下去！逍遥道，我会走下去，走到劲头，得道成仙！

可我现在，要死了……

这枚小小竹钉，这个该死的永仙堂……

转瞬之间，比刚才更加迅速的短暂瞬间，林枫又冲破一次关窍。

再快些……再快点……快，快，快！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三十，三十五，四十。

竹钉尖端，堪堪刺入林枫魂魄。死亡的冰冷，近在咫尺。

林枫一步跨过天衍神功的关碍。不是某一次关碍，而是整个天衍神功的第一个完整的阶段。

五十层。

而在这期间，林枫并非没有过痛苦。相反，剧烈的境界攀升，所带来的强烈痛苦几乎能够将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的心神彻底击碎。然而冲关之后，林枫没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抛起了自己。

这就是一道选择题。

究竟选择致人发疯的剧痛，还是安详平静的死去。

林枫的答案是，他还不想死。

……

阴间的小巷之中，迷踪阵法的出口处，一阵风暴，突然席卷了整片街道。

尘埃纷飞，杂物混合着阴风吹拂的遍地都是。街道被试过法术，清过场，所以闲杂人等并无。剩下的有关的人等，却被这股风暴席卷，东倒西歪。

风暴渐渐平息。而在场的人之中，除了林枫自己，便是谁都不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而那个在暗中恰到好处射出竹钉的人，也只能知道就在他快要成功拿下此人之时，他的竹钉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给毁了。却也弄不明白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从那个小小的琉璃境身上吗？别搞笑了。

那人此刻已然被狂风吹得露出了藏身之处，此刻正在轻慢的看着眼前人。那个破衣烂衫的小人物，师爷说的务必要慎之又慎的关键所在，此刻破衣烂衫。魂魄境，刚刚晋级的吗？那又如何？五行之下，何人又曾是自己的一合之敌了？

不过这道力，倒是当真是个玄奇的东西。齐仁义听到了同伴的劝阻，手腕一拧，一枚魂钉又落入手中。

林枫此时的模样破衣烂衫。但胸口之处，却印上了一道古朴的纹路。而这道纹路不仅仅印在他的魂魄之上，被林枫藏在阳间的胸口出，一道古朴的纹路也在其中。

这是道的选择。

就如同龙纹组成员的龙纹那样，只不过相比于龙纹组成员的龙纹印章，这条纹路所象征的规矩更加坚毅。因为这是天地至理，这是大道。

林枫选择的逍遥道，与林枫背负的逍遥道，此刻终于合二为一。

他抬起双眼，打量着四周那来之不易的短暂寂静。

忽然身形消失无踪。

而站在远处，刚刚摸出一颗竹钉的齐仁义，忽然大惊失色，好似凡人撞见了什么鬼怪妖魔，疯一般的抖动身形，拼命后撤。他的身形暴退，甚至连手中的那枚竹钉都丢了。

二人再次停下。而距离齐仁义原来站着的地方，只有十步的距离。

没人看得清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魔不行，跟齐仁义一同前来的齐仁德也不行。被林枫放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的小树枝，更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见林枫的背影，以及面对着林枫的那个齐仁义，瞪着的茫然的双眼。

顷刻间，齐仁义魂飞魄散。

十步之间定生死。林枫此刻，终入魂魄境。天衍神功的魂魄境。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而在林枫的脑海之中，始终回荡着方才他突破第五十层心关之时，天衍在他脑海之中留下的一段神念。

那是天衍神功下一个阶段的起始篇章。即是修炼功法，是心法，也是口诀。

并不晦涩，而是一段很白的白话。

“以执念做足，行他个千里万里不嫌远。

以神念为眼，看他个青山绿水不嫌烦。

以金刚铸身，做他个鬼府地狱自不动。

以元灵充血，灌他个百川大泽，流也流不完！”

这些话，别人或许不明白，但身在其中的林枫最清楚。

他那不断崩溃又重组的经脉，早在林枫最后一次冲关之中，泯灭殆尽。

取而代之的，则是体内的血液，在无数此的灵气晕染之下，灵血难分。

而当通身的灵力，代替了自己体内流动的鲜血。

林枫的皮囊，早已坚不可摧。

于是林枫表面上看上去的确的通身经脉尽断，丹田尽失。但实际上，却是以所有血管代替灵脉，以整个身体充当丹田。

而如此磅礴的灵气在体内聚集之时，量变成了质变。相对于经脉之中的灵气，林枫此时体内的元灵，早就与五行境界之人无异。

境界有别，但一力降十会。林枫轻轻的放开自己捏在齐仁义脖子上的手，接着任由齐仁义缓缓的倒在地上，闭上双眼。

深吸一口气，享受着道力与境界所带来的浑身澎湃的力量。

这一刻，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这部功法的恐怖之处。

无人炼得。

可如果炼得，那便身前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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