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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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我早就醒了。”

“恩。”

“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

“我醒了，却没告诉你。”

“你比那心魔靠谱多了，我信你。”

“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单纯，林枫。我从小家境不好，还有一个上学的弟弟……”

“人都得有点儿自己的秘密，这没啥。有的话，咱们心里其实都明白，我不怪你。” “你早就知道了？”

林枫沉默的跑着，街道两旁，一扇扇贴着挽联的鬼门向后略去。

“为什么？”

“什么？”

“当初，为什么选择救我？”

“可能是为了……造个七级浮图？”林枫呵呵笑着：“没啥为什么。算是我的道心如此。”

“……”

“有人在追你？”林枫脖子上面，杨冰的吊坠一摆一摆。

“呃，算是生死一线间。”

“那你……怎么还有心思跟我说话？”

“不然呢？我应该惊慌失措，屁滚尿流？那人还没追过来呢，地府离这也不算太远……”

“你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没办法，道心使然。”

……

韩庆书冰冷的看着林枫。对他来说，林枫不是麻烦。他身上的道力才是。

渐渐的失去了耐心的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

“唉，拼死一搏，或许能有生机？这锦囊上的‘向死而生’，我还是没明白……是我找死找的还不够吗？是要朝着这货冲过去送死，才算是‘向死而生’吗？”

“二！”

“林枫，你信不信我？”

“别太勉强，以一命换一命，就咱俩这个交情，活着的人不会太好受。”

“一！”

“我答应你！”林枫此时，在表面看上去，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或者一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副认命的模样：“都给你，那东西原本就不是我的。只是，这‘道力’我也不甚了解，怎么还给你？”

“你过来就好。”韩庆书警惕的盯着林枫，“最好别耍什么没用的花招。那样你到了地府，还能有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林枫一步步的走向韩庆书。

阴风吹拂着林枫的头发。林枫一步步来到韩庆书身前，只是他心念之中，杨冰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

“把手给我！”韩庆书眯着眼睛，自己先伸出一只手来：“快点！”

林枫有些犹豫。但依然缓慢的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

他不是不舍得这份逍遥道力。

这份道力本就不是他的，属于身外之财。随意便可舍得。只是他此刻算是人家粘板上的一块肉，人家说一不二，要杀要剐，自己的死活还不是全在人家手里？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林枫根本没想过堕入轮回。

他从来没贪生过，然而堕入轮回，去除今世的一切记忆，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毕竟对他来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抹去记忆了。

双手握住。林枫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对面人的手掌很是用力。林枫静静的等着，等着杨冰方才的承诺。

林枫身上的纹路，那些鲲鹏印记，忽然暗了下去。

韩庆书此刻并没有放松心神，行百公里半九十，事不做成，便是丝毫的松懈，都有可能致命。

所以他不遮面。对他来说，任何的多余的附着，都是不必要的。不必要，就意味着破绽。这个从来都一丝不苟的人，此刻面对着这份对于永仙堂来说，重要无比的一份力量，显得格外凝重。

于是在林枫脖子上的吊坠开始闪耀出金光的那一瞬间，韩庆书便一道符篆打了上去。金光为法，符篆为镇，韩庆书自信，就算眼前这个林枫的修为再古怪，都不可能与自己力敌。眼前这小子想搞鬼，唯一的胜算便是出其不意。韩庆书明白，他只要身无破绽，便是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是无妨。

果不其然，这道金光就在接触到那符篆的一瞬间，就被镇压下去。吊坠闪耀的光辉不再，便颓然跌落下去，重新如一个普通吊坠一般，挂在林枫的脖子上。

“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韩庆书轻蔑的一笑，也不多废话，手上徒然用力，只见林枫身上的原本的鲲鹏纹路骤然发亮，接着便如同被吸收殆尽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光亮迅速的暗了下去……

然而，另韩庆书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并无刚刚夺得的道力。一丝都没有。

而那林枫身上的纹路，也在暗下去不久，便重新光亮了起来。

此子，不能留其性命！只是……

韩庆书瞬间有些由于。因为他的道心，不允许拥有一丝瑕疵。无论是行事，还是外表，或是内在，因果，福源——对他来说，任何的破绽，都可能成为道心上的阻碍。

先前答应过林枫，交出道力，便得保他轮回。而现如今，这林枫虽然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招，但并没有阻碍自己对于他身上道力的获取，所以原先的承诺，依然成立。这对于别人来说，当然也就是顺嘴一提。但对于这韩庆书来说，却可能影响自身道心。

没办法，大道路途千千万，这韩庆书是个追求完美主义者，他的道，也是如此的别扭。

圆满道。

这条道如果当真成了，得到之后，那人守势定然非常厉害——水泼不进针插不了，整个人浑然功德圆满，甚至还能自成一方小世界，浑然一体——但有个前提，得是“得道”之后。韩庆书没得道，他已经卡在无有境许久，久的连自己的道心都快要出现缝隙了。

所以作为一个排名靠前门派的供奉，洞天福地不缺，灵石宝物不缺的他，在听说了师爷的布局之后，欣然答应。而作为这个一直不肯带着帷帽和铁面办事的人，师爷先前并没有真正安排过韩庆书办过一件事情。

这是第一件。

韩庆书咬咬牙，心中暗道：左右道心已然桎梏许久，恐怕这最终境界早已经形成。道心上出现缝隙，便也不可能退步太多——但这小子身上太奇怪了，却是非杀不可。

这一刻，道心松动，但他的杀心却坚定了下来。

只是，他犹豫了一瞬。而这一瞬，便成了林枫最为关键的转折点。

林枫的身上，开始散发金光。

“不是纹路？那是什么？”韩庆书回过神来，看着林枫如同星辰一般散发的光芒，神识一扫，忽然心中一惊：“这不是道力，这股金光……是佛力！”

心道不妙的韩庆书，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无影剑一闪即逝。然而，这光芒太过刺眼，无影剑穿过光芒中心，却是扑了个空一般，并未斩中林枫分毫。

金光阻碍了神识探查，韩庆书御剑不成，连忙打出几道符篆，想要将这光芒镇住。只见这几道符篆打出，那一团硕大的金光虽然有些暗淡，但对于先前的光芒来说，还是有些刺眼。

还不等韩庆书再作反应。

附在林枫的魂魄上的光芒万丈——最终，收敛了其耀眼的光泽。而韩庆书此刻抬眼望去，发现眼前忽然站着一位手持宝珠的佛陀。

而此时的林枫，如同被一只巨大的透明金佛罩住的小子，悬在半空，左看右看，似乎有些茫然。

“这是……”

韩庆书惊疑不定，但来不及多想，手上法术便又打了上去。此地距离地府不算太远，动静闹得太大，迟早会惊动地府之中的高手。

一道如同一条银蛇的雷法，与一道火焰纠缠在一起。而在这两道法术中间，隐藏着的是那把无影剑。

直指佛像之中的林枫脑袋！

然而，林枫看见这道雷法，嘴角却微微翘起。只见他身外的那道金佛化身，双掌微微抬起，也不结印，却是双掌交叠，缓缓的推向那道法术。

噗嗤一声，两方交错。附上雷火之力的无影剑狠狠的撞上佛祖的双掌，气势顿时一滞，但那金刚化身则更惨，在这两者相交之下，却顿时消散于空气之中。

林枫狠狠的倒飞而出。

而倒飞出去的方向，正是地府。

“不好！”

韩庆书心中顿时一震，顿时明白过来——这小子费了这么大的劲，放了个佛门化身出来。不是为了出其不意攻杀自己。他还是为了逃向地府！

无影剑再次递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刺向林枫。而此时的林枫，距离地府越来越近，甚至那牛头马面都已经发现了这来人究竟是谁。

“他必须死！”力求事事圆满的韩庆书，此刻再也顾不上许多，他身形一闪，顿时便跟那柄无影剑换了位置。毕竟相比于一剑来说，还是自己亲自上马更加稳便。

也就是这两息的功夫。

林枫来到了地府的大门口。

似乎早就跟他通过传音的牛头马面早已经打开了大门。

而这韩庆书，也已经杀到了林枫的身后。

韩庆书一掌拍出，直取林枫后脑。但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感觉自己如同拍在了一块硬石板上。

而就在此时，韩庆书的掌前，出现了两个字。

毛笔字。方方正正，却最终隔开了林枫与韩庆书。

那是判官写下的最有分量的两个字。也是崔判官一声最熟悉的两个字。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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