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伊甸之源（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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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哥听完洛泽的话，似乎想起了某些回忆，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洛泽，沉默了许久。

看到麦哥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这边，一旁的一禅悄悄的把身子往前靠了靠。

“通通不许动！”麦哥突然变脸，瞪大了眼睛吼了出来，他亮出了手中的南瓜手雷，把一禅吓得退了两步。

一禅咧嘴赔了个笑脸：“施主别冲动，佛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我不懂佛经，你想怎么忽悠我都行。”麦哥冷冰冰地说道，“但是，如果被我察觉到你们谁有异常的小动作，我就立马引爆，这么近的范围内，就算你们能侥幸不死，这次洲测也别想顺利完成了。”

齐薇急忙劝道：“我们不会乱动的，而且……洛泽是我们几个人中战斗力最强的，他现在已经受伤了，我们威胁不到你。”

“你们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麦哥嘴角轻扬，“我刚刚说的异常动作可不止是试图靠近，你……小姑娘，你要是敢动用念力系的能力扰乱我的神经，我也一样会引爆手雷。”

齐薇脸色一白，她没料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的确，念力系轮回者并非毫无战斗力，许多念能力者可以通过念能力攻击、影响敌人的大脑，甚至完全不用近身接触。虽然齐薇的念能力不强，但是足够对一个注意力分散的人造成短暂的精神冲击，她刚刚就打算通过这种方式偷袭他。

场面被这家伙完全控制住了吗？

“不愧是老手，即使一击失手，也能立刻控制住局势。”洛泽从次元口袋中拿出一瓶【快速止血喷雾】进行止血处理，刚刚的数十秒内，他的生命状态因为流血状态已经下降到63%了。

生命状态持续流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旦进入60%以下的【重伤】状态，轮回者的正常行动会受到极大阻碍，若是生命状态跌破40%，进入【濒死】状态，轮回者甚至会进入间歇性的休克状态，不仅自身战斗力尽失，还可能成为队友的累赘。

好在【快速止血喷雾】的效果很显著，在生命状态剩余61%时流血状态被消除了，这让洛泽松了一口气。

洛泽抬起头来望向麦哥：“你赢了，现在我们洲测的结果甚至是人生都被你握在了手里。但是我很好奇，以你的能力完全能轻松通过洲测，为什么你要选择这种极端的做法？仅仅是因为一句‘只当做游戏’吗？”

就像洛泽说的那样，麦哥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享受疯狂的玩世不恭者，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颓丧，就连嘴角挂着的一丝微笑都有几分自嘲意味。

“你们……不会懂。”

“曾经也有几个测试者，被我打断了腿，他们半趴在地上用恶毒的语言咒骂我，说我是个疯子……呵呵，我不想解释，而且相反地，我觉得‘疯子’这个词是个很好的借口，所以每次参加洲测我都会告诉自己，我就是个损人不利己的疯子。”

“‘这只是个游戏’……”

“'why so serious?'……”

“我对自己重复着这些话，好像自己真的享受掌控一切的乐趣一样……但是只有我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我安慰自己的面具罢了，就像你手上的止血剂，只是用来暂时掩盖伤口的疼，而事实上，下面却是……血肉模糊。”

麦哥发出了岔气般、间断式的自嘲笑声，比起他手上的手雷，这声音更触动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曾经我有个搭档，她和我同年。那时我们像你一般大，还只是两个轮回学院的学生。”

“她的家境不好，而我是精英轮回学院的优等生，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的事实。”

刻骨铭心的悲情故事吗……

洛泽听到这个开头，就已经能猜测到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能将一个年轻、优秀、出身高贵的大好青年变成这幅模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故事后半段的残酷性。

“我们从未公开这件事，因为我们都知道，我的家庭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呵呵，富人的悲哀。”

“所以我们决定私奔……脱离家族，去过自己的生活，这需要我们拥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但这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我有自信，我能通过自己的力量成为一个优秀的轮回者，所以我们对未来充满憧憬。”

“但在我们参加洲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我的过度自信让我忽略了可能遇到的危险……最终，她通过了洲测，我却失败了。”

“更可笑的是，我因为盲目乐观而在洲测前就逃离了家族，洲测失败后又是我自尊心最受打击的时候，我没有脸、也不愿意回去见家人，而那时，我们已经没有了收入来源。”

“她不停的安慰我，让我重整信心，她说她会赚到足够维持我们生活的费用，让我别担心……呵，虽然嘴上说着‘轮到我来包养你了吧’这种话，但她其实一直很照顾我的自尊心，现在想想，自尊心……自尊心有他吗鬼用！！”

麦哥爆完粗口，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面目血红的恶虎。

洛泽却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刚进入洲测时，麦哥的【组装式粒子分解枪】是可发射状态的，而且众人都被水生变异兽缠住了，然而他却没有选择在那个最佳时间点干掉布鲁克博士、破坏洲测，估计就是看到被困住却始终没有放手的齐薇阿杰二人，触景生情才没有下手。

呵……呼……呵……呼……

麦哥咆哮完之后，重复着大口呼吸的过程，看得出来他正在逼着自己把最让他崩溃的结局说出口。

“那一次轮回试炼，她去了……她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我不信……怎么可能呢这种事情……我那时候不相信、我不相信！”

麦哥把这个所有人都猜到的结局说出了口，接着陷入了一段死一样的安静。

“我后来……回到了家族。”

“我花了很大代价还原了她最后一次试炼的法纹录像……”

“录像里，她最后一次行动的起因只是为了获取一件c级道具。”

“一件，他吗的，c级道具。”

“……以家族的收入，每个月能换购两万四千七百件的……c级道具。”

麦哥说完这些，似乎用尽了所有情绪，他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四周一片寂静，一禅、一空两人双手作掌，面容肃穆，齐薇咬着嘴唇有些哽咽。

“这样真的有意义吗……麦哥。”

许久之后，洛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麦哥的眼神平和而镇定。

在洛泽看来，麦哥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做“为爱疯魔”，不好听地评价，这就是肆意泄愤。

麦哥刚刚的话中提到了自己的自尊心、提到了女友去世的重要诱因——一件c级道具，他甚至深刻地记住了以自己家族的收入每月能换取该种c级道具的数量，这说明他已经将这个点当做了用来归咎、用来怨恨的发泄口。“睹物思人”不限于表达思念，“睹物”也能够怨恨，麦哥已经将失去女友的痛苦转化成实质性的、具有强烈针对性的恨意，这种心态用扭曲来形容毫不为过。

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这个男人每过两年就会参加一次洲测，将对自己当初没能通过洲测、没能在女友出事时保护她的愧疚转为毫无理由的恶意，发泄到毫无关系的测试者身上，这种行为纯粹就是一种变相的逃避。

“当然有！你们在见到收益巨大的支线任务时头脑发热的表情，真让我怀疑那些死去轮回者们的意义。我承认之前因为看到这对小情侣，我对你们有些心慈手软，但现在不会了。”麦哥的话中充满了威胁性。

“这样讲话显得你很执迷不悟。凝聚成具体目标的恨意，还有自我麻醉的行为……麦哥，你需要的不是一场毫无意义的破坏和杀戮，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心理医生，以及一个足以告慰她的、振作自我的目标。”洛泽语气很平缓。

“说起来真轻巧呢……如果这话不是从一个年纪比我小十岁的轮回学员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可能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但是现在，你们能阻止我做什么吗？”

对于洛泽说出来的话，麦哥只当做是一个年轻人的故作老态，丝毫没有放弃自己疯狂行为的想法。

“不能，当然不能。”洛泽说道，“我们阻止不了你，就像当初女友去世的你一样，可怜无助，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麦哥的脸上有明显的青筋凸起。

听到洛泽不加劝慰反而火上浇油的话，其他几人也被吓了一跳。

看着麦哥拿雷的手逐渐颤抖，齐薇吓了一跳：“你疯了，洛泽？！”

洛泽清了清嗓子：“把难以承受的绝望感施加在别人身上，从中得到一些可怜的慰藉，我突然明白那句古话的深层含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并不只是一句教人向善的心灵鸡汤，它还可以用来形容你这种可怜的懦夫，幼稚的小丑。”

“哈哈哈哈，你在说话之前就没有想清楚吗……”麦哥将愤怒变作肆意的笑，“我手上正捏着你的未来，而你却自以为勇敢高尚？你表现的再怎么轻松，都得接受重修两年时间、多出一次洲测费用的结果……而这些对你们来说算的上‘巨额’的洲测费，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次游戏的娱乐费用罢了！”

“随便……在一个故作骄傲的垃圾面前，我有足够的自信说出这句话——我不在乎，重修两年而已。”洛泽的回答快得不加思考，“来打个赌如何？”

“……我赌你不敢按下爆炸按钮，就算按下了，你也一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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