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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溪的信送到胡轸手中的时候,胡轸正在升帐议事,巧了,议的正是粮草的事情。军中的粮草确实不多了,胡轸已经数次向长安申请粮草,可长安方面却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这一等,便是两个多月,眼看着军中已经快要断粮,胡轸是真的发愁。
他现在已经不对长安抱有什么希望了,而是将希望全部放在了姬溪的身上,对那个新认的贤弟,胡轸还是很看好的。
胡轸也知道,一条腿走路的话,是走不稳的,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所以,今天升帐议事的主要议题便是,若是姬溪不能如期完成任务,那该怎么办?
杀了姬溪是肯定的,最起码要革了他的官职,可那也无济于事啊,于是乎,众人便商量着,若是姬溪真的愁不到粮草,那么过年之后,便真的要带兵劫掠蓝田县了。
胡轸账下有一个幕僚,四个心腹将领,分别是王志,丁通,杨岳,叶理,高涛五人,这五个人,那天晚上都和姬溪喝过酒。姬溪对他们的评价是,狗头军师和持勇鼠辈,反正是没怎么看在眼里。
六人各自坐于帐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
杨岳说:“依末将看,那姓姬的小白脸也没什么大本事,多半是办不成事,我等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这话得到了丁通,叶理,高涛三人的赞同,狗头军师王志却道:“也不尽然,姬县令一到蓝田,就不知得到了哪个大家氏族的帮助,这几日将蓝田县治理的风生水起,还是有些本事的。”
高涛说:“王主簿不说还好,一说我就一肚子气,他明明已经筹集到了不少的粮草,却不给我等送来,反而弄什么招聘,他是何居心,莫不是把将军的话当作耳旁风吗?”
王志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道:“不,依我看,姬县令是个聪明人,他之所以做那个招聘启事,乃是为了明面上是结交豪门,以期获得他们的帮助,暗地里却中饱私囊,积攒粮草,这样的话,应该能够成事的。”
瞧瞧,这就是狗头军师,他只能瞧出那招聘启事的高明,却瞧不出那招聘启事到底高明在哪里,于是乎便妄自猜测,硬生生的找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然后,便不在继续深思,理所当然的固执己见。
可狗头军师也是军师嘛,说出的话还是很有力度的,是以胡轸欣喜的问道:“那王主簿的意思是,姬贤弟能够成事?”
王志高深莫测的点头,道:“十之八九。”
话音未落,门口有军士传话:“报,姬县令遣人送来一封书信。”
闻言,王志哈哈大笑,得意的说;“看来我所料不差,好消息这便来了。”
胡轸闻言亦是大喜,赶紧将那送信之人招了进来。来人呈上书信,胡轸迫不及待的打开细读,片刻后哈哈大笑,将书信递给王志,随后对来人说:“你且回去,告诉姬贤弟,腊月二十八,本将军必会赴宴。”
来人领命离去,胡轸哈哈大笑,曰:“吾弟果然不负我望,这才短短十日,不但为我筹集了两万石粮草,而且竟还和吕家结了亲家,嗬,那岂不是和董相国成了远亲。有了这层关系,以后我等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啊。”
闻言,其他四个心腹将领具皆面露喜色,唯有王志却满面愁容,他说:“将军,这事情有利也有弊啊,现在高兴未免为时尚早啊。”
胡轸惊问:“此言何意?”
王志苦笑道:“将军只需想想,那姬县令如今攀上了吕家这高枝,还能对将军你言听计从吗?”
胡轸犹疑的道:“不会的,我与姬贤弟倾心相交,贤弟必不会如此待我?”
王志顿足道:“将军啊,乱世之中,安有情义可言?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姬县令若是节节高升,哪里还能把将军放在眼里,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他把此次筹集粮草的事情当成是将军对他的发难,日后为难将军,将军该何去何从啊。”
胡轸闻言,瞬间失了方寸,大惊问:“对呀,那我该怎么办?”
王志说:“为今之计,必须在那姬溪羽翼未丰之前将他除去。”
胡轸诧然,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
王志顿足道:“将军切不可妇人之仁啊,否则的话,若是姬溪和吕家当真结成了亲家,那时候,为时晚矣啊。”
胡轸咬了咬牙,道:“好,既然他不仁,那么便休怪我不义,王主簿请说,我等该如何做?”
王志说:“可速找回那送信之人,让他传话给姬溪,便说我军中已经将要断粮,让他三日内便把两万石粮草送来,且以思念急切为由,让他亲自来。等他进了峣关,杀他如探囊取物。”
胡轸问:“若他不来呢?”
王志笑道:“不来更好,将军可直接率兵去蓝田县城,拿住他给他治个贻误军机之罪,到时候当场斩杀,谁人也找不得麻烦。”
胡轸又问:“那吕家会不会恼羞成怒?”
王志胸有成竹的答:“若是两家结亲之后,吕家或许不会善罢甘休,可现在还没有结亲,我料定,那吕家就算是有些恼怒,也不会做出什么针对将军的举动的。”
闻言,胡轸便放下了心,随后便遣人将那送信之人追了回来,依照王志的嘱咐让那送信之人代为传话,待送信之人再次离开之后,胡轸松了口气,对王志说:“王主簿又救了某一命啊。”
王志谦虚了两句,便得意洋洋的生受了胡轸的感谢,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为胡轸出谋划策,安排诛杀姬溪的细节。
这便暂且不论,且说那送信之人知道时间紧急,便马不停蹄的往蓝田县城赶,于日暮时便赶回了县城,入府回禀姬溪。
当时姬溪正在宴请吕春,姬昀和徐启作陪。
送信的佐吏将这一来一回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姬溪听完后,和吕春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旁边的徐启不明所以,姬昀却面露沉思,仅瞬间便了然,随后也是哑然失笑。
姬溪挥了挥手,让送信的佐吏退下休息,然后对姬昀说:“元状,给徐县丞解释一下吧。”
姬昀看向不明所以的徐启道:“徐先生可是不明白我等为何失笑?”
徐启满面疑惑的点头,姬昀便说:“我等乃是在笑那胡轸乃是个世间一等一的蠢货。”
徐启当真是不明白,人家让你送粮草,这是个苦差事不假,可跟人家是不是蠢货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姬昀笑着给徐启解释了为何说胡轸是个大大的蠢货:“胡轸先是说十日后会来参加婚宴,等送信之人走了后却又叫了回去,如此朝令夕改,这是为何?此其一蠢。胡轸说自己军中已经将要断粮,并定了三日之期,可见其急迫,那么他为何不自己派兵来取,反而要我兄长亲自押送呢?此其二蠢。有此两蠢,便可断定,那胡轸要谋害我兄长。”
闻言,姬溪和吕春面不改色,徐启却大惊,急问:“胡将军为何要这么做?姬县令不是已经按照他的要求为他筹集了两万石粮草了吗?不赏赐也就罢了,为何会生出杀心?”
姬昀笑道:“这便要说说他的第三蠢了。那胡轸得知我兄长和吕家结了亲家,跟董相国攀上了远亲,便生怕我兄长节节高升,压他一头,而后报复他,所以,便生了杀心,这便是那胡轸的第三蠢。”
徐启问:“这是何道理?姬县令还什么都没有做,他仅凭臆想便要加害姬县令,这不是荒唐吗?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为他做事,他这岂不是等于告诉世人,你为我做事可以,但是你不能超过我,一旦有超过我的苗头,我就要杀了你。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姬昀抚掌道:“对呀,所以说他蠢嘛?不过,他更蠢的是,既然想要杀我兄长,又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非要给自己找个理由。这便是他的第四蠢。”
徐启犹疑的问:“这怎么能说他蠢呢?师出无名,难以服众,那胡轸想找个理由很正常啊。”
姬昀道:“所谓师出有名,本就是个笑话,自古成王败寇,胜利者想找个借口那还不简单。若是我的话,我会直接带兵来蓝田县城,然后二话不说的杀了我兄长,然后只需要说我兄长想要谋逆便罢,证据嘛,写上几封与贼寇暗通的书信还不是举手之劳吗?”
闻言,姬溪和吕春赞赏的点了点头,徐启却瞪大了眼睛,哆嗦着看向眼前这个八岁的孩子,宛若在看着一个怪物。
姬昀却不理他,继续说:“这个蠢货,自以为计划周全,现在可能还在洋洋得意呢,徐先生,你说他是不是个一等一的蠢货?”
徐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恍惚片刻后,惊问:“可是,就算我等知道了胡轸的计划,那也于事无补啊,他手下有近万兵马,要杀姬县令,我等如何相抗?”
姬昀笑道:“这便是胡轸的第五蠢了。他手下有近万兵马是不假,但他不懂得变通,更不知进取,只知道把那些兵马关在峣关里面,美其名曰驻守,其实不就是龟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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