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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虽然没有架子,却也不是那种口无遮拦、随意玩笑之人,姬庆文一看他那副认真严肃的神态,就知道徐光启必然是有关系朝政的重大事情要同自己交代。
于是姬庆文也正色道:“那就多承徐阁老指教了,晚辈洗耳恭听。”
徐光启点点头,轻咳了一声,说道:“前些日子,老夫托人给姬老弟写了封信,老弟想必看到了吧?”
姬庆文点头道:“晚辈拜读过了,只是当时战事正紧,来不及给阁老回信。进京之后,我原来就是想要当面向徐阁老请教的,却不料阁老百忙之中亲自前来,真是惭愧。”
徐光启摆摆手,道:“这都是些小事,没什么打紧的。倒是老夫信里提起的事情,不知老弟有什么看法?”
姬庆文眼珠一转,道:“嗨!徐阁老,其实封爵不封爵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只想着多赚点钱,过上几天舒心舒坦的日子,顺带能帮着朝廷、帮着百姓做点事情,我就心满意足了。”
“哈哈哈!”徐光启开口大笑起来,“好一个鬼灵精!老夫说的是这件事吗?姬老弟的马虎眼,打到我头上来了。”
笑了一阵,徐光启又正色道:“我说的是什么事,以姬老弟的聪明,应该早就知道了。说的就是你那位师兄,蓟辽督师袁崇焕的事情!”
徐光启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话题引入正题,这让姬庆文也颇有几分紧张,斟酌了一下,说道:“晚辈这也不是摸不准情况,不敢乱说乱动嘛!要不是徐阁老方才提起这个话题,我还不知如何把话题往这里引呢!”
徐光启没有接话,却反问道:“老弟知道,袁崇焕下狱,是在去年年底的京师之战时候。怎么现在都九月份了,皇上才想起来处置袁督师?这其中的缘由,姬老弟知道吗?”
姬庆文只知道在历史上,袁崇焕确实是崇祯皇帝下旨杀掉的,其中的原因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有人说是一时冲动做出的选择,还有人说是中了满洲皇太极的反间计。
姬庆文知道的只是最后的结果,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更何况随着他的穿越,明末的历史已经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这一谜团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因此姬庆文只能如实摇头道:“不知道。还请徐阁老指教指教。”
徐光启忽然失口笑道:“若是袁督师真的被问了罪,说起来……呵
呵,还得怪你姬老弟呢!”
姬庆文被徐光启“呵呵”两声笑得一脸茫然,忙问:“徐阁老这话晚辈就不知如何应答了。一来袁督师毕竟与我是同门,看在孙承宗老师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去为难他;二来袁督师虽然性格差了些,可毕竟是有才干的,眼下满洲鞑子嚣张猖狂,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更不可滥杀名将;三来袁督师在京师大牢之内,我在江南平定白莲教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不知道袁督师被皇上处置,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徐光启仔仔细细听姬庆文把话说完,这才笑着说道:“姬老弟字字句句都说在点子上,怎么就谈不到最后那个结论呢?且听老夫给老弟细细说来。”
说着,徐光启缓缓从座椅里站了起来,迈着老迈的步子,在并不宽敞的房间了踱了两圈,这才幽幽地说道:“方才老弟说过了,袁崇焕同你有同门之谊,一同拜在孙承宗老督师的门下。而就是因为孙承宗老督师忙于在外恢复关宁防线,朝廷里面没人给袁督师做了靠山,这才会有人旧事重提。”
姬庆文忿忿道:“阁老且慢,能否告诉我,到底是谁旧事重提要审办袁崇焕的额,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徐光启道:“老弟先别急,你先听我说完再插嘴。”
他见姬庆文平静下来,便又接着说道:“刚才老夫说的还是第一点。第二点,朝廷原先倚重袁崇焕,是为了抵御满洲鞑子的南下。如今孙老督师整顿关宁防务很见成效,不但将山海关防线整饬一新,更出关驱逐鞑子,还要在大凌河新筑城池作为前沿据点。因此满洲皇太极一时气焰平息,对朝廷的威胁也就小了,朝廷对袁崇焕的重视便也没了。那又是谁在孙老督师背后支持他整理防务的呢?还不是你姬老弟生财有术,一年几十万两白银源源不断地送到辽东,从不拖欠……”
姬庆文又忍不住插嘴道:“徐阁老这叫什么话?合着我出钱还出错了不成?难道要我看着孙承宗老师穷得没银子花,要用我大明将士的血肉之躯去抵挡满洲铁骑,这才是对的吗?”
徐光启抬手一举,打断了姬庆文的问题,接着往下说道:“别忙,还有第三点。老弟在江南平定白莲教之乱,除恶务尽、诛杀首恶,除走了一两个骨干之外,可谓全胜。这样的战绩战功,就算是袁崇焕亲领辽东铁骑南下,也不过如此了。而正因姬老弟有了这等的本领,让圣上认为眼下朝中有
人可用,就算是满洲鞑子入侵,凭着孙老督师和姬老弟你,一老一少相互配合,也定然能将其克而胜之。这也是圣上力排众议,要给老弟封爵的原因了。”
姬庆文听了这“一”、“二”、“三”点的分析,真是一脑门子官司,只觉得徐光启这是在强词夺理,硬要将惩办袁崇焕的原因按在自己脑袋上,却又觉得他说得却有几分道理,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处反驳起。
于是姬庆文只能先咽下这口气,说道:“徐阁老的话,我其实是不敢苟同的。这其中必然有别的缘由在,阁老就不要卖关子戏弄晚辈了。”
徐光启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又重回座位坐下,说道:“姬老弟果然是快人快语,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错,老夫确实是在胡说八道,只不过现在的朝廷,就是这么个胡说八道的朝廷,你要同他讲理,却不知从何说起!因此,老夫才要说这样一番话,就是要提醒老弟,有些事情不能太较真了,得过且过,囫囵过去也就是了。”
原来徐光启连夜拜访,向姬庆文说了这么大一串“荒唐话”,其中居然还有这等深意,而且都是向着姬庆文说话、在给姬庆文提醒。
这就不能不让姬庆文感动了。
只见这位心高气傲的军功新贵起身作揖道:“徐阁老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可是……”
他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是我这位袁师兄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徐阁老,说句没轻重的话,我大明朝经过万历怠政,又被阉党祸害了一遍,现在得势的东林党看上去也不都是什么好东西,可再也折腾不起了啊!”
徐光启听姬庆文将皇帝、阉党、东林党一网打尽地痛骂了一遍,脸上隐隐闪过一丝忧虑,说道:“姬老弟这话跟我说说还行,可不能对别人说。现在的朝廷里,没那么多善男信女,尽是乌龟王八居多,早已没了当年张江陵(张居正)、海刚峰(海瑞)那样的风骨了。老弟就是想要卓尔不群,怕也是没那么容易。”
姬庆文听了这话,似乎有所感悟,问道:“且慢。照徐阁老这么说,是不是袁崇焕这件事,还牵涉到党争?”
徐光启哑然失笑道:“姬老弟果然聪明,有些话老夫不用明说,老弟就已猜出来了。唉!没想到皇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当年阉党和东林党的党争再起,可到最后朝廷里头依旧闹成这副德行,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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