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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清风老谋深算,但他和你相比……仍旧棋差一招。”柳寻衣并不完全赞同洵溱的想法,故作不经意地提醒,“毕竟,昨日胜败的关键是吴兄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至于吴兄为何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现身……你明白,我也明白,反正不是巧合。因此,我们能在这场‘锄奸大会’上笑到最后,看似险象环生,其实有惊无险。一场热闹非凡的‘锄奸大会’,休看各路英豪粉墨登场,可真正操纵全局的人并不是死里逃生的我,也不是万众瞩目的谢二爷,更不是自作聪明的清风,而是……少言寡语,行事低调的你。‘锄奸大会’可能出现的变数,早已被你算计的清清楚楚。昨天发生的所有‘意外’……亦尽在你的掌控之中。”

洵溱天资聪颖,她当然明白柳寻衣在含沙射影,另有所指。

不知是故意替洵溱解围?还是无心迁怒袁孝父子?就在洵溱心猿意马而含糊其辞时,阿保鲁愤懑的声音陡然响起:“袁孝父子贪生怕死,吃里扒外,不杀不足以平愤,不杀不足以服众……”

“罚与不罚、杀与不杀,不是由我们决定,而是由西律武宗的副宗主决定。”洵溱一边打断愤愤不平的阿保鲁,一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神思复杂的柳寻衣,故作义正言辞地说道,“少秦王有言在先,中原武林四大分舵一切事宜,一概由副宗主决断。对袁孝父子这般隶属中原四大分舵的弟子,副宗主亦有绝对的生杀大权。”

“绝对的生杀大权,听上去真是威风。如果我没有记错,西律武宗不止我一位副宗主。吴兄……也就是你那位‘兄长’,好像也是西律武宗的副宗主。”

“不错!”洵溱不可置否,“你二人同为西律武宗的‘副宗主’,在西律武宗的地位、权力旗鼓相当。唯一不同的是,你执掌西律武宗中原四大分舵,而吴双掌管中原以外的其他势力。他无权干涉中原事宜,更无权替你行使赏罚大权,对袁孝父子的惩处亦与他无关。其实,依照当下的局势,你比他更重要……”

“与吴兄旗鼓相当足以令我诚惶诚恐,比他重要……我更是连想都不敢想。”柳寻衣自嘲道,“吴兄可是宁王爷的公子,少秦王的亲侄儿,在下岂敢与他相提并论?”言至于此,柳寻衣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道骇人精光,“不过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竟有一位如此厉害的兄长,以前……可从未听你提起过。”

“以前你也没有问过。”

面对绵里藏针的洵溱,柳寻衣的眉头微微一皱,似笑非笑地出言试探:“如果我现在问……你会不会告诉我?”

“那要看你问什么?”洵溱的回答依旧似是而非,滴水不漏,“可以告诉你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可以告诉你的,我也不想编故事骗你。”

“如此说来,你有事欺瞒我,我非但不能怪你,反而要感激你的善心?”

“欺骗是欺骗、隐瞒是隐瞒,千万不要混为一谈。有些事我不告诉你,不代表我故意欺骗你,只能代表……那些事与你无关。毕竟,你我亲疏有差,男女有别,难道我连女儿家的闺中密事也要统统告诉你不成?”洵溱不答反问,语气颇有揶揄之意,“堂堂柳寻衣……应该不会有打听小女子私事的癖好吧?”

“强词夺理!难道吴双也算小女子的私事?”柳寻衣轻哼一声,似乎对洵溱的狡辩颇有不满,“或者……他这位‘兄长’并非传统意义中的‘哥哥’,而是……你的情郎哥哥?”

“是又如何?”洵溱柳眉一挑,一双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杏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面色不悦的柳寻衣,仿佛在故意向他发起挑衅,“莫非……你吃醋?”

“洵溱,你……”如此直白地挑逗,直令始料未及的柳寻衣大惊失色,一时心慌意乱,仓促搪塞,“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我只是替萍儿担心。如果吴双真是你的……他就不该屡次三番地对萍儿殷勤献媚,白白让萍儿痴心错付……”

“你怎知是我的‘情哥哥’主动向你妹妹献殷勤?说不定是你妹妹觊觎他的人品武功,不知不觉被迷的神魂颠倒。”洵溱煞有介事地反驳,“再者,大丈夫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凡夫俗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我‘情哥哥’这般家世显赫,才貌出众的当世俊杰?”

“你……你身为女子竟然说出这般臊人的话,非但一点不觉得脸红,反而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是……真是毫无羞耻之心!”

“我不是中原女子,不会像你们中原女子那般敢怒而不敢言。动辄讲什么‘三从四德’,简直可悲可怜、可笑可恶。更何况,是你先一口咬定吴双是我的‘情哥哥’,难道只许你肆意编排,不许我反唇相讥?你妄断是非都不觉得羞耻,我又为何觉得羞耻?”

“我……我哪有肆意编排……”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柳寻衣的脸上不由地变颜变色。非但辩驳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看向洵溱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羞愧,“刚刚……确是我一时失言。如有冒犯,还望恕罪。”

倘若柳寻衣固执到底,洵溱自有万语千言与他辩驳。可现在他竟然主动赔罪,反而令洵溱有些不知所措。

值得一提的是,潘雨音听到洵溱与柳寻衣的争论后,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待她细细体会洵溱的观念,眼神由最初的懵懂渐渐转变为惊诧,再由惊诧转变为思忖。最后,她看向洵溱的目光竟涌现出一缕若有似无的钦佩之色。

“罢了!罢了!你且说说,袁孝父子该当何罪?”

“洵溱,你真的很聪明!”柳寻衣的眼神悄然一变,话里有话地称赞道,“你一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万幸……我也不傻。”

“什么意思?”

“其实,你越是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越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面对一本正经的洵溱,柳寻衣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丝满含轻蔑的冷笑,“有些事……如果我不说、你也不说,是不是可以装作一切如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懂?”

“你……”

“其实,从你一进门……我一直在给你机会主动解释,可你却装聋作哑,指东道西。谈什么武林格局、谈什么西律武宗、谈什么袁孝父子、谈什么闺中密事……东拉西扯,避重就轻,就是不肯与我开门见山。哪怕我一再挑起话题,将自己的心思表现的淋漓尽致,可你仍佯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味地装作若无其事。你不仅仅是在骗我,更是在骗你自己。”柳寻衣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难以名状的凝重与阴郁,“难道你真的认为……有些事如果我们不说清楚,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以诚相待?像以前一样共商进退?西律武宗的副宗主,手握生杀大权,听起来多么显赫荣耀?可实际上,我愈发感觉自己乃至自己身边的人就像一颗颗棋子,在少秦王和你布下的棋盘中……任人摆布。洵溱,我这样说……你能不能听懂?”

“我听得很清楚,而且听得很明白。”洵溱心灰意冷,满脸失落,“常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其实,我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洵溱!”柳寻衣不假思索地喝断洵溱的狡辩,“想不到,事到如今你仍冥顽不灵。非但不肯向我解释清楚,反而倒打一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柳寻衣,你说这么多由头、找这么多借口,无非是想和少秦王划清界限,彻底摆脱西律武宗的束缚,大可直言不讳,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你很清楚,如果我存心和你们划清界限,你二人今天根本走不进这扇门。”柳寻衣对洵溱的诡辩嗤之以鼻,依旧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我承认你能说会道,口才了得,但今天的我……不想再听你颠倒黑白。念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的情分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好自为之。从这一刻开始,我希望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皆出自真心。彼此的坦诚与信任是双方合作的先决条件,倘若你再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说辞搪塞敷衍,我柳寻衣宁肯背负‘过河拆桥’的骂名,也誓与你们一拍两散。因为……我不想再被人利用!”

柳寻衣突然变脸,直令猝不及防的潘雨音和阿保鲁大吃一惊。

“啪!啪!啪!”

然而,未等他们辨清状况,一脸委屈的洵溱却突然发出一道意味莫名的轻笑,而后在潘雨音和阿保鲁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对柳寻衣拍手称赞。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柳寻衣,与今时今日的自己相比,是不是觉得以前的你浑浑噩噩……白活二十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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