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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好久不见。”
顾影阑一身红裙翩然出现,引来无数视线。
啧,麻烦。
洛卿宁眉心微蹙,眼底终于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想到,顾影阑都已经是大梁皇后了,却还是追了过来。
他自袖口扯着一抹白纱,俯身将她倾城容颜尽数遮去,在她耳边顿了片刻,“再见。”
这是对她的道别,亦是对过往五年光阴的长辞。
她十岁时,便像个小尾巴样的,跟着他走南闯北,即便年岁过幼,可因为过盛的容颜,还是会引来一些不轨之徒。
所以,为了方便,他的袖中长年存了块面纱。
仅习惯而已,无关情爱。
但,这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而顾影阑她……罢了,多提无益。
她是顾珣的女儿,仅此一条,于他而言,便足以抹杀过往的一切。
“师兄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顾影阑一贯是骄矜的,她很少这般,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委屈。
为什么要突然疏远她?
为什么身边多了一个曲长歌?
为什么那天要割下衣袍一去不回头?
就在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时,曲长歌有些尴尬的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氛围。
“那……那个,洛大侠,这位姑娘是……?”曲长歌无法解释那一刹的艳寂,她自穿越以后,对自己的容颜一向自信,可直到看见面前这位女子时,她才明白了《长恨歌》中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意思。
在这人面前,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这位姑娘跟洛大侠真的……真的好般配啊!
可是……可是,曲长歌默默垂下了头,想要掩盖心尖上的酸涩感。
“并无,以后,你自会明白。”明白他们的相遇,是早有预谋;明白他们的结局,是无疾而终。
洛卿宁很难得愿意吐露这么多词,但他真的不欲多言,他怕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会进一步利用她,杀了顾珣。
那太卑劣了!
他会看不起自己的。
终有一日,他会用这把剑,堂堂正正的,手刃所有仇人!
这是他半生所坚守的信念,不容忍何人动摇,也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
“师妹,好自为之。”不要再靠近他了。
扔下一句话,洛卿宁便拎着他的新的小尾巴——曲长歌,越过她,走向了天机阁的中枢所在,那儿是天机老人的住所。
“洛大侠,都说了,别拎领子啊!还有,那位漂亮的小姐姐到底是谁啊!”
“聒噪。”
“慢点,慢点,我要吐了!”
呵,所以,她顾影阑就是个笑话是吗?
“好自为之”,这是在给她判死刑不成,可笑!
顾影阑转身,看向那苍梧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心亦凉了半截。
登上去看看吧,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苍梧山顶,十里红梅不败。
顾影阑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株断了半截,却未曾枯萎的梅树。
她轻轻靠了上去,任由思绪在脑海里翻涌……
她和他的结缘就是因为这株梅树,可她却不知,她与他之间,因何生疏至此?
不过短短半年,时空便将她与他拉扯成了两条无法交汇的平行线,好似那天的河畔两岸,此岸有她,彼岸是他,中间隔了千山万水,那是她拼尽全力亦无法渡过的距离。
她跟他,与其说是师兄妹,倒不如说是师徒更为恰当。
没办法,在天机那老头教会她经史策论,五行八卦后,便扔下一大摞书卷,头也不回的出去云游去了,说什么十年已至,要去赴故人之约,又说什么她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对武道一途无半点儿天赋。
“那我该找谁学去?”瘦小的顾影阑挡在门前,眼神固执而坚毅,誓要让老头子回复一个满意答案,“你答应过我阿爹要教我习武,岂能食言而肥?”
“臭丫头,找你师兄学去,正好你俩儿互补!”
于是乎,洛卿宁便教她习武骑马,而她刚教师兄帝王心术,诗词,经史策论。
那一年,她刚满十岁,而师兄已是十八岁的少年,正于江湖一战成名。
时光荏苒,岁月无声。
苍梧山顶的雪啊,仍是一惯的冰冷,那红梅呢,则开的叫人生厌。
她讨厌跟寒冷有关的一切事,包括什么白雪红梅,只是因为师兄在那儿,她才喜欢上了那里的寂雪梅香。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少女捧着书卷靠在石椅上,纵然披着华贵的火狐狸大氅,仍是冻的不行。
真是麻烦,让她好好待在山腰不听,硬要跟着他跑来这山顶受冻。
他有强劲内功护体,自是不惧这彻骨寒意,相反,愈是极寒之地,对他修行的帮助愈大,可她却是熬不住的。
少年的面色比这山间初雪还要寒上三分,唯薄唇紧抿,藏着几分说不出的艳冶。
他不动声色地投了几块新炭放入烹酒的小炉中,将炉子缓缓移至少女身边,然后迅速将头扭向一边,佯装认真听讲的模样。
真是别扭的好笑,明明也关心她……
他哪知道,少女表面上嘴里正念着书,可那眼神不时偷瞄他几眼,早就将他幼稚的举动看在眼底,暖于心头。
他亦不知,少女之所以身体不好仍要坚持来山顶只是想能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她发现他每日都要在山顶独自练剑六个时辰,这也太孤独了!
她想多陪陪他,仅此而已。
酒香氤氲,他自斟一杯,正欲饮下,却被少女一把抢过,一饮而尽。
此举做来本应潇洒,可十几岁的少女哪会饮酒?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猛得咳了几声。
这一咳,一时止不住,少女弓着身子,又连咳了好几下,那欺霜赛雪的面容,添了三分酡红,更显绝色。
洛卿宁下意识想轻拍她的背,手伸到一半,又猛的缩回,幽沉的眸光中罕见有了一丝茫然。
他方才想干什么?
洛卿宁,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她的身份……
“嘻嘻,师兄,我的头为什么这么晕啊?”
她竟然,一杯即醉。
少年笑了,笑得畅快清朗。
谁会是天生冰冷呢?只不过是背负着宿命的枷锁罢了。
他拿起承影,跃至梅林之上,剑起舞轻鸿,剑落散飞雪,他将所有的情绪宣泄于一式式的剑招中,不分昼夜。
而少女醉饮侧倒,一夜酣眠。
……
而这边,洛卿宁一进天机阁中枢,便被一老头扑倒,嘴里不停念叼着:“乖徒啊,为师对不住你啊,算错了!这……这可真是——”老头儿胡子一翘,吐出三个字,“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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