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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清唱黄庭,一步一个脚印,个个脚印皆绽放出朵朵紫气萦绕而成的莲花。
官道上的一行人早已目瞪口呆,他们虽已在江湖中摸滚带爬了好些年,可哪曾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
孙骆涯曾在鄂州见过了武当山的羽士卜三玄显现的道法神通,那番场面可用气势恢宏来形容。可眼前这幕奇妙的景象,却只能用妙不可言来解释。
“二八少女,脚踩紫莲而来,衣衫如雪,纤尘不染丝毫,音如天籁,唱罢道门黄庭。”万事通不知何时已经钻出了车厢,站在孙骆涯的身边,双眼微眯着说道:“步步生紫气,紫气开紫莲,此女确是道子无疑。”
孙骆涯回头看了身边的耄耋老人,挑眉道:“小姑娘也能当女冠?”
万事通面无表情,道:“这有什么能不能的,有些刚生下来的女婴,就成了道门某些老家伙的关门弟子。”
孙骆涯替她们惋惜道:“那可真是悲哀。”
万事通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立即岔开话题,道:“我刚在车厢里听你说有位西域来的女道士拜访了角鹰山?”
孙骆涯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万事通两眼望向白衣少女那张较为好看的面庞,语气平静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种感觉,那名少女就是如今走在官道上的这位?”
孙骆涯一脸的哭笑不得,“不太敢往那方面想。”
万事通呵呵一笑,笑容古怪道:“怎么的,她要来杀你?”
孙骆涯摇摇头,自嘲道:“要是来杀我就好了,到时候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把她给杀了。”
万事通疑惑不解,道:“那是因为啥,竟让你既好气又好笑。”
孙骆涯沉吟良久,难以启齿道:“信上说,这位来自西域的小女冠,指名道姓的要与我双修。”
一旁的肖汉闻言,一脸的惊讶,不过心里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少主不与他说明的原因了。可他惊讶也归惊讶,心里面还是挺羡慕自家少主的。他就想着,自己若是什么时候也有人从异国他乡的赶来,说是要与自己双修,那他肯定巴不得屁颠屁颠地从了人家。
与肖汉所想的不同,万事通老爷子则是在一旁,啧啧地调侃道:“你孙骆涯上辈子是修得什么福气,这辈子怎的有那么多道门女冠要与你做那男欢女爱、颠鸾倒凤之事?先有兖州白莲教的圣女曲三思,再有西域道门的小女冠,而且我观后者的道行似乎要比白莲教的教主侯翠君都要来的道法精深。”
被人揭了老底,孙骆涯也没有腼腆地红起脸,要知道他当初刚在马车中与孙希平说自己被人给睡了的时候。只在隔天,角鹰山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魔教少主被一个女人给破了处子之身。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谣传,自家的少主是被白莲教的圣女给睡了。
起初,这让大家伙都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白莲教是兖州莲花观中的其中一脉道教门派,而白莲教的圣女,自然是圣洁无暇的象征,既然是“无暇”,白莲教的圣女也是切切实实的处子之身。
所以,角鹰山的魔教弟子就不明白,兖州的道门女冠大老远跑来扬州,就为了与魔教的少主行那鱼水之欢?
他们搞不明白,自家少主与白莲教没有多少关联,甚至与白莲教的圣女都不可能有幸见过一面,那为什么白莲教的圣女会想着睡他们的魔教少主呢?
再者,魔教少主的行踪,别说是白莲教了,就连许多以收集情报著称的正道门派,可是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找到魔教少主的行踪呢。
甚至在那个时候,即便是魔教分坛与魔教总坛的人也都不清楚自家的少主究竟去了何地。
而对于这些“外人”来说,不知道以人皮面具改头换面的魔教少主的行踪,也实属正常。在那段时间里,能知道魔教少主真正行踪的,除了魔教教主之外,就只有他麾下的五支死士了。
况且,要知道白莲教是名门正道,不是那种以男子阳气,来采阳补阴的邪魔歪道,所以一开始角鹰山的魔教弟子很难相信,是自家少主被人家道门圣女给睡了身子,反而他们更相信是自家少主睡了人家白莲教圣女的身子,这才会更合情合理一些。
其中,还有许多疑惑没人能够解释,魔教少主与白莲教素来没有多少关系,就算曾经有白莲教的女冠与其余名门正派联手,想要铲除角鹰山,可那一次她们全数人都被囚禁在了角鹰山上,直到白莲教的长老拿出了教内的武功秘籍来换人,这才平安离山。
除此之外,魔教角鹰山倒是没能与莲花观白莲教一脉有更多的关系牵连,所以到最后,能让魔教弟子全都信服的一个理由也就油然而生,定是白莲教的圣女对他们魔教少主一见钟情,想要占为己有,所以才会动了凡心,对他们的少主下了迷药,或是五花大绑起来,做了那观音盘坐莲花台的奇妙事。
值得一提的是,魔教角鹰山的众多魔教弟子,之所以会信服这个理由,那是因为他们对自家少主的相貌极其的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要知道,在角鹰山上,有许多魔教弟子私下里都曾找人为他们的魔教少主画了几幅画像。
画像中,面容俊美的男子,身穿一袭浅白长裙,长发披肩,面施粉黛,款款而立。
模样、姿容,皆是十分的惊艳出彩,就是胸前平平,实在是有些索然无味。
自然地,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在有人起了个头之后,就有人找画师替他们的少主画上了不同的衣物,其中就有一名魔教弟子突发奇想,让画师替他们的少主画上了一件齐胸襦裙,与寻常的画卷不同,这一次他还叫画师给少主的胸前多添了几笔,使得胸部滚圆饱满,将刚巧齐胸的襦裙撑的挺拔而出,极为壮观。
此幅画卷一出,就有许多魔教弟子争先恐后,纷纷效仿,替他们的少主胸前添上了几两肉,只是这样几笔,就让相貌体态本就超凡脱俗的少主大人,变得更加有了女人味。
而一些个邪火旺盛的男性弟子,明明昨夜刚从山下的青楼勾栏里泻完火回来,当天夜里就又拿出了这幅一袭齐胸襦裙加身的画卷,当着这幅画卷做了些龌蹉肮脏的事情。
有阳必有阴,能叫男子都垂涎三尺的魔教少主,在角鹰山魔教总坛之中,自然也有女性弟子暗中痴迷那位心地善良,却是不能习武的魔教少主。她们虽然不敢对自家的少主暗中套麻袋,下棍子打晕扛回屋子里做那玉女品玉箫、或是观音盘坐莲花台的蛮横事。
毕竟在角鹰山上,针对魔教少主的眼线众多,还未等她们对少主大人套麻袋,她们就已经被教主大人的直系死士一刀削去了头颅。
但是,她们也可以效仿坛内的那些心思龌蹉的男性弟子一般,替她们的魔教少主画上几幅丹青。不过比起男性弟子的多添几笔,她们这些女弟子则是会为自家少主换上许多各凭喜好的衣物,有文人青衣长衫图,有白衣书生负笈背剑图,也有银甲银盔上阵杀敌图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男子、女子本无差别。男子可对女子画像做那龌龊肮脏事,女子也会,只不过这类女子只在少数,不能以偏概全。
角鹰山规矩森严,却对这类私底下的靡乱风气没有过多的管束。
魔教只是魔教,不是一个王朝,没有繁杂的条条框框。
魔教是一个整体,只要不是危害魔教的事,就不会触动魔教的规矩。
而王朝不一样,一个王朝虽然也有魔教角鹰山这种针对整座中原的规章制度,不过他们更有极大的私心。任何与皇家或是朝廷挂钩的事务,不论是私是公,皆会触及王朝天子的规矩。
这也正是为什么从魔教角鹰山成立至今,一直没有人敢造反的原因之一吧。
大事以规矩定方圆,小事则顺民意,这便是魔教角鹰山的规矩,更是魔教教主孙希平的规矩。
孙骆涯对于魔教角鹰山上的这些龌蹉事,他身在其中,自然也多有耳闻。他对那些男性弟子命画师改画的画卷,与女性弟子请精于丹青的袍泽素画的画卷,皆不觉着有什么亵渎他这位魔教少主身份的意思,毕竟他们或她们眼中的自己,并不是他孙骆涯。
当他最早听闻这类消息的时候,也没觉着羞恼之类的情绪,只是觉着恶心。
既没有被人痴迷的沾沾自喜,也没有被人龌蹉念想给羞恼,恶心只是纯粹的恶心,是那种恶心到想吐的恶心。
他记得有一次,孙希平就曾命人给他送来了不下二十幅丹青画卷,这二十幅是分别从那些死去的男女弟子房中搜刮来的,女弟子收藏的丹青画卷倒还好些,多是士子书生打扮的少主多一些,这让孙骆涯有些自嘲,他的相貌本就偏向女子的阴柔,所以在换上文衫之后,的确像极了山下的那些女扮男装的士子书生。
而当他见了角鹰山男弟子收藏的画卷后,就连他自己也都没心没肺地咂嘴连连,只觉着画卷中的“美人儿”真乃仙子下凡也。尤其是其中一幅身穿宫裙的画像,眉心上方绘有碎花额黄,肌肤胜雪,胸脯饱满而不盲目肥大,只是一眼,就让孙骆涯觉着画卷中的所绘人像已非自己本人,天潢贵胄的气质被画师描绘的淋漓尽致,像极了一国的公主、郡主之流。
万事通见到一旁的年轻人面容有些呆滞,于是冷不防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淡然道:“世间没有不要钱的酒。人家要与你双修,自然是图你点什么,可别真以为这世上有一见钟情这种荒唐事。”
被老人拍了肩头的孙骆涯,回过神来,洒然一笑,“不要钱的酒,一定不是什么好酒。”
万事通哈哈大笑道:“你们角鹰山的酒,老头子我可没花一颗铜板,却是好喝的紧呐。”
孙骆涯笑着道:“等送万爷爷回了料事斎,我就让孙希平派人送些好酒来。”
万事通笑眯着眼,捋了捋白须,道:“孙希平要是像你小子爱当那散财童子,恐怕角鹰山的家底早在十几年前就挥霍一空了。”
孙骆涯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万爷爷这么说我就伤心了,要是换做别人,我才不会这么大方到把孙希平辛苦珍藏的好酒送货上门呢。”
耄耋老人闻言,却是笑而不语。
却说那位白衣少女,一双光洁脚丫裹挟紫气,踩在黄泥官道上,留下一串串紫气萦绕的脚印,只在少女双脚一抬一落间,脚印上的紫气绽开出一朵朵大于脚印的紫色莲花,把五名骑乘在高头大马上的魔教少主麾从给惊讶的无以复加。他们倒是听说过佛门的一些得道高僧能够缔结舍利,而一些菩萨才能步步生彩莲。
眼前这位缓步走来的白衣少女,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马上的五人,不分男女皆是心神激荡。
尤其是,当他们听着少女以清吟的嗓音,唱诵着道门的黄庭经,而且口音比较古怪,不像是中原人的发音。
骑马立定在马车最前面的是章河卿,当他见到道路上的白衣少女双眼正视着马车那边,脚步更是一刻不停歇地朝那边走去,章河卿下意识地便拔剑出鞘,扯了扯缰绳,驭马拦在了白衣少女的前方。
这时候,分别护在马车左右两侧的牛亦与时含风,如今也策马赶了上来,驭马立定在了章河卿的旁边。
时含风腰间佩剑,对于这位二八芳华的少女,她没有任何托大的意思,直接抽剑出鞘,横剑在胸前。
作为一个拳师,牛亦没有与寻常江湖拳师一般,随身携带拳套,她只是从腰间的腰封中取出了两块半弧形铁片。每块铁片的中间,都有四个空洞的圆,可供手指穿过,通称指虎。
牛亦的双手戴上了指虎后,深呼吸一口气,皮革劲装下的饱满胸脯一阵起伏,颤颤巍巍,场面壮观。她看向道路前方的白衣少女,神情凝重。
她的祖上代代都是拳法宗师,她原本也是有望成为家族中的顶梁柱,为情而放弃了一切,与家族撇清了关系。不过说到底,牛亦都是有望成为一代拳法宗师的人物,眼界在她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高了,对于这位突然朝她们走来的白衣少女,牛亦只觉着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而对于剑拔弩张的三名麾从,径直朝他们走来的白衣少女,兀自停步,身后绽放的紫气莲花逐一消散,道路上,却不曾留有半只脚印。
这位生有一对好看桃花眸子的白衣少女,微微抬头,仿佛想要以视线透过拦路在前的三匹骏马见到其后的那辆马车,只是在无望见到那位面容俊美的年轻公子哥后,白衣少女便悻悻然地低下头,以古怪的口音说了句大唐雅言,“无上天尊,小道自西域太离观而来……”
嗓音清吟婉转。
骑乘在马匹上的牛亦等人却只觉着声音越来越轻,而等到她们回过神来时,那名先前还站在原地的白衣少女,竟然凭空消失了!
也只是在须臾之间,马背上的三人心中刚对白衣少女有了一个“非人哉”的定论,他们的耳后突然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清吟嗓音,“少主大人,小道闾丘若琳,恳请少主大人与我双修,共证长生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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