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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地狱主法王对王安施展此术,效用比用在其他敌手身上时要削弱好几层,盖因天地间寻索不到王安之因果。
而黑影运用这般手段,却直接拟化乃至映刻了王安的因果!
因果之魔!
嘎啦啦——
剑光如长龙贯穿虚空,直朝王安神魂刺杀而至,凛冽剑意仿若能够瞬间将他破灭!
王安神魂偏偏如陷泥沼,难以拔足,念头更被无形丝线拴缚着,每一次转动都耗尽神气!
同时间,一道紫红裂缝在黑影与白清河身后乍现。
一颈下长满污秽羽毛,一身紫色鳞片的人形神魔,从那道裂缝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王安极为熟悉的代天神光汹涌如海。
一双重瞳眼目在紫红魔光缭绕间,镶嵌于虚空中,凝视着场中的三者!
来者赫然是借天一道弟子之身作为容器,降临此地的镇国大将!
重瞳眼目盯住了王安、因果之魔、白清河,三者都不约而同地心生种种警兆!
下一刹,镇国大将手爪探入虚空,猛然一抓,抓出了一道王气汇集,灿灿金光的大斧,凌空一斧斩开了虚空!
轰隆!
数道长长的沟壑铺满苍穹!
沟壑之中,斧影交错,降临于三者头顶!
铮铮挣!
残次不齐的虚空沟壑高悬于王安头顶,一道道王气斧影交错凝合,形成滚滚斧刃长龙,向他劈头盖脸地斩落!
王气!
感应到那斧刃风卷长龙之中浓郁王气,王安眼神一凝,心念电转!
他目光盯住那道突兀出现在后方,人立而起,遍身鳞甲与羽毛的存在,一个个线索在脑海中终于连成一线!
郭冠当时请动真武大帝人间天子相,得到一滴王气金液的加持,凝练王气大手印。
王安当时推测,王气可能源出尚王!
就今时情形来看,尚王或许能够调用一部分王气,但真正掌握整个尚国气脉,把持王气之人,只怕是眼前这一位——
其已将王气与自性融合融洽,几乎合二为一!
一举一动,皆暗合尚国气脉,有人道气运的全力支撑!
这位存在,只怕就是那支赤甲军的统领,无头尸呓语中所称的异族首领——高化!
那个与尚国先代王联合,一手掘开大河,漫灌下河诸地,并将诸地逃难而来的许多百姓坑杀,尸身填了井眼,酿出无头尸案的真凶高化!
以其如今对尚国王气的掌控程度来看,其已不仅仅只是所有异族赤甲军的统领,只怕更成为了整个尚国朝廷的实际掌控者,尚王只是明面上的尚国之主!
——握有王气的人,才是真正能主宰一国走向的帝王!
这等魔类,却能窃据人道权柄为己所用,其所图绝对不会只有尚国一地王气!
王安分神二用,内心做出种种揣测的同时,神魂已在刹那之间收拢神气,化作一轮灿烈神日,轰隆隆碾过虚空,避开了王气斧刃龙卷的袭杀!
虚空中的沟壑尤在不断蔓延。
黑影与白清河亦皆是镇国将军的攻杀对象!
王安、由地狱主法王本源蕴生的魔类黑影、白清河皆与黑袍大总管与四大将之死有深切牵连。
因此,镇国将军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将三者尽数镇灭于此地!
‘他’不打算放走一个!
但显然也未料到,三者实力强横,若他只是挑选其中两个作为对手首先镇杀,甚至将三者分而化之,各项击破,说不得真能平灭了三者。
然而其从一开始就直接对三者同时出手。
立刻叫三者都感应到了他的敌意。
——当下,王安化为烈日神魂,轰然间撞开现世与冥冥的门户,投入进了冥冥世界当中,预备回返己之肉身;
镇国将军出手放出王气杀招,震碎了牵连王安的因果丝线,变相地帮助王安脱离了黑影的因果钳制。
黑影失却王安这一主要攻击目标,在镇国大将猛烈攻势之下,它亦知强行追击王安已不可为,索性化作一滩墨汁似的因果丝线,在天地间晕染开,倏然逃窜;
因着黑影放弃了追杀王安,白清河独自一人追过去,自忖可能令局势颠倒,反被王安所杀,因此亦怨恨无比地盯着镇国将军看了一眼,身形刹那化为一尊星神相,玄命三十六窍星神呼啸飞旋,交变天机,带动白清河远遁脱离!
刹那间,镇国大将就得对三尊或相当于神魂虹化,或直接是身魂双虹化,以及一道诡秘魔类的同时逃窜作出抉择!
选择哪一个作为攻杀对象?!
三尊虹化存在,其他战力手段不说,飞遁逃窜的速度是一等一的迅捷快速,追击哪一个就得放弃另外两个!
镇国将军重瞳眼目扫过三道飞速遁逃的虹光,目光最终锁定在纯阳神魂消失去的方向。
那畔虚空,冥冥世界门户还未及闭锁。
紫红代天神光一瞬间席卷了此间天地,镇国将军的身影降临于冥冥门户之前,一步跨了进去!
冥冥世界之中,无有方向之分、天地之别。
甚至没有距离的概念。
在此中追击敌人,全凭自身对气机的锁定预判,以及对冥冥世界种种可利用的‘捷径’的熟悉。
熟悉其中捷径的强者,甚至可以赶在敌人出逃到某个方位之前,就在那个方位降临,对其进行阻截。
镇国将军乃是天地异类,嬴部大尊。
但嬴部神灵皆非出身冥冥世界,他对于这方世界自然并不熟悉,更不提利用其中捷径。
他却仍择定了王安作为追杀对象。
原因无他。
在王安辨认出他身上浓郁王气凝聚之象的同时,他亦从王安神魂之上感应到了对自己、乃至自己将来的计划有莫大威胁的力量。
镇国将军只锁定住了王安的气息,依仗己身充裕王气之便利,直接以王气盘绕己身,在冥冥世界之中横冲直撞,一路不知镇灭了多少鬼仙真灵。
即便如此,待到王安的气息自冥冥世界某处消失,他都不曾追索到王安影踪。
他停在王安气息消失的冥冥世界某处方位,撕开了冥冥之门,从那个方位步入了现世。
——
王安神魂一脱离了冥冥世界,即感应到了肉身与神魂的强烈联系,与隐隐的招摄之力。
他对这股招摄之力未有丝毫抗拒,任凭拉扯。
神魂化作虹光,刹那越过数百里,‘眼见’得天阴山脉某处,自己的身躯周遭围满了人。
天生渊、黑茅派、灵溪教等虹化境强者轮番演化神通,流水价一般施用在他的体魄之上。
王安身躯布满裂缝,鲜血淋漓。
体魄内蕴的活性与生机,此时都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若非有诸多强者以大神通为他体魄做加持,只怕他的肉身内蕴的那一点生机,真要被一阵冷风吹灭。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之体魄虽然损伤严重,但也未至这般将近油尽灯枯的地步……
莫非是因我神魂脱离了本就受损的体魄,导致了体魄伤势的加剧?
王安刹那动念。
同时感应到招摄之力的源头,正来自于守在自己身躯旁侧的先天教圣女李清儿。
她施展了某种奇异法门,用此法以招摄王安神魂。
见此情形,王安也就明白了过来。
——体魄受损加剧,将近油尽灯枯,还真与他神魂擅自脱离躯壳有莫大关系。
他的神魂虽至虹化之境,可以长久住世而不灭。
但自身毕竟走得是武道修行之路。
武夫虽修拳意,但拳意精神仍与体魄相连,体魄乃是舟船,神魂则作风帆,二者缺一不可。
若在寻常时候,王安神魂脱离肉身一时半刻,也于大体无碍。
然而他这次神魂原本是被封在泥丸宫中,禁绝脱离,是玄灵子招摄去了他的神魂。
原本其神魂与体魄正处于微妙平衡之阶段,他贸然脱离,叫这个平衡打破了。
体魄受损自然更加严重!
王安心中惭愧无地,立刻化作一道虹光投向先天教圣女施展的法门之中。
神魂虹光与圣女演化出的法门相遇之时,圣女低眸与他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愠怒。
仅这一眼,更叫王安羞惭。
任凭她引渡己之神魂,投入了肉身。
大开的泥丸宫此时又轰然闭拢,完全将王安神魂封锁在其中,此次他不仅丧失了对外界的触觉、知觉,甚至连听觉都受到了极大影响,任何声音传入神魂,都变得断断续续。
需要极力揣摩,才能理解其中之意。
“回来……回来了……”
“生机开始恢复……”
“也不知他……还能存活……福大命大……”
“他这般一折腾……又得延长数年……痊愈……”
王安拼凑着那些断续语句里蕴藏的信息,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体魄损伤,原本就要三年五载才能恢复,如今因他贸然神魂出游,只怕世间还得再延长几年!
那岂不是要奔八九年,甚至十年才得以恢复损伤?!
他只觉眼前一黑。
顿感憋闷无比。
自己好似被封死在了一座棺材里,且还要睁着眼睛,保持着思感,在这座棺材里呆上十年八年!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缩短痊愈时间?
王安内心乱糟糟地转动着念头。
忽然,他神魂一动,觉得自己的泥丸宫内似乎多了一丝莫名气息,其神魂刹那笼罩整座泥丸宫。
顿时看到古拙朴实的泥丸宫一角落里,一道素衣布裙的身影静静盘腿而坐。
感应到王安神魂波动,那道身影仰起了脸。
显出一张冷清而静美的面孔。
似谪落凡尘的仙子。
那张脸孔上,一双本该蕴满万种幽情的眼目里,此时尽是幽冷愠怒之色。
反而是这刹那的幽冷愠怒,使她整个人都有了人间烟火味。
叫王安想起了菜园子街为自己送早饭的邻家少女。
王安神魂微动:“我……”
他内心属实羞惭又尴尬,不知如何面对本就在尽心照顾自己的先天教圣女。
李清儿清美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神念转动,亦如珠落玉盘,沁凉又动听:“恩公可知自己此番神魂出游,大家耗费了多少代价,才勉强留住你躯体的一丝活性?”
王安默然。
他心里多少有点数。
单看自己身旁围满了各派强者,每位强者都不要钱似地往自己身上施用神通,便知他们耗费代价颇大。
只怕自己报答不过来。
所以能不能免单?
李清儿自与王安同修被她命名为‘先天归一术’,实则真名被她隐去改动了的法门之后,就与王安神魂有一丝若有所无的联系。
凭借这一丝联系,她可以将一缕投影投入王安泥丸宫。
亦能感应王安念头的波动。
但只是轻微感知,还做不到‘他心知’的地步。
她此时感应到了王安的惭愧情绪,内心愠怒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心底忽浮起另一种感觉,仍旧绷着脸,冷声道:“天生渊五位大妖为恩公施展了一次‘化劫圣法’;
黑茅派那位大公主为恩公种下了一枚百寿青莲子;
灵溪教的太山娘娘为恩公七次动用桃神相,施展逃之夭夭,维持恩公体魄生机;
金刚寺的那位玄悲法师,将一颗金刚菩提果炼入恩公肉身,以保恩公体魄不致继续崩裂;
若仅仅只是这些,倒也算不得什么……”
李清儿话锋一转,更叫王安心惊不已。
即便是这些他从未见识过的神通、神物,只闻其名,他都已觉得众人为他花费甚大,只怕几辈子都还不完了,李清儿竟还说这些其实还不算什么?
还有什么更大的花费?
“为防止恩公伤势继续恶化,终致肉身枯朽,徒留神魂住世。
我已将自身与恩公体魄相连,你我性命交修,从此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提及此事,李清儿眼波流转,隐隐幽情荡漾。
王安听完她之所言,更是不知该如何言语,一时之间头都大了!
这、这……若花费的是其他代价,总有衡量标准,自己总有机会报答,可李清儿与己身体魄相连,从此只得与自己同生共死了——也算是自己变相地拴缚住了对方。
这叫自己怎么报答?
他默然半晌,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感觉着王安神魂波动变化,李清儿不难想象出他此时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内心更觉有趣,展颜一笑,满室光华:“恩公,可有想好该如何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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