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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灰蒙蒙的东西正在向我们逼近,雨雾中,那两道凶戾的目光让我心底发冷——
是狼。
我在南方老家的时候,也曾见过狼,但大多和农户家里养的猎狗差不多大小,虽然凶,但有时少了些戾气。可眼前这一只,明显属于东北野林中最凶悍的那一类——灰狼亚种,不止体型巨大,且性情暴虐。
最让我担心的,东北狼属于群居动物,有了这一只,暗处还不知躲藏着多少视我们为美食的族类。
也许是受到雷雨的惊吓,或者山洪的惊动,原本在深山里出没的恶狼,就这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它瞪着绿惨惨的眼睛,尖牙参差,身上的硬毛早已被雨水打湿,却没黏在一起,一根根仿佛钢针似的支立起来,更见可怖。
凶恶的狼眼在扫视我们一圈儿之后,停在了那大姐的身上,或许这畜生也知强弱?那可真是成了精。
大姐刚开始吓得软了脚,可一听不远处孩子传来的哭喊声,她的脸色又变得异常坚毅,顺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作防身。
我把她推给了吕尧,拿着树棍挡在狼和我之间。
灰狼弓身压低了前肢,我知道这是它要发起进攻的前奏,没等它窜起来,上去就是一记横扫。
狼很机敏,脑袋一缩,躲过了棍梢儿,随后一跃而起直向我扑来,我马上又是反手一棍,正打在狼头上,却没想到儿臂粗的棍子立时断成两截,而狼爪已经按到了我的肩膀上,血盆大口直咬下来,我把半截棍子横着一搪,总算顶住了狼口,却不料它一个咬合,咔嚓!树棍又断了……
对岸的人干着急使不上劲儿,尤其杜龙彪,我们带来的唯一利器在他手上,那是一把不大的水果刀,本来是切水果、剖鱼膛的,但如果现在有它在手,我多少还能给自己提提胆。
吕尧也上来帮忙,却发现自己无处下手,竟直接去揪狼的尾巴,动物大多很忌讳自己的的身后遇敌,防备性也强,回头就是一口,吕尧虽然躲闪开狼吻,可胳膊还是被狼爪掏掉一块肉,血腥气似乎激起了狼更大的凶性,它一声怒吼,又向吕尧扑下。
那大姐急得直跺脚,也管不了太多了,一把将手中的石头投了出去,狼头已经接近了吕尧的脖子,正要往下咬,却听“噗”地一声,又偏到了一边,竟是被石头砸中了,我借机把吕尧拉起来,退出几步,回头向大姐伸拇指,可她有些发懵,看看自己的手,木木地摇头。
嘭!又是一声响,一块儿鸡蛋大的石头也砸中了我的肩头,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又准又狠的石子不是大姐打的——是山顶上飞溅下来的流石!
此刻,我心里一寒到底,我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比刚才的山洪更要可拍——那是一场泥石流!
动物预感天灾的本性本来极强,可眼前这只恶狼,显然是因受惊过度而变得更为狂躁,对我们不依不饶,再次猛扑过来,我让吕饶带着大姐躲到远处,打算和这畜生一对一过过招儿,反正我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和它一起滚到湖里,狼这玩意儿会游泳,而且下了水,一般人是不可能与之抗衡的,但别忘了一点——论潜水,我能甩它好几条河!当然,这是下下策,我对这湖里也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吕尧脑子灵,大概想明白了我的用意,拉着大姐退得很远,恶狼脑袋刚才被砸了一下,这会儿才恢复过来,瞪着凶眼向我咆哮,我一步步蹭到湖边,看它逼近了,刚想往湖里跳,可无意中一看,突然又停住了……
狼和我不到三米的距离再次聚力潜身,似要发出最后凶猛地一击,而我早做好了准备,就在它凌空跃起的一刹那,一个侧翻闪到一旁,狼在空中转身咬来,可眼中突然现出了惊恐——
一颗西瓜大的山石跌撞着飞起,正砸在它的脑袋上!
从半山腰到湖边,落差有几百米,巨大的冲力在加速度的影响下,俨然把这颗石头变成了一发“炮弹”,虽然不会炸响,但足以让任何血肉之躯遭到重创,恶狼的半边脑袋都被砸开了花,在空中横飞了十多米,“呜嗷”一声,落尽水中,再没了动静……
我没敢松气,玩命儿地往远处跑,刚和林尧会和,大股的泥石流就下来了,其间大石小石翻滚无数,互相击打,耀出火花点点,狂啸而过,好似天降流火。
我们又跑出三十多米才停下来,我这时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好像要散了架子,一半儿是真累了,一半儿吓的。
回头再一看那边,这回真成了对岸,两伙人相隔近百米,风雨声大,连说话都听不清,只能扯着嗓子喊。
杜龙彪:“咋样啊,你们?”
我已没有力气再搭理他,坐在地上猛喘。
吕尧:“伤势不轻,可能得打狂犬疫苗!”
我皱着眉头说,“你们就喊吧——”指指湖里,“再把它的大爷二舅三表姑喊出来,咱们都得成晚餐。”
吕尧打了个激灵,警惕地看看四周,不敢再嚷嚷,用上警校学过的警用手势打了几个暗语。
对面的杜龙彪抓抓脑袋,“‘大爷?’嘿,这小子,咋还骂人呢?”
天色渐黑,吕尧费了好半天工夫才和对面沟通清楚——趁天彻底黑下去之前,我们必须集合到一处,人多互相有照应,就算再碰到什么突发情况,也能用所学所知打个“战术配合”什么的。
我们商量了两套方案,一个是绕过山头,在山背侧汇合,但也不确定山体是不是牢固,如果再起一场泥石流,我们说不定在黄泉路上又得面对那只恶狼。
其二是从湖里游过去,可对岸会水的不多,要动,只能我们这边动。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很矛盾,对这湖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是那“拽”我脚踝的“水巴掌”,还是对未知事物的敬畏,要我再下水,胆气首先就泄了一半,可现在也不能再等了,如果这边真的冒出狼群……
选择第二套方案还有个原因,泥石流过后,雨突然小了,又过十分钟,竟然拨云见月,夜朗晴空,山洪和泥石流渐渐停歇,我们中间被冲出个深深的沟道,陷满淤泥木石,虽然已不再流动,但人肯定走不过去。
再看湖里,一片浑浊,泥石早已流进湖底,没在湖上形成一点堆积。我横下心,决定先下去探探,但吕尧说什么都不肯,“李儿,我先来吧,咱水性虽然没你那么厉害,但游个百八十米肯定也不会沉底儿……再说了,你得多保留点儿体力,姚大姐不是还得指着你嘛。”
大姐脸色有些发红,“你、你们别管我……”可说完,又眼泪巴叉地去看对岸的孩子,那边有些昏暗,只剩下了朦胧的人形。
吕尧蹚进湖里,只一绊就不见了踪迹,我刚要去救,又见他从水下钻了上来,满脸的泥汤子,还不忘了笑,“李儿,咱这泳姿还行吧!”
我松了口气,还行,如果“狗刨”也算泳姿的话。
我拉着姚大姐也下了水,她是一点儿水性也不懂,按她话说,平时泡个浴缸都怕淹着,可这会儿意志比谁都坚决——就为了这伟大的母爱,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她安全地带过去!
经常野浴的人都听过一句话,叫“三个渔腿子,救不了一个淹水的。”意思是说,就算你的水性再好,想救一个完全不会游泳的人,也是难上加难——淹水的人绝望失控,本来就意识混乱,在水里无论抓到什么都好比救命稻草,是绝不会轻易松开的,挣扎乱动的时候,往往就束缚住了施救者的手脚,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双双沉底……
我深知此事,给姚大姐简单的讲了,随后让她转过身子,双臂向后弯曲,我的一只胳膊穿过她的两个臂弯,最后保持这个姿势下了水。
这是救生时最好的配合方式,她仰身朝天,头能露出水面,保证呼吸畅通,而我蹬水划水毫不受限制,虽然带着个人,但很快就接近了吕尧。
吕尧的“狗刨”慢得惊天动地,连刨带蹬十多下也进不了两米,而且相当消耗体力,刚到半程,就已经开始往下沉了,我不得不在后面帮忙——腾出另一只手推他,划三下,推一次,推一次,我还得呛口水……
就这样,我们离对岸越来越近了……
最后的五十米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之前在与恶狼搏斗的时候,我已耗去了大半体力,这会儿又带着两个人,每动一下,我都能感到自己力若游丝,胳膊和腿沉重得好像木头,渐渐失去知觉,似乎已不属于自己。
不过幸好,我已能看到杜龙彪他们的影子,再来几下,或许就能逃出生天……
杜龙彪他们已经下水接应了,张牙舞爪地朝我比划,“李儿,加油!别停啊——”
我手软腿软,脑中也轰鸣如雷,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这是体力透支已达到极限的预兆,脚下似乎已能够到湖底,我一咬牙,使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把姚大姐向前甩去,看到吕尧抓住了她,我一脚又踹在吕尧的屁股上,两人滑向岸边,终于站住了,可我因为反力,向湖中方向坠去……
真的没有力气了,我被湖水挤压着,那种滋味很不好受,好像千斤的巨石沉在胸口,排空了我肺子里的最后一点空气……
很奇怪,湖上好像突然起了雾,我辨不清方向,手脚机械地划动着,却再支撑不住身子,开始快速的往下沉,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死亡线上重新拉了回来,我刚想说句“彪子,你动作太慢了。”可却突然发现那手白白细细的,根本就不属于杜龙彪,再透过雾色去看他的脸,不由浑身骤冷,心里结出一层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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