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最富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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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城，或许是为了跟龙夏另外五座城的名字保持对仗，它有一个令人很恶心的名字。当然，作为龙夏的监狱，名字再怎么恶心也无所谓。

这里关押着数千万的犯人，是龙夏唯一一座有着围墙的城市。五米高的钢筋水泥墙围起了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城墙上每隔三十米就有一个携带武器的哨卫。作为一座城市，你可以在城里自由的走动，作为一座监狱，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这里。而我们的主角谌昊，就出生在这么一座城市里。

在畜生城出生的孩子，是有权力被送出畜生城的，但是谌昊妈妈告诉谌昊，他并没有得到这次机会。

这也许是一种不幸，而对于现在的谌昊来说，却是幸运的。如果不是这样，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拥有一个多么美丽的母亲。

她很年轻，也很漂亮。谌昊不知道他的爸爸是怎么样的。在他小的时候听妈妈说，父亲在妈妈怀上谌昊的时候为了保护他们两人，被几个邻居杀掉了。

印象中，母亲在外是一个非常要强又泼辣的女汉子。在这个满是罪犯的畜生城，谌昊只有四岁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弱小不会带来同情和关爱，只会得到欺凌和屈辱。当你在人前展现出自己的柔弱时，悲剧便会接踵而至。于是母亲只有这样伪装着自己，她像是一头护崽的母狼，把恶毒狠辣的目光投向任何一个对他们母子有所企图的人。只有在她踏进自己窝里的时候，才会对着自己的狼崽展现出自己属于女人的柔美和属于母性的大爱。他们保护着彼此，也依赖着彼此。

母亲对于谌昊非常溺爱，也许谌昊就是她的一切。如果他出生在人间城，应该会被宠成一个刚愎自用的无能者；如果他出生在天神城，应该会被惯成一个骄奢淫宜的蠢二代。幸好，没有如果，这里是残酷的畜生城。

在谌昊不懂事的年纪，曾向妈妈索要过一块滑板。

那天晚上母亲笑着敲了敲谌昊的后脑勺，说哪来的钱买滑板，接着就出门去准备晚饭。但是这一走，整整七个小时都没有回来。可怕的想法充斥在谌昊的脑海，他想起了以前住在附近一艘小船上的孩子，他的爸爸在一天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那个孩子最后被一群恶徒拖走了，谌昊的母亲几天后在河上找到了他的尸体。

谌昊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泪

不停在眼里打转。

门开了，河上的风涌进小小的家，烛光摇曳，妈妈的身影也跟着摇晃。

她的脸上、身上布满了淤青和伤痕，谌昊感觉有一颗乒乓球卡在了喉咙，悔恨和惊喜、痛苦和快乐......百般情绪在那个一瞬间把谌昊的脑海炸得一片空白。

她笑着从怀里拿出崭新的滑板，谌昊突然就开始嚎啕大哭，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拍打着谌昊的后背，告诉谌昊这款滑板是刚刚从店里买来的，紧接着就坐到了地上，抱着谌昊沉沉睡去。

那天他一夜未眠，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妈妈，他在那个夜晚想了很多很多，可能也是那天，他长大了。他终于明白在这座城里，爱，已经是最奢侈的东西，拥有了爱的人，没有资格再去索求太多。

1993年4月4日，谌昊即将迎来他的9岁生日。他从妈妈用枯草编织的草席上醒来、洗漱，准备去街上偷点小东西。就在他快要走出他们居住的小船时，妈妈叫住了他。

“运输机又要来给你庆祝生日了呢。”妈妈说。

“骗人，妈，我也不小了，我知道那些运输机来这里都是为了运输犯人的，我这么大了你还哄我。”

“哼，是是是~小昊长大了，妈妈哄不住你了。”妈妈扭头不看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妈妈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这让谌昊不知所措，因为他从未见过妈妈掉眼泪，从未。

“好吧。”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有灰尘飞到里面去了，“妈妈今天带你去‘中心’，妈妈没有骗你，那真的是来给你庆祝生日的。”

于是，谌昊被母亲带到了“中心”。

这是畜生城最中间的一栋建筑，也是整个畜生城最大的、最现代化的建筑，它就矗立在谌昊所居住那条河的西边几公里处。他在这里看到了排队的人们。他们都带着自己的孩子，眼睛里有不舍、坚定，还有许多谌昊无从辨别的情感。唯有谌昊的母亲，眯着眼睛露出美好的笑容。

这些穷凶极恶的人们，在这个队伍里竟变得格外的安静，早熟的孩子们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只有那些年龄过小的孩子在叽叽喳喳地问着什么，这和谌昊认识的那个嘈杂的畜生城显得格格不入。

他有些不安，可妈妈的笑容却总能让他

把所有不安抛之脑后。

终于，他看到了一道安全扫描门，他开始慌了————过了那道门的，只有孩子。

“我不要。”谌昊脸上挂着恐惧地表情，看着妈妈说。

“没事的，那里会给你举办一个生日派对，等派对完了，妈妈来接你。”妈妈脸上的笑丝毫未变，反而是谌昊显得小题大做了。

“生日派对？”他将信将疑。

“没错，这可是妈妈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你可不能拒绝！”

谌昊看了看手上的滑板，又想起那夜母亲在烛光下摇晃的身影，重重地点了点头。

妈妈把一些文件交给了警卫，可滑板不能带进“中心”，警卫拦住了谌昊。妈妈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又用目光看了他几秒钟，警卫叹了一口气才放谌昊进去。

在谌昊踏进那道门的瞬间，又回头看了妈妈一眼。

谌昊惊恐地发现妈妈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了，她似乎压抑着什么，原本上翘的嘴角开始下垂，眉头皱到了一起，眼泪从她眼睛里狂涌而出。极度悲伤的情感冲击着谌昊，她掩面转头，抹着眼泪逃跑。

谌昊大声地哭，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五官紧皱的表情和母亲如出一辙吧。

“妈！”谌昊大喊，想冲出去，却被警卫死死拦住。谌昊感觉自己与这道门的距离，居然变得这么长，长到他哪怕穷其一生都没有办法跨过。

“谌灵！你这个骗子！骗子！”谌昊声嘶力竭，她却不做丝毫停留，直到人群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原来，这些每年运送犯人运输机，在走的时候也会带一批未满9岁的孩子离开畜生城，再过一天，谌昊就会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生物运输机速度很慢，谌昊在运输机上度过了他的九岁生日。或许，把谌昊送走，让他不用每天面对暗无天日的生活就是谌灵给自己孩子的，最好的生日礼物。谌昊是如此幸运，因为他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妈妈。

可不论如何，走进那道安全扫描门依然是谌昊最后悔的一件事。我们不知道谌灵在失去了孩子以后，能不能活得更好，能不能找到可靠的男人保护她。我想一定会的，因为她拥有谌昊、还有谌昊父亲的爱，她是整个畜生城最富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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