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老两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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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有些昏暗，在进门的瞬间，苏子长有一小会儿的失神感。他知道是因为前后光亮的对比差距，让眼睛有一两秒的不适应。

“客人来了，你也不知道开灯！”那个年老的女声由远到近，待苏子长恢复视力的时候，一个老太婆端着一个好几处掉漆的搪瓷盆站在他身边，伸手拉了拉吊了一串铜色钥匙的灯绳儿。

客厅的灯打开了，然而并没有增加多少亮度，因为使用太久而没有更换的日光灯管两头烧的发乌，只能带来一些昏暗的亮光。

“这是我老婆子，苏金桂。”吴建国笑呵呵的对陈怡荣介绍道。

“奶奶好，我是律师陈怡荣。”陈怡荣微笑着对着苏金桂欠身说道。

“哎哟。”苏金桂不好意思的连忙把搪瓷盆放在一旁的橱柜上，双手在旧旧的围裙上趟了几下，握着陈怡荣的手欢喜的说道：“建军说找了个律师，我当是多严肃的小伙子，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大姑娘。”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陈怡荣到客厅的八仙桌前，将她按凳子上热情的说道：“你坐，你坐，我给你倒水去！”

苏子长安静的走到陈怡荣身边，像个卫士一样坐在地上。

吴建军坐在八仙桌的对面，用他有些塌陷的眼睛撇了一眼苏子长。这种狗子，在农村倒是少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家。

“陈律师今天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吴建军开口问道，消瘦的脸上写满的担忧。

“吴先生，您别担心，我就是过来调查点证据。”陈怡荣看到他这副神情，微笑着安慰道：“我需要收集一些证据，好在开庭时使用。”

“哦，哦。”吴建军听了想了一想，点点头表示理解。

陈怡荣从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纸，在上面写上日期和地点对略有些紧张的吴建军说道：“我看您挺紧张的，你要放松一些，我就是问几个和案件有关的问题。”

吴建军不自然的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有点像过去汇报思想工作……没事儿，你说，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正说着，苏金桂一手捏着两个带花纹的玻璃杯，一手提着一个开水瓶走过来。

她将玻璃杯分别放在陈怡荣和吴建军的面前问道：“陈律师，你喝茶吗？”

“不了，谢谢奶奶。”陈怡荣连忙摆手说道：“我就喝白开水就行。”

苏金桂看起来挺高兴，提着又脏又旧，一看就是用了好多年的青色开水瓶给陈怡荣的杯子里倒水说道：“是呀是呀，电视里面的养生教授都说了，白开水健康。”

“养生专家又在讲课了。”吴建军笑着调侃着自己的老伴，转过头又对陈怡荣说道：“她呀，最近几年老是喜欢看电视上的养生节目。”

“你懂个什么！”苏金桂听到吴建军这样说，有些生气的骂道：“我可想多活几年，还指着抱重孙子呢！”

吴建军见到苏金桂语气不善，连忙赔了个笑脸说道：“对对，你要活到九十九，要看着重孙子。”

苏金桂冷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到一旁有些尴尬的陈怡蓉连忙笑道：“你看，这一打岔我就忘记了陈律师还在呢，陈律师你过来是要问案子的事情吧？”

“是啊。”陈怡蓉期间一直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见苏金桂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案子上，连忙点点头对吴建军和苏金桂解释道：“昨天吴先生跟我聊了案子的情况，我回去呢专门查阅了相关的一些法律。现在是有些证据需要收集和调取。”

“陈律师，你想知道什么？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道案子方面，苏金桂就没有在说话，而是很主动的看着吴建军，吴建军挺了挺身子板，一边向前一挥手一边肯定的回答道。

苏子长在一旁看在眼里，偷偷的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传统的老一辈人，男主外女主内的思维已经完全的成为了习惯。

陈怡蓉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苏金桂，她还以为会是苏金桂跟她说这些话，没有想到依然是吴建军来与她谈论案情。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到新竹村来的？”

“什么时候啊……”吴建军听了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双手合拢搭在桌子上陷入了回忆。过了一小会儿他抬起头对陈怡蓉说：“我记得应该是九九年的时候，九八年发洪水嘛，你知道的吧。”

陈怡蓉点点头，这件事情就算是没有经历过的人，大多数也都听说过。

“九九年的时候，国家新修水利，规划了一些地区作为蓄洪区，我们原本的村子被规划到里面。”吴建军看了一眼苏金桂，露出了笑容说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金桂还是不太愿意搬的。不过国家当时把补贴都给到位了，还给我们安排到了新竹村……”

“九九年，什么时候呢？具体的时间还记得吗？”陈怡荣边点头边在纸上做着记录问道。

“我记得是夏天……”吴建军想了想回答道：“夏天的时候搬得，因为天气太热，搬家的时候老大都中暑了，可险才没有出事……”

还不等吴建军说完，一旁的苏金桂皱着眉头说道：“不对，我怎么记得是秋天的时候？”

她边说边比划到：“我记得搬家那天老大还在问，是不是以后不能吃家里院子的桂花做的桂花炒鸡蛋了？然后我就专门摘了一些桂花给老大做的桂花炒鸡蛋。”

“那个桂花树，还是当年我嫁给你的时候，我们一起种的呢。”

苏金桂一边说，一边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手绢，站起来走到看着她陷入回忆的吴建军身边。

为他擦了擦他不知不觉留下来的鼻涕嫌弃的说道：“你真是的，鼻涕又流出来了，被陈律师看到了也不怕恶心到别人，真是一个老糊涂！”

从回忆中惊醒的吴建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陈怡荣笑着说道：“人老了，鼻涕流出来都感觉不到，真是不好意思。”

“你说的对。”吴建军又转过头对苏金桂说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吃桂花炒鸡蛋了吧？一晃就过去好多年了，也不知道那颗桂花树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苏金桂没好气的说道：“老大前年回去看了一趟，桂花树早就被水泡死了！”

蓄洪区每年到洪水季节的时候，都会作为蓄水区，让长江无法承受的多余水量流入蓄洪区，直到洪水过去。每年都不止有一次洪水，反复几次，桂花树当然会被水泡死。

“……死了吗？”吴建军的眼神有些黯然，他愣愣的看着前方呢喃的说道：“我还想这两年有钱了，可以把它移植过来呢……竟然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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