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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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离了阳山，便向李都家乡行去。温柔急着欲往那剑门关去，催促不止。李都离家已有三个月之久，自然也是归心似箭。二人加快脚程，在灵气辅助之下，不出半日，便抵达了南山下的小村庄。

“爹！娘！都儿回来啦！”

离家门尚有数丈远，李都再难抑制兴奋之情，边呼喊边撒开腿奔跑起来。到得院门口，却见院门紧闭，里面并无人应声。

李都心下疑惑，又高呼几声，仍是无人应答。

“莫非是出门去了？”

轻推了推院门，却并未锁上。李都当下推开门进得院中，只见院中空空荡荡，蛛网已爬满了菜架，原先母亲精心打理的菜地也是杂草丛生。

李都心中一震，“莫非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正这时，那紧闭的屋门“吱呀”一声拉了一道缝隙。李周氏苍白的脸探了出来。

“都儿……果然是你……”李周氏的声音低不可闻，短短这几个字，便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身子扶着那木门，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娘亲！”李都连忙上前扶住李周氏双臂，“你怎么啦？爹爹呢？”

李周氏忽然掉下泪来，一手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如纸，似是疼痛难当。

李都大惊失色，忙将母亲拦腰抱起，便进了门内。

一进屋，李都却是楞在当场，只见屋内四壁挂着白绫，一个灵牌摆在正中案上，上书“亡夫李大龙之灵位”。

李都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

“都儿……”怀中李周氏轻声呼唤。李都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李周氏身穿孝衣，心中更是悲痛欲绝。再看娘亲此时竟已疼得喘不上气来，忙将她抱入内间安置在床上。

“我这有些宁神静心丹，快给夫人服下一粒。”温柔取出一粒丹丸。

李都茫然地点了点头，接过那宁神静心丹喂母亲服下。口中不发一言，目光涣散，似是失了魂一般。

片刻，李周氏缓过气来，声音却仍是虚弱无比，“都儿……你总算回来啦……娘亲临死之前能再见着你，心里真是欢喜……”

李都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掌，急道：“娘，莫要胡说！你……”

“我怕是时日不多啦……这几日，龙哥总在梦里唤我去陪他……”李周氏喘了口气，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我没愿意。我总感觉你就快回来了……娘亲只想再见你一眼，如今见你平安，那便……再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李都泪水涌上双眼，哽咽道：“娘，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孩儿如今学了仙法回来，定能将你医好！”此话说出口来，李都自己都难相信，心中只觉天塌地陷一般。

李周氏笑了笑，柔声道：“好孩子，莫要安慰我了……我这病啊……病在这里……”李周氏无力地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心口，“怕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爹他……”

“你走之后……你爹爹便接到镖局里来人通知，说是有趟物镖要走。他这一去……便只回来了一具尸首……”

李都闻言，一咬钢牙，沉声道：“是山贼草寇？”

李周氏缓缓摇了摇头，“莫要问了，命当如此……你好好的，平安无事，我二人在下面也可放心了……”

话说到此间，李周氏神志已渐渐开始模糊，又转向一侧的温柔，道：“青儿……你过来。”

温柔一呆，望了望李都。见他只是垂首抹泪，当下也不辩驳，踏上一步来到李周氏身前。

李周氏拉住温柔之手，柔声道：“青儿，我家都儿性子太犟……你好生劝劝他，莫要一心只想着复仇之事……你们要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

说完这番话，李周氏仰首望着上方，一行眼泪自眼角缓缓淌下，口中喃喃道：“龙哥……天儿……我来陪你们啦……”就此闭上了双眼。

李都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一瞬间空空荡荡。回想起昔日种种，再难压抑悲痛之情，伏在李周氏尸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温柔见了今日这番事情，心里也是难受，上前轻轻拍了拍李都起伏的肩膀，轻声道：“臭小子……你别这样……”

“你莫要管我！我……我忍不住……天儿没啦！爹娘也没啦！这世上再也没有我的亲人了……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啊！”李都一把推开温柔，大声喊道。

温柔见他这模样，不由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湿热起来。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水珠，温柔轻叹了一声，自是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李都直哭到夜色降临，声音才渐渐低了下来，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已尽数流失一般，终是沉沉睡去。

“天儿……爹……娘……”

听见李都在睡梦中犹自呼喊着故去的亲人，温柔心中一阵同情。想起李周氏生前交待的几句话，眼神闪了闪，喃喃道：“反正也晚了这么多天……臭小子，你家中遭这番变故，本小姐再陪你几日好了。”

……

短短三个多月，南山上多了三座新坟。

李都披麻戴孝跪在坟前，一语不发，这般画面，已维持了近一个时辰。他早已流干了泪，望着那三个熟悉的名字，心中只剩下抹不尽的仇恨。

狠狠咬了咬牙，李都默默站起身来，向山下行去。

“你要去哪？”温柔紧赶几步，跟了上来。

李都却并不理她。

温柔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一路行至镇上，李都在一间大院前停下了脚步，正是阳陵镖局。

“这不是李都吗？”门口护院的大汉见着李都，出声道，“唉……可怜的娃儿，你娘亲的病近日可好些了？”

“秦叔，我娘已去了。”李都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这……”大汉闻言略显尴尬，忙将话题引向别处，“你今日来镖局可是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明白，我爹爹是死于何人之手？”

大汉沉吟了一番，终于叹了口气，道：“这趟物镖，乃是受一富商所托，押往信州而去。行至徽州黄山脚下，被一伙山贼所劫，非但失了镖，还死伤了好几个兄弟。”

李都点了点头，“多谢秦叔了。”

那大汉见李都转身欲要离去，又道：“李家娃儿，那伙山贼乃是江湖中颇有威名的黄山一窝狼。当家的正是混世鬼杨炳天，那可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你可千万莫要冲动。”

李都返身笑了笑，“谢秦叔提醒，李都知晓了。”

“这就好，我只怕你前去送命。”大汉见李都笑容和煦，放下心来，又道：“我们阳陵镖局在其手底下吃了这么大一个瘪，尚没那手段去讨回来。你个小娃儿可千万别去撞那刀刃子。”

李都仍是微笑点头，又向那大汉道了声谢，这才转过身来。那大汉却未看见，转过身去的李都脸色顿时间冷厉了下来。

“黄山一窝狼！混世鬼杨炳天！等着罢！”李都心中恨意滔天，脚程又加快了几分。

“臭小子！你莫非是想去寻那山贼报仇？”温柔在身后急道。

“不错。”

“你可是忘了李夫人临终前的交待？”

李都脚步顿了顿，狠狠握了握拳，沉声道：“娘亲是怕我出事，她却不知道我如今已习得仙家法术，要为爹爹报仇轻而易举。此仇不报，我李都即使下了黄泉，也无颜见爹娘！”说完这番话，便再度运起灵气，大踏步向前奔去。

温柔见劝不住他，又气又急，大声喊道：“李都！天道往复，承因负果。你家中有此变故确实叫人难受，可负了这果，便自有其因。这都是天道使然，我们改变不得的！”

“天道往复？承因负果？哈哈哈哈……”李都忽然大笑起来。

“听我一句，放下吧。你……你这般下去，恐怕真要横生心魔。”

“天道？”李都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尽是疯狂之色，“这叫什么天道！什么善恶有报，如影随形！我李家做过什么大恶之事，要让我家破人亡，黄泉两隔！什么天道往复，承因负果！若这便是天下人所追求的道，那我李都甘愿弃道入魔！”

温柔望着他那疯狂的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颤声道：“臭小子，你怎么说出这样不知所以的话来。你……你可不要吓我！”

“哈哈哈哈……”李都又狂笑不止，“你以为我疯了？我心里清楚得很。什么狗屁天道，着实可笑！我李都从今日起，便是要背弃天道而行！哈哈哈哈……”

李都狂笑了片刻，再度回过身去，语气却是缓了一缓，“你走吧，不必管我了。”说罢便不再回头，自顾自向西南方向掠去。

温柔被他这番话语着实吓得不轻，愣了愣神的功夫，却见李都已疾掠出数十丈远。心中的担忧终于盖过了害怕，跺了跺脚，终是追了上去。

“臭小子！你等等我！掌门师伯和李夫人都叫我要照应好你，你可别想甩下我来！”

李都恍若未闻，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

温柔修为虽比他高了两个境界，毕竟尚未掌握御剑之法。单单靠着灵气辅助，一时之间竟追赶不上。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就此向徽州方向疾掠而去。

天地间除了衣袂震开空气的猎猎风声，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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