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 身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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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陈晴的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微笑，似是初恋少女般的微笑，答道：“似乎，很远呢。”

“那里美么？与追云大陆相比如何？”姜云曾不止一次的问起过关于陈晴家乡的问题，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转移话题。而追云大陆，是父亲日记最后提到的地方，美如画卷，是姜云梦想的地方。

陈晴依旧面带微笑，似乎是想要点头，可最后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叹息：“也许吧。”

姜云没有追问，只是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说实话，他几乎是对这个女人完全陌生的，除了她的名字，还有那个她每次流泪之后都会提到的地球，然后闭口不提。

她的来历，甚至她的年龄等等，太多太多，姜云一概不知。只记得那一天，江城，夜，暗得可怕，姜小云三岁。姜云坐在阳台的地面，抱着刚刚哄睡的姜小云，陈晴从他的影子中走出。

这次见面，姜云没有害怕，陈晴没有说话，就那么默契的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微凉的清风拂过，姜云已是满面泪痕，却依旧倔强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攥紧双手，那种突然间心悸的感觉告诉他——这一刻开始，这个家，就只有他和姜小云了。

“没有人会过分的在意一具陌生的尸体，哪怕他生前真的很优秀。”

这是陈晴与姜云讲的第一句话，在姜云第一次寻死未果的时候。

“我在乎！”姜云笑了，笑的无比狂妄。然后他感受到了那些来自凋亡生灵的漫天怨念，如同阴霾。

陈晴说：“这便是身死道。”

半晌，姜云淡淡的应了一声：“哦。”低着头……此时此刻好像全世界都失去了色彩。“我见过你，在四年前，那个时候，你死掉了，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怨念。你的灵魂，充满了痛苦。”

“那现在呢？”陈晴问道。

姜云摇摇头，接着微微抬起：“你是上天派给我的师父么？”

“是冥狱。”陈晴笑道。

姜云也笑了，“那，真好。”

江城，是秋叶岛东部边陲的一座小城。这里没有神仙妖魔，没有仙术魔法。只有平凡的人类，普通的动物植物，还有一些简单的小科技，二流的黑武器。生活永远是那么简单，又忙忙碌碌。除了，不二栈。

姜小云垫着小脚丫趴在柜台上，美滋滋的用筷子夹起一根方便面，吹了好几遍之后，才一点一点的吃进嘴巴里，动作慢到了极致。

在一旁刚刚擦完桌子的少卿惊呆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一个快赶上姜小云小脸面积的大碗，震惊无比。

“没见识，连姜师傅方便面都没见过！”姜小云鄙夷的瞥了少卿一眼，又从大碗里捞起一根方便面，心里嘀咕道：“比姜云的眼神差多了，而且比姜云还没见过世面。姜云每次都是一个照面就小跑过来开抢，这小胖子都看那么半天了，竟然还无动于衷。想吃，你就过来抢啊？真怂！”

因为从少卿身上赚了不少钱，虽然暂时还没有到账。但不影响姜小云今晚大方的煮了两包姜师傅方便面，自己吃一半，留给姜云另一半。可是眼瞅着自己这一半快吃完了，姜云却还没有回来。姜小云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没人来抢，一个人吃面好没意思啊！”

我来抢啊！少卿很想大吼一声！但颤抖的双腿让他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激动的。圣阴泉水啊！少卿心中万马奔腾，又倍感纠结。我少卿千辛万苦的从追云大陆到这个鸟不拉粑粑的地方干嘛？不就是为了一口圣阴泉水吗？可是我眼前发生了啥？我滴神呐，有人竟然拿它煮了方便面……

第一次，少卿在面对自己势在必得的东西时，犹豫了。然后一狠心，回头继续擦桌子。

医院，太平间。

陈晴与姜云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能不能恢复啊？”姜云有点不耐烦的问道。

好几个小时了，陈晴除了能晃晃脑袋，动动手指外，身体丝毫没有恢复如初的征兆。

“我在努力。”陈晴平淡的回道。心里却是不由得哀叹：这次渡劫失败，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时日……偷偷的瞄了姜云一眼。陈晴知道，他比自己更关心自己，只是从不肯轻易表露出来。

“我要脱衣服了！”陈晴认真道。

“额……”姜云老老实实的出去，带上门。世界那么大，他还想留着眼睛去看看。

一双素手，与小臂一起断开，毫无违和感。即便是断掉的那一瞬间，也充满了一种面对生命的仪式感。

对于某些女人来讲，手甚至比脸更加重要，陈晴便是其中之一。

即便身体某些地方摔成了泥，既便是漂亮的脸蛋儿划成了花，即便开始正视了死亡，但这双素手却总是始终如一的完美，不惹一点尘埃，不留一丝瑕疵，永远保持着属于自己那一份超脱于世的骄柔。

她修的是身死道。

所有的一切终将寂灭，那寂灭之后呢？

或许这个世界曾有过起点，又或许是寂灭之后的另一个开始。

尤记得地球那些年……何知身死之后再一次面对的，是这大千世界的七星十九洲。

陈晴露出一丝微笑：“一入身死道，莫求长生诀。”

素手理顺了发髻，抹掉了眼角的泥泞。“没有哪个女人会和我一样不在乎自己的脸蛋儿吧？”陈晴自嘲的笑了笑，慢慢退去身上的衣物。她的衣服总是那么整整齐齐，无论在何时。

“有点糟糕了。”陈晴闭上双眼，双手手掌散发出微弱的光，就好像她的双眼一般，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又似乎，有点尸体的感觉了呢。”陈晴的嘴角微微撅起，双手在空气中调皮的抓了抓。

姜云靠在墙角，正对着停尸房的大门。昏暗的灯光时而眨动，姜云默默的低下头：“还在逞强！让我帮助一下就那么难么？”

摇曳的灯光下是姜云离开的背影。

没有随随便便的死亡。姜云很清楚，陈晴的这次渡劫非同一般，失败后如果不真正意义的死掉一次，又怎能摆脱掉劫火的日夜折磨。尤其是失败后，身体偏偏又脆弱的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可你纵是命有九条，又能失败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