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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毕竟也是江湖人,而且也会武,她当然知道大帽黑衣客所说的阴柔功力是种什么功力,她现细看大帽黑衣客的脸,这回她看出来了,大帽黑衣客的脸色不纯是苍白,而是苍白之中还带着青意,她相信了,她的神情不由为之震动了一下,因为她知道,天下武林之中,练这种阴功的人不多,一般人也都不喜欢练这种阴功,除非他的性情跟禀赋适合。一旦练了这种阴功,不但性情更为冷峻,混身上下也是冷冰冰的,像是少了常人那股子热气儿,她只是轻轻“啊!”了一声,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大帽黑衣客也没有说话,该说话的时候他都懒得说了,何况是可以不说话的时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旋即他又说了话:“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是谁这么心狠手辣伤了姑娘,伤得这么重?”

姑娘已经定过了神,道:“我自己。”

大帽黑衣客的目光倏然落在了姑娘脸上,带着些诧异:“姑娘自己?”

姑娘毫不隐瞒,把原因跟经过全部都告诉了大帽黑衣客。

静静听毕,大帽黑衣客目光之中闪现了奇光,好亮的奇光。

“原来你就是武林中所传说的盖秋天的那个……我知道你,不只是我,武林之中,凡是知道盖秋天的人都知道你,可是谁都不知道,你真不是盖秋天的人,也不知道你会是这么一个女子……”

这话,谁都听得出来,姑娘在武林中的名声并不太好,这也难怪,跟盖秋天扯在一起的女人,会好到那儿去,谁知道盖秋天在外头又是怎么说的。

无论怎么说,盖秋天这两个字是害苦了姑娘了。

可是姑娘并没有说什么,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闭上了一双美目。

她不愿意多说什么,尤其是现在,不相信她的,多说了也没用,相信她的,不必多说,眼前,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大帽黑衣客不就相信她了吗?

就因为她闭上了一双美目,她没能看见,大帽黑衣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且在看她这一眼的时候,他那目光中的奇光突然亮了好几倍,只听他道:“没想到盖秋天会死在坎威手里,更没想到我会在这儿碰见姑娘,盖秋天早该死了,他死得好,不早不晚,正好,我一定要治好姑娘的伤——”

没想到他突然之间竟说了这么多话,说完了话,他就要站起。

姑娘感觉出来了,姑娘张开了一双美目:“你要带我上那儿去治伤?”

大帽黑衣客道:“那儿有好大夫,我带姑娘上那儿去。”

他站了起来。

姑娘忙道:“我还没有请教——”

大帽黑衣客那帽沿阴影下的两眼之中忽闪冷芒:“姑娘马上就会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了。”

这话什么意思?

姑娘马上微一怔,可是姑娘很快就明白了,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蹄声驰了过来,“盖世赌坊”在“绥城”开了不少日子了,姑娘听惯了马蹄声,她听得出来,来的马至少有三匹!她也知道,这是“仙人洞”的人找来的。

她忙道:“你真能应付……?”

大帽黑衣客已将脸向外:“姑娘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姑娘道:“我本来是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不要紧,我只是担心连累你––”

大帽黑衣客并没有回头看姑娘,仍然面向外,道:“谢谢姑娘,姑娘不会连累我的。”

急促啼声越来越大,而且飞快驰近,就这么两句话工夫,三人三骑已带着一阵疾风驰到了庙外,只听一声:“他没跑,还在这儿!”

随即,三匹骏马长嘶声中踢蹄而起,然后落地,一起停住。

姑娘没有听错,来的真是三匹马,很神骏的三匹马,一看就知道是口外的良驹,而且鞍配都很华贵讲究。

三匹马上,一个老者、两个中年壮汉,老者身躯魁伟,一袭锦袍,两个中年壮汉则都一身黄衣,三个人,六道目光,冷射过庙,一起盯在大帽黑衣客那顶帽沿阴影下,一名壮汉抬手一指,怒声吆喝:“一定是他,出来!”

大帽黑衣客没有出去,可是淡然发了话:“你们是 ‘仙人洞’的人?”

吆喝的那名壮汉道:“不错!”

大帽黑衣客道:“我懒得出去,要找我就过来!”

吆喝的壮汉怒骂一声就要动。

锦袍老者抬手拦住,他翻身离鞍,两个黄衣壮汉也乖乖跟着下了马,三个人一前二后进了破庙,就在庙门内停住。

两个壮汉一眼看见了地上的姑娘,那吆喝壮汉冷笑道:“怪不得他没有跑,带着她他走不了。”

大帽黑衣客淡然道:“你错了,抱着一个人走,还难不倒我,要是怕你们找,我也就不会在那个人身上留记号了。”

吆喝的壮汉似乎也听不下这一句,又要动。

锦袍老者再次抬手拦住,他一双环目深盯大帽黑衣客:“老夫 ‘仙人洞’宫无忌——”

大帽黑衣客淡然截口:“我知道, ‘仙人洞’的宫总管,你们少洞主怎么没有来?”

锦袍老者宫无忌道:“我们少洞主差宫某先来看看,如果真是 ‘天下七雄’中的冼公子在此,他会自己前来!”

入耳一声 “天下七雄”跟一声冼公子,姑娘的神情为之猛一震。

大帽黑衣客道:“如果在这儿的不是冼一冼呢?”

宫无忌道:“那就是宫某料错了。”

大帽黑衣客仰天一阵长笑:“你们少洞主倒是真看得起冼一冼,宫总管你可见过冼一冼?”

宫无忌道:“曾经见过一面。”

大帽黑衣客道:“缘只一面,再见冼一冼,宫总管你认得出来吗?”宫无忌道:“对于知名的人物,宫某一向是会牢牢记住的。”

大帽黑衣客道:“那人身上的记号,还不足以证明吗?”

宫无忌道:“不瞒尊驾,对冼公子的独门掌功,我们认得并不怎么真切。”

大帽黑衣客一点头:“说得妙,那怪我不常用我那独门掌功伤人,宫总管你是希望我摘下头上的大帽,让你认一认我的面目呢,还是希望手上辨个真假?”

宫无忌轻咳了一声:“宫某不敢有违少洞主令谕,要是尊驾愿意摘下头上大帽,那是最好不过。”

看来,他是不敢贸然在手上辨真假,可又死要面子。

大帽黑衣客冷然一笑:“好吧,我不为己甚,其实我也没有非逼人手上辨真假不可的理由,就成全宫总管对你们少洞主那份恭谨忠诚之心吧!”

宫无忌只觉得老脸为之一热,也就是说他那张长像颇为威猛的老脸为之一红。

好在大帽黑衣客似乎没有留意,话声落后,抬手就摘下了头上那顶大帽。

大帽一经摘下,自然也就消除了遮住大大半张脸的帽沿阴影,整张脸自然也就显露了出来。

宫无忌不但看见了,而且看得很清楚,他神情猛一震,老脸颜色也为之一变,脱口道:“真是冼公子当面。”

姑娘的神情也为之震动了一下。

大帽黑衣客冼一冼脸色白里淡青,神色冷峻,甚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不但隐隐逼人,而且懔人,只听他冷冷道:“那么,宫无忌,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宫无忌忙道:“宫某这就告辞,不过在临走之前,宫某有一事请教。”

冼一冼道:“我当不起,说!”

宫无忌道:“ ‘仙人洞’跟冼公子毫无过节,一向也井河互不犯,不知道冼公子为什么对 ‘仙人洞’的一个车夫下那无救的杀手?”

冼一冼道:“我很少用独门掌功对人下无救的杀手,尤其是对一个车夫之流的人,我既然要了他的命,就一定有我要他命的理由。”

宫无忌道:“可否将理由示下,以便宫某回去禀知我家少洞主?”

冼一冼道:“你们少洞主的那个车把式,他没有对你们少洞主说吗?”

宫无忌道:“冼公子应该知道,他当然说他的一面之词,‘仙人洞’是个有规法,而且讲理的地方,从来不听信一面之词。”

冼一冼道:“说得好,可否先让我听听,他的一面之词是怎么说的?”

宫无忌看了地上的姑娘一眼:“这位姑娘可是 ‘绥城’ ‘盖世赌坊’当家主事的那位姑娘?”

冼一冼道:“可以这么说。”

宫无忌道:“我家少洞主的那个车夫说,他昨天夜里在 ‘绥城’救了这位姑娘,用马车载了这位姑娘到了这儿,正准备稍作歇息之后送这位姑娘就医治伤,却不料冼公子来到碰上赶走了他……”

冼一冼道:“他没有说我为什么赶走了他?”

宫无忌道:“他说了,宫某没说,宫某是怕冼公子听了生气。”

冼一冼道:“你还是说出来的好。”

宫无忌道:“那么宫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轻咳一声接道:“他说冼公子见这位姑娘貌美,临时起了不良之意,所以……”

姑娘听不下去了,突然插嘴道:“胡说,他死有余辜,是他乘人之危,冼公子正巧碰上救了我。”

宫无忌 “噢!”了一声。

冼一冼的双目之中本已闪起了惊人的冷芒,此刻又隐去不见,只听他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你家少洞主那个车夫,宫无忌,你对冼一冼可有所知?”

宫无忌又干咳了一声:“宫某深知冼公子,对另外七位也算得上熟知。”

冼一冼道:“我不管天下武林对别人的评价如何,只问宫无忌你,就你所知,仇英可是那见色起意的人?”

宫无忌道:“当然不是……”

冼一冼道:“那么这位姑娘刚才说的话你已经听见了,不必我再告诉你我要你家少洞主那个车夫的命的理由了,你可以走了。”

宫无忌道:“冼公子,临走前再奉告一句,她是 ‘盖世赌坊’的人,‘盖世赌坊’正倾全力找她。”

冼一冼道:“宫无忌,那不关你的事。”

宫无忌还待再说。

冼一冼双目之中那惊人的寒芒再度闪现:“宫无忌,难道你等我送你?”

宫无忌脸色微一变,忙道:“不敢,宫某告辞。”

他一抬手,带着两个黄衣壮汉转身出庙。

冼一冼没有动,站在那儿看着宫无忌带着两个黄衣壮汉出了庙,拉过三匹骏马来翻身跨上勒缰疾驰而去。

姑娘平躺在供桌旁地上,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听得见,等得骤雨般的马蹄声远去,她才开口说了话:“原来你是当今武林 ‘八俊’之中的冼公子。”

冼一冼回过了身:“不知道是那一个好事的,把我也算在里头,其实这个 ‘俊’字是什么意思,我那一点又称得上俊了,让人脸红。”

姑娘道:“为了我,你牵扯得够深了。”

冼一冼道:“救人是不会错的,那种心术不正的卑鄙小人更是该杀,除非知道了他的出身来历之后及时收手,否则这种牵扯是免不了的。”

他说的倒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姑娘道:“话是不错,可是这么一来对你——”

冼一冼道:“姑娘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就应该知道我不怕这种事,也有足够的能力对付这种事,姑娘该不会希望我是个怕事,或者是欺软怕硬,虎头蛇尾的人,是不是?”

姑娘道:“那不一定,要是碰上一个没有能力应付这种事的人,他有心救我,我不能连累他,宁可他虎头蛇尾,及时收手。”

冼一冼道:“姑娘有一副好心肠,好心有好报,吉人天相,所以姑娘碰上的是我这种不怕事,而且有能力应付这种事的人,姑娘不必担心,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姑娘看了冼一冼一眼:“冼公子一向以冷峻出名,没想到冼公子这么会说话。”

冼一冼没说话,他又戴上了他那顶大帽,帽沿阴影一遮,所以也没能看见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姑娘又说了话,她把目光从冼一冼脸上移开了,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久仰 ‘武林八俊’,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见冼公子,而且还蒙冼公子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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