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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里话声方落,砰然一声车帘整个儿的掀了起来。
车帘掀处,令人眼前为之一亮,使得甄君子也为之一怔,就因为他这一怔,白衣女客人那里神情一震,一双妙目异采暴闪,他却没能看到。
那豪华而又舒适的马车里,就在英武黑衣客的身旁坐着一个蓝衣女子,她的年纪跟白衣女客人差不多,但却比白衣女客人更美,更娇媚,尤其那一双流波妙目,简直能摄人魂,勾人魄。
这就不必多说什么了,身边既有这么一位,还有什么样的会让他看上眼,会让他动心?
这也就是说,黑少洞主他并不是惑于白女客人的美色,才糊涂逞英雄,强出头的!
甄君子那里还没有定过神。
白衣女客人她忽然珠泪泉涌,悲叫出了声:“黑少洞主,你要为小女子做主,好人做到底啊,不然万一小女子再落进他的手里……”
只听那蓝衣人儿冷然道:“这位姑娘,你站过来一点。”
白衣女客忙答应一声,移步走过去到了马车前。
蓝衣人儿抬眼望甄君子,一双目光好冷:“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落进他手里了,黑少洞主仁厚,不为已甚,我却最恨这种人,葛总管,劳你的驾,亲自出手,严厉惩处。”
什么叫严厉惩处,又严厉到什么程度?她没有明说。
不过对武林中人来说,只这四个字,就算是不要了命去,想必也差不多了。
甄君子适时定了神,他就要说话。
但是黑衣老者答应得太快了,容他说话,就在神情一肃,躬身答应声中,人已腾起,黑袍迎风展开,像一片乌云,一阵疾速的衣袂飘声之时,便已当头扬向了甄君子!
甄君子似乎是真火了,不闪不躲,双眉一扬,举手上击:“回去!”
砰然一声震,劲风疾卷四溢,近一点的马匹惊得踢蹄嘶叫,一阵跳跃,不是鞍上骑士骑术好,应变快,非摔下马来不可。
砰然震动声中,黑衣老者仍像一片乌云,直落下,又自升起,而且随风疾飘,落向原处,虽然没落回鞍上,距离可也没差出一尺去。
这,更惊人!
一山、二峰、三洞中,堂堂海底洞的总管,不但没能伤到人,反而经不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一击,除了这些亲眼看见的人之外,说给谁听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黑衣老者脸色不变,他呆在自己的坐骑之前。
十二名精壮年轻人瞪目张口,没一个动。
白衣女客跟蓝衣人儿都一脸的惊容。
英武黑衣客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望着甄君子,简直不能相信。
甄君子抓住了这个说话的机会,其实这个机会是他制造的:“黑少洞主——”
英武黑衣客没让他把话说下去:“你能一招击退我 ‘海底洞’的总管——”
黑衣老者定过了神,他脸色铁青,就要动。
英武黑衣客那里伸出了手。
黑衣老者一挫身,就势硬生生的收住。
英武黑衣客紧紧凝望甄君子,道:“我刚说过,你好身手,可是我没想到你的身手会好到这种地步,我刚也说过,我以前没见过你——”
白衣女客人忽然插嘴道:“黑少洞主,我问过他的出身,可是他怎么也不肯说,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告诉少洞主你。”
英武黑衣客望甄君子,两眼一眨不眨:“愿意吗?”
甄君子道:“黑少洞主,我认为这无关什么紧要。”
英武黑衣客道:“不,万一是跟 ‘海底洞’熟悉的门派,我是不愿伤了彼此和气。”
甄君子道:“少洞主你的一身武学是出自那个门派?”
英武黑衣客道:“无门无派,黑家的家学。”
甄君子道:“这就是了,为什么我就得一定有门有派,不能出自燕家的家学?”
“燕家?”
“我叫甄君子。”
英武黑衣客听得微一怔,蓝衣人儿跟黑衣老者也都一怔,英武黑衣客道:“燕青,原来你就是那个甄君子,你不算名不见经传,最近你在 ‘绥城’一带相当出名,我听过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甄君子道:“好说。”
英武黑衣客道:“但是,你这么个人而有这么一身武学,这么一身修为,偏偏又是刚在 ‘绥城’才扬名立万,令人实在不能不暗感诧异。”
甄君子道:“刚出道的人都数这样,即使今天是名满武林的人物,当初他刚出道时,相信情形也跟我现在一样,至于这身武学与修为,要是没有这种武学与修为,又如何扬名立万,如何出道,什么样的人才配有这么一身武学与修为,非和像少洞主这样的身份地位,非得像少洞主这样的锦衣玉食的人才可,落魄的人有这么一身武学与修为,难道就是罪过?”
英武黑衣客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势利,我是说既有这么一身武学与修为,你可以不必这么落魄。”
甄君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正在找让自己发达的路,照我这身武学,应该不愁找不到发达的路,但是,照我的这身武学也不必去迁就什么,迁就谁是不是?至少目前我还不至于落魄、潦倒至没饭吃。”
英武黑衣客道:“说得好,你不失为一个有骨气的人——”
不知道他对甄君子的看法变了还是怎么。
白衣女客人有点着急的看着蓝衣人儿。
也不知道蓝衣人儿看见了白衣女客人的目光没有,忽听她冷然说道:“有骨气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女流这样儿,别听他的,有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可是骨子里全不是那么回事。”
话说到这儿,她挪动娇躯,似乎有意下车。
蓝衣人儿道:“这种人必须要给予教训,我要出手惩处他。”
英武黑衣客忙伸手拦住,道:“那用得你出手?”
是嘛,眼前这么多人呢,那用得着她出手,这位蓝衣人儿不是性情刚烈、嫉恶如仇,就是有点作态,有意扩大事态。
英武黑衣客话落,一越下了马车。
甄君子为之眉峰一皱。
黑衣老者忙上一步:“少主——”
英武黑衣客抬手止住了黑衣老者:“我要亲自出手。”
黑衣老者口齿启动了一下,略一迟疑才道:“少主小心!”
他跟甄君子动过手,虽然只那么一招,但他这个行家已经知道甄君子有多少分量了。
英武黑衣客虽然还没跟甄君子动过手,但他出身武林世家,家学渊源,见多识广,目光锐利,又何尝不清楚,只听他道:“我知道。”
他就要迈步逼近。
甄君子及时道:“等一等。”
英武黑衣客收势停住,望着甄君子没动,也没说话。
他不必说话,谁都知道,这种目光就是探询。
甄君子道:“黑少洞主,可否容我冒昧问一声,你座车上这位姑娘是——”
蓝衣人儿道:“你问我干什么,虽不成你还想借这个机会羞辱我。”
这一句,似乎又带着扇挑。
英武黑衣客浓眉一扬,道:“我的红粉知已,蓝姑娘。”
甄君子道:“我不能再说少洞主你不辨是非,不问曲直,可是我觉得少洞主这位红粉知己似乎非对我以武相向不可——”
蓝衣人儿道:“当然,我也是个女人,我最怕你这种人!”
说得通,这理由是够了。
甄君子道:“芳驾你说的那种人是可恨,只是芳驾是不是该先弄清楚,现在芳驾眼前的,是不是那种人。”
蓝衣人儿道:“我已经弄清楚了,一个女人,名节重逾生命,还不会有那一个会以这种事诬赖人。”
甄君子道:“女人的名节是重逾生命,不过那是指良家妇女——”
白衣女客人惊急而叫:“哎哟,蓝姑娘——”
蓝衣人儿扬声怒喝:“甄君子,你住口!”
她娇躯挪动,又要下车。
英武黑衣客自是不会让她出手,道:“我来。”
他迈步上前,直逼甄君子。
甄君子道:“黑少洞主,我刚说过,我不愿再说你是个不辨是非,不问曲直的人,但是像你如此这般爱护你的红粉知己,我实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别的字跟你说好。”
说话间,英武黑衣客逼至近前,甄君子的话他那有不懂的道理,浓眉扬处,一声暴喝:“住口,出手!”
这声 ‘出手’,当然是对甄君子说的。
他逼到了甄君子眼前,却让甄君子出手,显然,他是自诩他 “海底洞”少洞主的身份,不愿先出手。
其实,“海底洞”名列 “一山”、“二峰”、“三洞”,声威较诸大门派有过之而无不及,身为 “海底洞”的少洞主,这身份也的确够让人自诩的。
甄君子看了他一眼:“你不愿先出手,那正好,咱们这场架打不起来了。”
说完了话,他转身竟要走!
英武黑衣客为之一怔。
只听蓝衣人儿叫道:“不能放他走。”
英武黑衣客定过了神,一声暴喝:“站住!”
他五指如钩,探掌就抓甄君子颈部。
不愧是“黑衣堡”的少洞主,不愧是黑家的家传绝学,他这一抓之势竟带着凌厉的劲气,指尖破空,嘶嘶作响。
只听甄君子道:“为了爱惜你的红粉知己,竟然连身份都不顾了。”
霍然转身,抬手一指点向英武黑衣客的掌心。
不见劲气,也没有听见指风的破空之声,英武黑衣客却是甚为忌惮这一指,一惊,收手,飞退三尺。
甄君子并没有追击,道:“你要弄清楚,我不是怕你,只是不愿让人利用你的红粉知己在你我之间挑起纷争而已,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去琢磨。”
说完了话,转身行去。
黑衣老者等人要动。
英武黑衣客抬手拦住:“谁都不准动!”
蓝衣人儿叫道:“少洞主!”
英武黑衣客道:“让他走。”
看甄君子走不算快,但就这么几句话之间,他又进入了那个树林不见了。
蓝衣人儿又道:“少洞主,怎么就放他走了?”
英武黑衣客这才转了个身,道:“我知道,你也应该看得很明白,我留不住他,眼前没有人留得住他。”
蓝衣人儿脸色冰冷,冷哼一声道:“便宜了这种人,我好不甘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英武黑衣客真放甄君子之时,她却没再动手了,连一点动的意思、动的迹象都没有。
是她也明白眼前真没人留得住甄君子,还是别有原因。
这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白衣女客人忽然螓首微免,敛衽为礼:“蒙黑少洞主跟蓝姑娘搭救,大恩不敢言谢——”
蓝衣人儿道:“姑娘言之太重,谁叫你我同为女人,碰了这种事,那有袖手不管道理,姑娘要往那里去,要是顺路,黑少洞主可顺便送一程——”
白衣女客人道:“我要往北去——”
蓝衣人儿道:“那正好,我们也要往北去——”
转望英武黑衣客道:“少洞主是不是可以送这位姑娘一程?”
这叫英武黑衣客怎么好说不可以,何况英武黑衣客也不是那种人。
白衣女客人转望英武黑衣客道:“怎么敢烦劳。”
英武黑衣客道:“芳驾不要客气,就请上车吧。”
白衣女客人道:“既蒙两位好意,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又一敛衽行向马车。
英武黑衣客正准备跟过去。
蓝衣人儿把眼波抛向了他:“只好委屈少洞主骑一段路途的马了。”
英武黑衣客那还好意思再跟过去坐车,他立即收势停住,道:“不要紧,我也正想骑一阵马透透气。”
怎么个骑法,黑衣老者把坐骑让了出来,骑了一个精壮年轻人的马,那个精壮年轻人则上了车辕。
车马又向前走,车帘放下,再度密遮,蓝衣人儿瞟了白衣女客人一眼,用车外听不见的话声,向着白衣女客人说了话:“你的目光算是相当锐利。”
她抬手往腰间一摸,然后翻腕摊手。
在那白皙柔软,色呈粉红的手掌心里,多了一面小巧玲珑的铜牌,铜牌是盛开的花朵形状,正面雕刻着一个篆书的“使”字,背面刻着什么就不知道了。
白衣女客人盘坐在对面,恭谨躬身,也用车外听不见的话声说了话:“见过蓝衣使者。”
蓝衣人儿收起了那面铜牌,道:“据我所知,你带了一名黑衣使者前往 ‘张家口’收盖秋天的徒众。”
白衣女客人道:“是的,但是远不及蓝衣使者能使 ‘海底洞’的少洞主拜倒裙下。”
白衣女客人把盖秋天的死,以及“绥城”对付 “盖世赌坊”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蓝衣人儿一双美目之中闪射出懔人的光芒:“盖秋天让坎威杀了我知道,凡是赶 ‘绥城’马市的,没人不知道,但是手里有盖秋天的令符在,死一个盖秋天并不足以影响大局!——”
白衣女客又道:“白衣使者刚才禀报,就是这个甄君子坏事——”
“他坏事?”蓝衣人儿道:“为什么不说你们笨蠢无能,办事不力,尤其那个黑衣使者,任务还没有达成就擅动邪念,根本就该死。”
白衣女客人低头未应,未敢置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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