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130 归化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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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林下一郎。”

“年龄16岁。”

“住址大田市临港区皮货后巷12门，富荣皮货商店宿舍。”

“入籍时间50天。”

“……”

“入籍时间这么短，他的忠诚度可以保证吗？”

发问的人放下手中的档案，锋利的目光仿若剃刀般上下打量着林下一郎，让他觉得自己的寒毛都快被剃掉了。

“嗨，关桑，这家伙又吃苦又能干，还有位在归化院上学的朋友做保，忠诚性绝无问题……”

富荣皮货商店的老板弓着腰，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

那位“关桑”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的老海盗了。

不过随着关家整体投入了秦府的怀抱，关家不少比较优秀的人才都从船上转到了地上，开始向文职人员或官员转变。

至于海上？

现在手握一艘冒险者号、一艘曾经被命名为海阎王号的二等战列舰，还有另外三艘冒险者号同级别的舰船正在热兰遮造船厂铺设龙骨……

一个远洋舰队的模子已经逐渐成形了，关家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近海贸易线的船长了。

除了最顶尖的几位船长正在为远洋做准备外，其他的船长们基本都开始由海转陆了。

至于曾经的那些货船，一部分出售给了占据了海参崴的完颜琴，另一部分则暂时封存了……毕竟目前的日本航线近乎断绝，处于战争状态的蒙日之间也没什么贸易需求了。

而另一方面，由海转陆也符合船长们的心意……毕竟海上生活困苦，远比不上陆上生活来得舒心惬意。

但问题是以前的关家无法提供足够的陆上职位，想要出人头地还是得去海上。

至于现在？

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随着远洋贸易的利润初现端倪，随着大田要塞的建设完工，再加上石见银山那丰富的矿藏以及大量日籍归化民的管理，关家本身的繁荣也造就了无数实权、高薪的岗位，原本的船长们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由海转陆的第一批受益者。

眼下负责审核林下一郎的这位关勇就是关家的老资格船长之一，目前负责的是针对幕府方向的情报工作……而派人去通知与幕府联盟的英队，自然也在他的职责之内。

作为一名资深船长，关勇自然是会说日语的。而那富荣皮货商店的老板更是本地人，自然也没有不会说日语的可能。

这就导致站在一旁的林下一郎听不太懂两人说话，只好懵懵懂懂地站在旁边，紧张得衣角都快被他搅烂了。

他很清楚，那两人的对话即将决定他的命运。

其实对于林下一郎这种刚刚归化的本土居民来说，有份工作、有吃有喝就已经满足了，毕竟他们来自朝不保夕的关西平原。

不过那也要看跟谁比。

毕竟林下一郎的小弟刚加入就登上了归化民的顶点，他嘴上不说心里自然也是憋着一股劲儿的。

眼下这个任务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如果能活着回来，这就是他的进身之阶！

他能否改变命运，就看眼前这位黑黑壮壮的汉子对他是否满意了。

时间就在焦灼地等待中慢慢流逝，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嗨！您放心……嗨，我这就带他去！”林下一郎的老板连连答应，“还不行礼！？”

“谢谢！”林下一郎用蹩脚的汉语答道。

关勇轻轻拍了拍林下一郎的肩膀，然后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将其递到了林下一郎的手中。

……

“嘿，这下你小子可就要发达了，今后再碰到你好不好还要尊称一声长官呢！”皮货店的掌柜满口不要钱的便宜话，与之前动辄打骂的样子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面对这样的掌柜，林下一郎既感到有些陌生，又觉得有些不现实……

作为一名敢于在蒙日战争的前线做“偷渡”生意的蛇头来说，林下一郎的心智要远比他的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但要说心里没有那么一丁点的爽快那绝对是假话。

原本高高在上的掌柜的，此时在自己面前极尽讨好之能，这种显著的地位改变，当然会让林下一郎心中生出些飘飘然的感觉。

不过他很清楚，能否真正得到这份地位，还要好好地完成任务，并且活着回来才行。

而到了那个时候，眼前这掌柜的可就不是说好话这么简单了……

所以，将事情办好并且活着回来这才是正途。至于其他的，还是等他回来之后再去享受吧。

关勇的办公室在港区旁边的临时兵站，最初成立这个兵站是为了守卫港区，保障港口的安全。

而随着那艘二等战列舰的入列，大田港已经没有外部安全问题了，所以这个兵站就从战时配置的火枪兵就从一百多人削减到了现在的十几名，除了这十几名正规军外还额外招募了一些归化的农民作为治安维持部队。

从关勇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林下一郎谢绝了皮货店掌柜的陪同，自己拿着临时通行证和关勇签名的介绍信，向大田要塞的方向走去。

大田要塞坐落在关家村旁边，是整个港口地势最高的地方。

最初，由于蒙日战争的关系，这座宏伟的要塞是完全禁止任何日本人接近的。

不过随着蒙军与关家达成了和解，再加上关家收拢的归化民越来越多，这里的警戒等级就慢慢地降低了不少，甚至就连要塞周边也出现了不少由归化民踩出来的土路。

走在这样的小路上，旁边就是要塞的城墙……说实话，这座要塞的城墙并不高，但那与四四方的传统城墙完全不同的棱堡结构，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充满了视觉冲击力。

尽管不是第一次接近这座要塞了，但林下一郎每次来心中都有股奇怪而又陌生的情绪……有些敬畏，也有些安心。

幕府军在蒙军面前节节败退，蒙军又在这座要塞面前畏缩不前，即便以林下一郎那浅薄的见识也能清楚地认识到这座要塞的强大之处。

而林下一郎的心态其实在归化民中非常普遍——既畏惧，又安心。

畏惧的是要塞乃至关家的强大力量，而安心的是这份力量可以有限度地给他们提供保护。

当然了，这里没有随时随地抢掠杀人的武士老爷也是感到安全的一个重要原因。

林下一郎要去的地方是秦府驻大田情报处，而这个情报处作为秦府的直属单位，其办公地当然在大田要塞之内，而作为一名归化民，在进入大田要塞之前他要先过安检这一关。

不过他有临时通行证，有关勇签名的介绍信，所以守卫的士兵倒是没有为难他，在仔细地搜身之后就将他带到旁边的休息处稍候。

秦府情报处没让林下一郎等候太久，很快就有一名看起来很精明的年轻人找了过来。

“你就是林下一郎？”来人说着带着中式口音的日语。

“是。”林下一郎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介绍信给我。”

“是！”

来人接过介绍信就低头看了起来，而借着这个空档，林下一郎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

关于秦府和关家的关系他并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眼前这位绝对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这从关勇的态度就能感受得出，所以在林下一郎的现象中，眼前这位大人物应该是那种留着长须，身体强壮且一脸彪悍的中年人才对。

不过眼前这人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是个皮肤白净、高高瘦瘦一脸儒雅气息的少年！

当然了，所谓的肤色白净也要看跟谁比，在大田港这边绝大多数人都是水手农民的地方，这少年的肤色的确算是很浅的了。

“在看什么？”那少年忽然抬头笑问道。

“没，没什么。”林下一郎吓了一跳，赶紧重新低下头，藏好自己的好奇心。

“是不是觉得我不像是本地人？”那少年笑微笑道。

“不敢……”

林下一郎虽然否认，但他的表情却早就出卖了他。

“呵呵，我刚回来的时候，二叔也说过我已经白得不像样子了……”那少年摸着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苦笑道。

想当初，关家为了“偷学”秦府的航海技术，从自家选出了两批学生送到了秦府学堂。

第一批学生因为迟迟无法毕业，居然真的去偷那所谓的“海图”了，结果当然是被关鳞给送了回去。

关家痛定思痛之后，又选了一批不那么大胆的，平日里比较受排挤的学生到秦府去了。

而这批学生由于虚心向学的关系很快就开阔了眼界，并且接受了秦府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自此之后他们就不听来自关家的命令了。

当时的关家花了大量的学费最后居然得了这么个结果，再加上关鳞也渐渐不听关家调令的关系，所以送学的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毕竟关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面对秦府这种文化输出强到堪比洗脑的地方，送绝对忠心的人去学不到东西，派能学到东西的人去回不来……

不过这第二批学生也不是完全就没有了回响——这不？眼下这名少年就是就是第二批被送到秦府的学生之一。

自从整个关家都投靠了秦府之后，这下子关家和之前关家派出去在秦府的那些学员们的立场可就一致了，纯纯的一个古代版的打不过就加入。

而立场一致之后，秦府方面考虑到了熟悉环境以及语言方面的优势，遵循个人意见为前提，从那批关家送来的学生之中选了几人送了回来。

其中关旻就是其中之一。

最初，关旻也跟关氏其他人一样黑黑瘦瘦的。不过随着长时间的室内学习，再加上饮食方面的调整，关旻也就养出了一身相对白净的皮肤。

只是同期的其他同学都变壮了很多，倒是关旻自己倒是还好高高瘦瘦的……老师都说他是“纵向发展”了。

“知道找你做什么吗？”关旻收起介绍信，带着点审视的表情盯着他看。

“大概知道些。”林下一郎点头，“说是让我带人穿过交战区送一封信……”

“不错。”关旻点头，“跟我来。”

关旻带着林下一郎来到他的办公室，然后摊开一张比较精细的地图。

“我们会用船将你送到若狭湾登陆，然后接下来你们要穿过这片山林，绕过琵琶湖，横穿浓尾平原，然后沿着南方平原的边缘直达关东平原……”

关旻所说的这条路，其实就是林下一郎来的那一条。

目前来说，这条半海路、半陆路的计划是相对比较快的，除此之外其他路线要么得翻过高耸的山脉，要么得绕过大半个日本，相对来说时间拖得太长，不利于战场形势。

关旻说着，林下一郎认真地听着。

这条路是他走惯了的，不过在他的记忆中，这条路原本是由崎岖的山路、树林、各种危机以及无数残垣断壁组成的。而看地图的感觉与他记忆中的那条路完全不一样，有种……从天空俯视地面的掌控感。

“这条路线要穿越蒙占区和交战区，这其中有很多的风险……你可都想清楚？”

关旻看着这位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日本少年问道。

“清楚。”林下一郎点头，犹豫了一下又保证似的补充道，“我一定会把信送到的！”

“不，其实那封信并不重要。”关旻摇摇头，“重要的是我们透露出这样的意愿，并且让英国人感知到我们的意愿。”

“……”林下一郎愣住了，完全没有理解关旻的意思。

原本按照计划，关旻也只是想要简简单单地找个人给幕府将军送个信而已。

不过当下面推举了林下一郎，并且了解了一下林下一郎的经历和状态之后，他隐隐地有了一种想法，等他见过林下一郎本人之后更是直接敲定了心中的计划。

送信毕竟只是个低级的跑腿任务——甚至只要关家放出风声，英国人闻到味儿了自己就会贴上来。毕竟整个日本都再没有类似大田港这样能够给炮舰进行补给的港口了。

而像林下一郎这样对幕府统治极度不满，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融入秦府体系的人才是最难得的。

不过在那之前，林下一郎还需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这个送信的任务既不能太难以致折损，又不能太过简单考验不出他的能力。

“我有个计划……”关旻拉着林下一郎亲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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