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124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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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府城头。

肖恒站在城楼远眺，在他身后秦大人、公主殿下以及那位白发老者都在此处。

之前高自忠被突然控制住了，让平江府内的各方势力为之一震，虽然表面上许多人都收敛了起来，但私下里变得更加暗流汹涌起来。

不过秦大人和肖恒的观点一致，此时没有必要对这些人进行管制，只要他们不把手伸到军队来就随便他们私下串联……至于之后怎么处理这些人的问题，肖恒虽然和秦大人态度不同，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可以暂时搁置争议共同对敌。

远方的平原上炊烟袅袅，那金人的士兵正在埋锅做饭……

肖恒凭借手机的摄像功能放大了远方的景物，不过在他身边的秦大人他们却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些炊烟，至于具体的细节却是看不清楚的。

但就在此时，公主殿下默默的摸出了个黄铜制造的双筒望远镜放在眼前，稍微调整了下焦距之后就立即看清楚了远方的情况。

这个望远镜是肖恒在制造出玻璃没多久之后就专门制造出来的，不过暂时来说它的倍数还比较低，只6倍左右……距离手持望远镜最佳倍数7到10倍还有一定的差距。

这其中的差距主要在两点。

首先是高铅玻璃的纯净度还有些问题，主要是各种化学试剂以及原材料的纯度不足，含有杂质量过大，以至于每批玻璃的质量都有所波动。

其次就是肖恒这边的打磨技术还有待提高……毕竟南宋这里可没有各种标准化的砂纸以及打磨膏，粗磨也就罢了，最后的抛光过程是极为痛苦的——肖恒他们只能使用羊毛轮子或是皮革轮来对玻璃进行抛光，若是手动打磨的话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打磨出合格的镜片来……

……好在现在有了水力机械，只要拿着镜片放到高速旋转的打磨片上慢慢的摩就好了，但即便如此每个镜片也要消耗几百个工时，而且成品率不高——要知道肖恒他们自产的枪管也不过是几十个工时而已！

所以暂时来说望远镜这种东西还是奢侈品，只有队长以上的军官才能配备。

“……怎么还有宋人？”肖恒看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

“有些是被裹夹的良家百姓，有的是被金人收编的宋军，还有的是就地征集的壮丁。”赵小姐对金人的军制自然比较熟悉，所以肖恒刚开口问她就立即答道。

“……金人就不怕他们造反吗？”肖恒有些不理解。

“不会的……金人以蒙安、谋克所辖部队为正军，其他族裔为辅军。其中汉儿多为射粮军、牢城军、弓手等。”公主殿下介绍道，“射粮军一般是良家百姓，金人打仗时征十七以上、三十以下身体身体健壮者收刺，给其家属发放一定的粮食……”

“所以才叫射粮军？”肖恒恍然，不然他还以为这射粮军是辎重兵呢……原来是因为是用粮食换来的兵丁才叫射粮兵。

“正是。”公主殿下说道，“但凡兵丁有所缺额者皆有射粮军充之，只是这射粮军虽然杂充于金人之中，但若是成了队伍，则不准持兵器或任何可伤人之物。”

“……”肖恒闻言仔细去看，果然那些宋人面向的家伙手中都没有武器……就连做菜的那些宋人，手中虽有菜刀但身后必有手持兵器的金人看管。

“防的这么严……跟防贼似得。”肖恒喃喃自语。

金人本身的人口就比较少，又统治了大片的土地……虽然一直以来都鼓励生育但其人口仍然远远无法与宋人相比，所以军队之中难免要充入宋人。

而且不只是军队，经过公主殿下的介绍肖恒这才知道，原来金人内部的负责治安的队伍也是由宋人组成的……例如弓手部队就是如此。

另外还有那些犯了罪的宋人会被充入“牢城军”，“以充防筑之役也”——说白了就是一种专门进行城建等体力活的犯人。

可以说整个大金的基础劳动力都由宋人充当，并且在其中宋人却扮演了被极度压榨和防备的角色，即便是良家百姓也形同奴隶……这也难怪当年岳武穆在江北一呼百应。

金人时时刻刻提防着宋人，那下面跟上面肯定也不是一条心。肖恒暗暗记下了这一点……若是时机合适，这也是可以利用的点。

“……找到了！”肖恒忽然道，“你看看那边，那些帐篷……是不是？”

“好像是……我看到他们背了几个袋子出来，只是不知那袋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公主殿下也有些叫不准，毕竟她可从来没带过兵打过仗，自然认不出哪里才是他们对方粮食的地方。

好巧不巧的是……肖恒而已不清楚。

就在两人颇为尴尬的这个节点上，秦大人终于找到机会了，就听他咳嗽两声，看着公主殿下手中的望远镜道：“咳咳嗯……不如让我看看？我对金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哦……好。”公主殿下这才反应过来秦大人看不到，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他道，“顺着最左边的那根烟柱往前看，我刚刚看到那里的帐篷有人背着袋子出来……”

“……”秦大人接过望远镜稍微把玩了一下，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听公主殿下正在给他指方向，赶紧将望远镜凑到眼前……

……这放到眼前不要紧，远方的景物顿时有如被拉近了一样，从遥不可及变成了触手可及……似乎他一伸手都能摸到那些兵丁的后脑勺了！

秦大人不由得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又凑了上去……然后依然是那神奇的一幕。

“……此真乃神物是也！！”秦大人夸奖道，随后兴奋的到处看来看去，不过好在他还记得公主殿下的话，很快就按照她所说的找到了那个帐篷。

“嗯，又有人出来了……不，不对，那是马料，他们准备要去喂马……”秦大人很快就分辨出了那些人所背的并不是粮食。

“粮草粮草……马料的储存处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肖恒掏出笔记本，在其上将那几个储存马料的帐篷标注出来。

“如何？可曾找到粮仓？”肖恒问道。

“稍等，正在看……”秦大人捧着望远镜认真的观察着远方金人的营地，很快他就有所发现了。

“看！烟柱右边再往右，那个喝岔旁边……那几个茅草棚看到了吗？”秦大人给肖恒指点着方向。

肖恒顺着他所说的地方望了过去，果然在水边看到几个茅草棚。

“看到了……那就是粮仓？”

“应该是了。”秦大人说道，“将粮食放在那里，一旦起火他们可以很快就用河水灭掉，另外你看到那边的临时码头了吗？那里停着金人的一些船只……粮食这种东西还是走水运比较节省人力。”

肖恒按照秦大人的话去看，果然发现了那个并不显眼小码头……而码头旁边的水面上的确隐隐约约的停靠着一些小船。

“金人会也有槽船？”肖恒一愣。

“唉……”秦大人闻言摇头叹气，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痛恨。

“金人许多地方都在学习我们大宋，况且……”公主殿下说道这里也稍微犹豫了一下，“……况且我大宋的官员好多都投了金人，所以许多地方自然也就延续了我大宋的规程。”

肖恒也跟着一声叹息。

这也不怨谁，毕竟底层的官员小吏也是要生活的，难道屠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还能不干活了？毕竟只依靠金人是很难统治得了江北那偌大的江山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部分贪恋荣华富贵之人做出那汉奸之事，但这也不能全赖他们，毕竟南朝这操行……好不容易快要灭金了，但却被朝中小人硬生生的打断了统一进程。

说实话，岳飞北伐失败南朝只是亏了些米粮，岳家军的血液是白流了……不过无论是南朝还是岳家军，他们的痛苦其实都不如当地百姓和那些迎王师之人。

想想等到岳家军撤回江南之后，曾经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那些人的下场吧……以金人的作风是不可能不清算他们的，可这些人却在史书上都没留下只言片语。

有的时候，人心一旦冷了就热不会来了。

在此之前金人南攻各地百姓都踊跃的通风报信，可现在……直到金人破了开封，到现在围困着平江府，但却再没有人为之通风送信了。

当然这也与朝廷断了北边的细作有关，但光靠那几个有限的细作，怎么比得上广大人民的心之所向呢？

一时之间，城头上的几人陷入了沉默。

秦大人翻看着手中的望远镜，发现它的制作极为精巧，无论是花纹还是旋钮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精致感……其实这就是跟加工精度的提高有关系，许多细节上已经做到了肉眼很难分辨出来的精度，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一种高级感。

尤其是在这个加工精度极低，各种度量衡并不精细、统一的年代，这种用游标卡尺和高超的手艺加工来的物件简直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神物。

“不知此物唤作什么？”秦大人晃了晃手中的望远镜问道。

“望远镜。”公主殿下答道。

秦大人依依不舍的将望远镜还给她，看着肖恒问道：“不知此物价值几何？”

“我算算。”肖恒没有直接回答……因为这东西原本他就不准备卖。

不过既然秦大人开口问了，那么也不是不能算出来。

例如一块巴掌大的镜子差不多要5个工时左右——毕竟考虑到那些镜子是由大块裁剪下来的。那么按照现在镜子的价格，一个工时差不多价值150两白银。

一个望远镜需要四个镜片，粗略的估算就算是1000个工时，那么……

“……15万两白银。”肖恒答道。

秦大人闻言差点没闪了自己的腰……

“15万两？！”秦大人瞪大了眼睛，“这么一个小玩意就要15万两？”

“嗯，这还是打了折的。”肖恒耸耸肩——毕竟他连外面的黄铜外壳还没算呢。

“……”

秦大人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他，摇着头小声嘀咕着什么……估计是已经断了要给自家士兵装备的念头了。

“秦大人，不知城中可有猛火油？”肖恒问道。

“有……你是想？”秦大人是思路被肖恒从那15万两上拉了回来。

“自然是要烧那粮食。”肖恒笑道，“想不到那粮仓竟建在水边，若是不用猛火油的话很烧得干净。”

“……我会与他们说。”秦大人点了点头。

“嗯，这样一来就差不多了……”虽然在来此之前小恒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计，不过由于还没掌握第一手资料，所以那时候很多计划都不是很具体。而现在亲眼看到了金兵大营的情况之后，原本的那些计划才变得丰满了起来。

毕竟金人何时退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肖恒想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一进程，以期让他们退兵的进度赶上他的计划。

而防火烧粮只是其中的一步，除了烧粮之外肖恒还策划了一系列的组合拳……不过现在看来其中只有烧粮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只是这放火烧粮的效果还要看那些猛火油的成色。

“请带我去库房，我要看看那些猛火油如何。”肖恒拱手一礼。

“好。”

几人一起下了城墙，在秦大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存放猛火油的仓库。

古人使用猛火油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而在梦溪笔谈之中更是第一次引用了“石油”这一名称，至此后世接近一千年内，这种黑色的可以燃烧的液体就都以“石油”为名而存于世上了。

宋时的石油主要是一些自喷井为主，偶然也有打盐井的不小心打出了石油……只是由于科技的限制，这种烧起来有异味的东西并没有引起重视，老百姓除了将它作为猛火油之外，还有用它做灯油和润滑油的……只是现在已经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直接就用了还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深加工。

直到肖恒看到那些猛火油的时候这才发现，其实古人应该已经对它们进行了一定的深加工……因为真正意义上的猛火油竟然后世被称为“石脑油”的东西——这“猛火油”的成分已经很接近汽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