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86 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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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肖恒的脚步一缓，声音也变得迟疑起来。

张岚号称是张宪后人肖恒知道，张岚他爹与秦大人是莫逆之交肖恒也知道，然而肖恒一直都没觉得张岚他爹是个什么大人物……直到他听到张岚这句话，顿时对他父亲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张岚他爹有何德何能让秦府上下乃至整个朝廷都出现如此变化？

“是。”张岚点头，“我父亲是复兴社的元老之一，后来因为政见不合与其割袍断义……”

肖恒并没有插话，尽管听到张岚的父亲是复兴社的元老这样震撼的消息，肖恒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其实北地的反抗组织与复兴社有牵连这种事肖恒多少也能猜得到，但是张岚后来说的东西可都是不为人知的历史辛秘，肖恒很快就听得入神了。

按照张岚的说法，张岚的父亲不仅仅是复兴社的元老这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复兴社的首代掌门人也不为过……

想当年，岳飞身死风波亭，他的手下也多有牵连。而从张岚的祖辈就明智地没有回到南宋，而是选择在当地潜伏下来。

由此张岚的先祖一方面避开了南宋的清算，另一方面也躲过了金人的扫荡。等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就开始慢慢联系失散在各地的人员，然后借着曾经的情报体系勉强重建了一个社团。

只是这个在原本情报组织的尸体上发芽的这么个小小社团，一没有资金来源，二又没有官方支持，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没有壮大，其实力反而慢慢地开始衰退。

最初，这个社团也曾找过南宋方面想要寻求支持，然而南宋方面根本不拿他们当自己人，送回去的同袍也都被视为“归正人”并且多加提防。

最初社团的人还对故国心存幻想，觉得哪一天南宋朝廷一定会想到重建北方的情报体系，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定会有所作为。

直到金人第一次撕破协议南侵时，社团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就提前将情报送回了南方。

果然，南宋小朝廷凭借着他们的情报提前做了准备并且挡住了攻击，这下子社团的作用终于引起了当时皇帝的重视，开始给他们钱财、物资，并且许以正式的官职。

当社团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都值了的时候，金人第二次南侵开始了。

这一次金人学乖了，以其他理由调动兵力之后转而突然南下攻击。

由于当时的社团并没有太高层的情报来源，所以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南宋的小朝廷自然不管他们什么情况，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次背叛——社团拿了钱财却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守军变得麻痹大意，最后损人失地大丢面子。

至此之后南宋方面的支持就越来越少了，而直到赵朞登基之后就彻底切断了与社团的联系——他说了一堆什么“中原决无豪杰，若有，何不起而亡金？”之类的废话，总而言之就是“北人不值得信任”。

后世网上的某个言论肖恒还是很认同的——南宋朝廷从上到下大多是从北方逃过来的，只是逃得快一点而已凭什么就认为自己是正统？凭什么看不起后来南逃的归正人？

至少，人家还抵抗过！

然而南宋排斥归正人的真正原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知道？无非就是南逃北人仍然“心系故国”而已……这里的故国当然不是南宋，而是北宋。

从归正人辛弃疾到河南安阳人岳飞，甚至包括岳飞那些“归正人”大将在内，哪个不是“心系故国”之人？

身在南宋却念着北宋，想将北宋皇帝请回归位……也难怪南宋皇帝不信任他们。

毕竟家国情怀、长幼尊卑哪有自己的皇位重要？

肖恒脑海中各种想法浮现，与此同时张岚的声音也还在继续着。

张家祖上组织起来的那个社团尽管已经非常努力了，尽管为了探明金人的南侵情报付出了重大的牺牲，但赵朞登台之后依然抛弃了他们。

经此打击社团险些分崩离析！

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了经费来源，一家老小吃什么穿什么？这可是个最现实的问题，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了理想用爱发电的。

而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心冷了。

比死更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

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张岚的父亲挺身而出，大刀阔斧地对组织架构进行了改革，并且开始吸纳那些在金朝当官的汉臣。

由于有着岳飞的这块金字招牌，组织很快就吸纳了不少汉臣中的“进步人士”，而由这些人带来的资金和权力庇护顿时让整个组织活了下来。

自此之后，这个从岳飞时代沿袭下来的秘密组织就正式改组为了“复兴社”。

而后的事情就有些乏善可陈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吸收“进步人士”所带来的隐患渐渐发酵，而结果用一句话就能讲清楚：“有人窃取了权利”。

具体的过程张岚没讲，肖恒也没问。

而后就是张岚他爹终于率领那一小部分还听信他的人离开了这个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社团。

其实这样的结果从吸收“进步人士”开始肖恒就猜到了，当一个纯粹的组织开始变得不纯粹的时候，那么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不过张岚他爹也不愧是一世人杰，利用复兴社积攒下来的力量和钱财，在靠近金宋边界的地方秘密的收买官员、屯兵备战。

而后终于被他等到了蒙金开战的机会！

张兰他爹虽然已经退出了复兴社，但作为复兴社的创始头领，在复兴社内部仍有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基本上复兴社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甚至一些复兴社不知道的情报他也知道。

当蒙元三路大军一齐攻金的时候，张岚的父亲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并且当机立断的立即组织起义……然后他们居然成功了！

突如其来的攻势让长期麻痹大意的金人一下子就被打蒙了，一夜之间连失数城！

这其中一方面是张岚他爹多年的精心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金在蒙元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进退失据、指挥失灵。

而张岚他爹借着这个机会立即四处攻击其他金人城市，与此同时亲自来到南宋。

虽然当今官家从骨子里就不信任张岚他爹，但奈何“光复祖地”的诱惑太强了，当夜就与张兰他爹和两位相爷紧急会谈，同时派八百里加急召秦荐入朝。

等秦荐赶到临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大军在短短时间内被调集起来，然后官家不顾秦荐的强烈反对直接将他推上了北伐统领的位置上——毕竟此时南宋朝廷之中公认最能打的就是秦荐了，所以摊上这种事也是难免的。

总之，抛去细节不谈，抛去各种利益博弈不谈，总之这个结果就是秦荐不情不愿地扛起了北伐大旗，并且带着一帮虾兵蟹将北上抢地盘抢功劳去了。

这件事其中蕴含的最大危险就是要直面蒙元大军的秦荐，至于秦家目前的危机反而算不得什么。

听完张岚的叙述之后，肖恒不由得苦笑起来。

“我想爹爹也没想到会将秦大人牵连进来，秦府如今近况都是被我张家所累……请公子降罪。”

说到这里，张岚脚部一停单膝跪下。

然而肖恒理都没理他，步履匆匆地就从他身前走了过去。

张岚一时间有些茫然。

“发什么傻呢！自己给我起来！”肖恒怒道，“咱们还得告御状呢！耽误了时间没你好果汁吃！”

张岚愣了那么半秒钟，然后赶紧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雪，然后几步追了上来。

“公子，你的口音……”

“在北面呆的时间有点长了。”肖恒摸了摸鼻子，“你爹还在临安吗？我想见他一面。”

“爹爹已与秦大人一同北上了……那些城池的交割还需家父出面。”张岚赶紧介绍道。

“你爹也是个狠人啊……”肖恒苦笑道。

这张岚他爹的确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从复兴社出走之后不声不响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天知道这个过程之中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如果朝代换成春秋时期，肖恒估计张岚他爹怎么也能混个成语故事的主角——

——尽管北方的同事排挤他、尽管南宋的皇帝不信任他，然而他仍然能够憋出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大招！

什么卧薪尝胆啊，什么一鸣惊人啊，说的就是张岚他爹这种人。

“光复祖地啊……”肖恒苦笑道，“……还真是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呢！”

本身就喜欢使用阳谋的肖恒，却被另一个阳谋大师喂了个瘪，这种复杂的心情估计外人也很难想象得到。

“总而言之，先把生产恢复起来，然后我再想办法捞人吧……”

说到这里，肖恒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秦府的方向——刚刚把公主殿下家的两口子捞出来，现在又要北上捞秦幼萱家的……

此时应有一曲《命中注定》。

这样想着，肖恒顺手就将手机音乐打开，搜索，并点击播放……

听着吉他的前奏，听着那轻松的歌声，肖恒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虽然那首歌写的并不是肖恒现在的窘境，但这首轻快的歌曲却让肖恒想起了与两位小姐的相识、相遇，想起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当初从天而降的时候为什么要落到两位小姐的牛车旁边？

也许，这亦是一种命中注定。

听着歌声，脑海里都是美好的回忆，肖恒的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是你让我相信~有命中注定~你问我雨后……”

戴着耳机唱歌的人自己不觉得什么，但可听的人可就……

张岚一脸懵逼的看着肖恒。

“唉我说……咱们公子一直这样吗？”

张岚拽过一个士兵轻声问道。

“这算什么，他有时候躺得好好的突然就嘎嘎的笑，可吓人了……”

那士兵也是跟着肖恒时间长了，也知道肖恒不少黑历史——军训休息的时候看看小视频什么的也挺解压的，看到可乐的地方笑笑也是正常的，但问题是其他人可看不到手机，更听不到手机里的笑话，所以……

“原来如此……”张岚用力地点点头。

……

告御状的队伍浩浩荡荡前行，然而队伍刚到城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其中那位颇有气度的老者上前一步，和气道：“来者可是肖恒肖公子？在下大理寺卿杜宏……”

“草民见过杜卿。”肖恒的声音恭恭敬敬，可他却只拱了拱手……这礼节上可是颇为不妥。

“公子家中遭了贼人，心中有气可以理解，不过这人还请公子交给我大理寺，我会亲自审理，定会给公子个公道！”

那位老者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大理寺卿乃是九卿之一，若是在秦汉时期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官。

秦汉时主政的主要就是三公九卿，三公就是司马、司徒和司空，九卿就是耳熟能详的各种“寺”，这里的寺可不是寺庙的寺，而大理寺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到了南宋时期，三省早已并相，而九卿的职权渐渐被六部所侵蚀，甚至不少寺都已经被裁撤且正式并入六部了，所以现在这连九卿都凑不齐的大理寺卿的地位远不如六部尚书。

“公道？官家的公道您也能做得了主？秦大人刚刚北上抗金，官家回手就要抄我秦氏一家！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肖恒一句“天理不容”差点就喊出去了，不过后来想想喊出去可就彻底撕破脸皮了，在把秦大人捞回来之前还不宜彻底撕破脸，也就把不容两个字换成了何在。

“天理何在！”

“天理何在！！”

随着肖恒振臂一呼，他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一起呼喝起来……两百多号精壮汉子的齐声大吼，这声势立即起来了。

“走！跟我告御状去！！”

肖恒大手一挥，率先绕过了那大理寺卿，大步流星地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告御状！”

“告御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