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0 缘 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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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去爬山吧。”我打电话给她。

“哪里爬啊？”她问。

“白云山。”我答道。

“好！”她一口答道。

当我看到我的女孩时，真是想笑，她背了一个好大的背包。

“里面都是什么？”我问。

“嘿嘿，吃的。”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因为山太高太大，爬上去应该是挺浪费时间的，而且她背了这么大的背包，于是我们就坐索道上山。

索道慢慢前行，在云雾间上行，下面是绿油油一片，不远处则是宏伟的城市。我们坐着，彼此靠着头，看着远处的城市轮廓，沉浸山间的宁静。

“这样的时刻太美好，好想时光一直停留在此。”她说。

“要不让开索道的，把机器停了。”我开玩笑说。

“你这个人，也开始不正经了。”她笑了。

“熙早，你看索道下有多高？”她突然问。

“没多高，一百多米吧，岭南都是丘陵，海拔不高。”我说。

“掉下去，会死吗？”她又问。

“会吧。”我说，“你怎么老是提死不死的话题？太不吉利了。”

“哈哈，你也是个迷信的小孩。”她又乐了。

“岭南人不都图吉利么？”我争辩道。

“是是是，几千万岭南人又为你背锅了。”她笑得更欢了，仿佛山间都是她的笑声。

望着她开怀大笑，和那爽朗的笑声，我忽然看到她眼睛是红肿的。

想起过往种种，我总觉得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藏着许多秘密。我有时候想提出我的疑问，可是她仿佛总会先我一步发现我的疑心，而早早地用惯用的大笑转移掉。

可是我的心底，还是有很多疑虑：

她为什么会跟流氓混到了一起？

她为何从不提她的父母？那一次在校门口宝马车上下来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她的母亲?

我们逛完花街的那天，她的突然离去，似乎又是蓄意的。

疑问，太多的疑问了！

我偷偷地从索道车的玻璃中依稀看到我的女孩——她在望着远处发呆……

“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同时问了这句话。

“呵呵……”我们又同时笑了。

接着，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我在想，我们的将来……”我这么说。

接着我们又沉默了。

“将来？……呵呵……”她突然发出了让我颤抖的冷笑。

“怎么了？”我问。

“哦，没什么，我觉得你很可爱。”她把头转过来，依然露出她灿烂的笑容。

到了山上，我们找到了一块草坪地坐了下来，然后把一些吃的摆出来，准备野餐了。她带了好多吃的。

吃完后，我们就躺在草坪上彼此靠着，望着蓝天白云。进入无限的遐想。

“你知道吗？今天我很快乐。”莫嘉慧说，“不对，和你在一起后，我觉得一直都很快乐。”

“哦。”我木讷地回应，其实我是有千言万语想说。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想和嘉慧一起奔跑、想和她一起躺在草坪上、还想和她一起变成天上或明或暗的云。

“哦哦哦，你这个‘小老汉’吗？”她带着夸张的愠怒。

“我很快乐呀，有很多意思想表达，但是却表达不出来。”

“我不相信，有什么是表达不出来的？”她说。

“我语文挺差的。”

“那你用数学、物理、化学表达。”

“如果你是x轴，那我就是个正弦函数，围你转动，有收有放。”我灵机一动。

“正弦函数是什么？”她一下子就懵了。

“没文化真可怕。”我得意地说。

“你重说一个。”她坐了起来，拉扯着我的衣服。

“你的周围有磁场，离你越近，就越被你吸引。”

“哈哈，这个我听得懂。你知道吗？熙早，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颗尘埃，漂浮在空中，而你却是地心引力，把我吸回了大地。”

一阵风吹过，吹起不远处一株蒲公英，飘舞起毛茸茸的蒲公英种子。嘉慧的脸上却突然有了一丝哀怜。

“会不会一阵大风起，又把我吹到了天涯？”

我也坐了起来，回答说：“怎么会？即使有一天，我们不幸被大风吹到了数轴的两端，正负无穷，生死相断，没有关系，只要求个倒数，我们就能心心相依，永远相伴。”

听了我的话，她咯咯大笑，眼角还笑出了泪：“我知道你就是那么伟大，像牛顿，在偶然的机会把我发现了。”

清风吹拂，阳光明媚，我们闭起了眼，感受着春日的和煦。

忽然，我感觉到嘴唇软软的，奇怪的感觉。

我睁开眼，发现她已经靠在我的身上，我的一睁眼也许确实吓着了她，她迅速坐起来，脸刷一下红了，然后很害羞的低着头。

傍晚的时候，我们就回家了。

这快乐的一天。

快乐是痛苦的前奏，痛苦静悄悄的来，然后静悄悄地摧毁了一切。

那是一个上午，是父亲打来了电话。

“你马上去天河城广场等我，把我桌上的那个手机带给我。”一开口，便是他那不容拒绝的命令。

“哦。”

到了天河城广场，父亲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另一个手机号码，我接了。

“到了吗？”是父亲。

“到了。”

“你现在到北区2号门等我。”

“哦。”

到了北区2号门，我已经有点烦躁，开始欣赏那手机。

不过，手机再次响起来，还是刚刚的号码。

“你到了没有？”

“到了。”

“你确定是2号门？”

“是。”

“你抬头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北区2号门。”

听了父亲的指示，我抬头向大门口望去，内心却一股激愤。

那熟悉的背影，偎依在一个老男人的怀里，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我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我的腿也发抖了，不安充满了我的心。没错，她是我的“坏女孩”。

也许是她的父亲，我这么想着。

可是，那个老男人的手不停地在她的腰和臀部不老实地抚摸，这真是触怒了我！

他们走出了百货公司。我跟着出去，他们上了一辆宝马车，我随即截停了一辆计程车，让司机尾随着这部宝马车。司机惊愕的望着我，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也就开走了。

手机一直在响，我没有理会，后来手机也不再响了。

宝马车在一家酒店停了下来，他们——嘉慧和那个中年人进了酒店。

电影和小说的情节马上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容许我有半点的冷静。

大约两个小时后，那个老男人上车走了，她则上了一辆计程车走了。

“她又一次骗了我。”眼睛不知不觉间却又模糊了。

大街上偶尔会有几片废纸或者几个零食的包装袋无精打采的躺在那里，任凭行人去践踏，没有人去捡起来，我不愿意去评价行人的道德，因为道德是古代妇女的裹脚布，紧紧地勒住了我的脖子，不得喘息。我觉得自己的真心就像这些废纸和包装袋被我的女孩，不，是坏女孩一次次地践踏。

“可恶……”我默默地叨念着。

回到家，又是我一个人，我已习惯了孤独了。我没有亮起灯，我瘫在了沙发上，我想起了顾城说的一句话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希望这片漆黑真的给我一双黑色的眼睛，让我明辨真假。

我希望这片漆黑真的给我一双黑色的眼睛，让我看穿感情。

我希望这片漆黑真的给我一双黑色的眼睛，让我辨别善恶。

我希望这片漆黑真的，给我一片宁静，让我静静的睡到天明。

但是手机打破了这份宁静，是坏女孩的短信——

“亲爱的，在干什么呢？我好想你啊，真想现在就见到你。”

我马上回复——

“在测试我的视力是不是加深了，你今天去哪里了？”

5分钟后，我收到了她的回复——

“啊，你感觉到视力加深了？啊，自己怎么测啊？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吧。”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她在逃避，我又回了一条——

“我在想我的视力是不是出问题了，因为我觉得最近看东西不清楚。医院就不用了，你今天去哪里了？”

5分钟后，我收到了她的回复——

“我和一个同学去美术馆，她是学美术的。看东西不清楚，严重不，一定要去医院。”

我彻底失望了，我想给她一个耳光——

“我想马上见到你，你现在就到那个路口。”

很快，我就收到了她的回复——

“今天，我有点累，嗯，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了。”

我马上回复——

“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你！！！”

我没等她回复，就出门了。

不久就收到了回复——

“好的，我现在就去。”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守候了——她换了衣服。她看到我，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小跑到我的跟前，我压制住怒火——又问了她一句：“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她收起了笑容，开始不安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和同学……”

“啪”响亮地一记耳光没等她说完就下去了……她愕住了……右手捧着脸。

“你又骗了我！”我发疯似地咆哮着，“今天那个男人是谁？”

她愣住了，双眼瞪得大大的，盯住我……过了好久，她才说：“你跟踪我？”

“我才没有你那么无聊。”怒火攻心让我已经失去了理智，“你为什么那么不自爱！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分手吧！我永远都是个‘小飞囡’，你永远都是个乖孩子！我们之间有鸿沟。我知道我们就是不可能的。”她平静地说着。

我愣了一下，但是也许是争强好胜，我随口而出了一句会让我后悔终生的话：“好！随便你！”接着我就走了。

回头的路上，我记不清回家的路，看不清楚整个世界。

“严熙早。”走了不远，就听到父亲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他从那辆大众2000桑塔纳里伸出头。

“我……”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还在这里搞这些有的没的。”他严厉的话语，让我难以招架，“快上车。”

我没有上车，却突然哭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就下了车，把我搂紧了怀里，摸了摸我的头。记忆中，我跟父亲并没有亲密地身体接触。

“今天让你把手机送到天河城，怎么不见人了？”车上，父亲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没有吱声，他也没有追问下去。

“爸爸过几天会很忙，以后你要学着坚强，知道吗？你可是男子汉。”

“嗯。”

“以后要听妈妈的话，你妈没那么坚强，你要好好照顾妈妈。”

父亲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意味。

“爸爸，你干嘛说这些？”

“没什么。”

把我送回家后，父亲接了一个电话，就又出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望着天花板就发呆——莫名地就模糊了双眼，但是我的自制力总是那么好，我制止了泪水的进一步发展——是的，我后悔了。她是那么得可爱。

刷牙的时候，我望着镜子里的我——还是那么傻，我觉得也许我做的是对的——她是个“坏女孩”，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烂泥永远也敷不上墙”。

洗脸的时候，心忽然一阵凄凉——想起昨天她关心我的样子，我后悔了——多好的一个“坏女孩”啊。

陈新伦对我的态度也更加冷漠了。可是，那时的我并没有心思去理会陈新伦的态度，与“坏女孩”比，其他人都微不足道了。

…………

之后一直到高考，我都像个行尸走肉般地生活，每天在学校里疯狂的学习，几乎是不出教室门，放学后就径直回家，回到家后，我也还会写作业。我不再看拜伦的诗集了，我把拜伦的书都塞在了旧报纸堆里。

“坏女孩”没有上学了，我也再也没有见过她，只觉得像场梦，但是这个梦比较真实。

我唯一还有的就是她的相框和她送给我项链，这倒让我感到了安慰。

但是有时候看到照片里灿烂的她，我多少感到有些不快——于是慢慢的，我不再看照片了，我也把照片丢到了旧报纸里。

我痛苦了吗？每当我沮丧的时候，我都反问自己——也许我受到了深深的痛苦——

深深的痛苦可以让人变得成熟，但是我常常会幼稚地想，为什么会遇见“坏女孩”，为什么她让我如此痛苦？

可是，我马上反驳自己，要想体验至高无上的欢乐，则必须也要有悲伤至死的准备。我这点痛苦算什么呢？

是的，现在我越来越沉迷于沉默中，比以前更沉默——因为痛苦的文火的烘烤使我学会把火封住，并在内心深处承受沉重的压力。

父亲，很久没有回过家。母亲则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专门伺候我高考的最后一个月。

我记得走进高考考场的时候，我环顾四周，确信都是熟悉的同学后，我有些失望地进了考室。

考得不好不坏，但是肯定不是我的最好水平，但是已经无妨——因为似乎生活中，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提起半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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